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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第一个野蛮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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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仲裁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后世一度流传着很多种说法,当然这些说法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异,如果综合起来看的话,实在很难让你明白他是怎样的人,因为……你很难看到能有如此之多的性格特点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对于大陆上的王公权贵们来说,他是穿梭于阳光下的恶魔,游走在黑暗中的死神,他的名字可以令最强大的君主闻风丧胆,跪地求饶。他们嘲笑他是卑劣的暗杀者,下流的阴谋家,他的舌头上喷射着毒液,他的血管里流淌着恶毒。可另一面他们又怕他怕得要死,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有什么地方开罪了他,即使是有一整个的骑兵师团护卫,他也可以像杀鸡一样轻松的杀死自己。
商人们总是对他又恨又爱。恨的是他经常连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条内裤都要骗走,爱的是他总能想出千奇百怪的赚钱高招来。这样一个人,商人们常常是饱含着眼泪尊称他是财神和吸血鬼在人间的代言人。
大多数老百姓们说不上讨厌他但也谈不上喜欢他,他们总是把当做另一种人来敬而远之。如果有可能的话,很多人都会选择永远都不要看见他。
孩子们却都很喜欢他,因为孩子们都能看到在他身上保留得不多的那一点温柔和善良。他是很多男孩子的偶像,还是更多小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当然,这可能和他的身高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在男女平均身高都在零点七五桑特以上的阿斯蒙迪奥大陆,他的身高……这个不提也罢,总之孩子们是比较习惯与和他们差不多大的人混成一片的。
他的朋友们对他的评价也各有不同,就不一一赘叙了,姑且只选一条比较有代表性的来说:
“除了偶尔有些矛盾,常常说话不算数之外……嗯,基本上是一个性格比较诡异的人——抱歉,您得谅解我,因为我真的找不到什么比较贴切的词来形容他。”
※ ※ ※ ※ ※ ※ ※
一阵浓浓的烤肉香味直钻进小夏的鼻子里,早已经饥饿的肚子现在更是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早晨出发前的时候只吃了一个不大的黑麦面包,中午因为贪赶路程没有停下来吃东西,现在已经是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营地中间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焰,奇怪的是在大火堆的周围还另外有四堆比较小的篝火在燃烧着。艾米尔正在中间那堆最旺盛的篝火上聚精会神地烧烤着那只肥大的松鸡,现在他正在小心翼翼地将混合着蜂蜜的香料一遍又一遍的均匀涂抹在松鸡的身上,大滴大滴的油脂掉落在下面燃烧得正旺的火堆上面,窜起阵阵的火焰。
“为什么要点这么多火?这里晚上有什么野兽吗?”小夏将已经洗剥干净的十来条串在一起的鳟鱼扔给了艾米尔,吩咐他一并烤上。
坐在一根粗大的树桩上正在看书的伯爵抬起眼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吗?军队出来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是呀!”一边的苏菲儿正拿着把小巧的匕首收拾着一只野兔:“你不是说自己是最优秀的军人嘛?这点常识就连部队里最低级的列兵也知道呀,或者是……你在吹牛?”她看着小夏一脸促狭的笑着。
“才不是呢!”小夏着急的嚷嚷起来:“我都说了我最擅长的是情报搜集和制定计划,还有……嗯,暗杀,像这种在地上生火的事我怎么会有你们知道得多啊?”
“骗人~!你还说过你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的~!”
“真的!”少年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嗯,其实那项考核我是不及格啦,后来是拉了几个人去揍了监考的一顿,他才放我过去的,嘿嘿~”
“不过野外生存对我来说用处不大啊,我又不是那些粗手笨脚的陆战部队,学那些玩意做什么?”接下来他又为自己辩解道:“我们执行的任务,成功了有时候都很难全身而退,失败了肯定全军覆没,学什么野外生存简直就是多此一举,有那个工夫不如多花些时间在事前的计划安排上。”
“主人,鸡,烤好啦!”艾米尔举着烤得焦黄流油的松鸡对小夏说。
“哇!艾米尔!你真可爱!”小夏跳过去抱起艾米尔在他的小脸上猛亲了一口,然后一把抢过烤鸡,乐颠颠的跑到一边啃去了,不时还从塞满鸡肉的嘴里挤出几句含糊不清的话来:“……呜,好吃……幸福……太幸福了……呜呜……”那样子就像是一只三天没吃饭的小狗在抢食一样。
艾米尔摸着脸站在那里愣了半天,这才拣起地上的鱼重新穿到烤杆上回到火边开始烤了起来:“菲儿姐姐,阿瑟哥哥,鸡,被主人拿去,吃掉了……”男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鱼要等一会,才能烤好的……”
“没关系的,来,姐姐和你一起烤!”这时候苏菲儿也收拾好了兔子,穿到烤杆上架到了火上。
伯爵放下手里的书,皱着眉头说道:“我说艾米尔,你似乎不应该叫我哥哥的……”
“哦,那么,叫什么呢?”男孩一面翻动着烤杆一面看着他。
“嗯……让我想想……”伯爵摸着下巴想了半天:“……这太难了,你还是叫哥哥算了。”
“嗯,好的,阿瑟哥哥。”
吃过了晚餐后,天已经渐渐黑了。艾米尔拣了几根枯树枝丢进了火堆,又搬了一些草喂饲了那些马,然后又牵了它们去小河边喝水,给它们刷了刷身子……
“他可真是个勤劳的小孩,不是吗?”苏菲儿望着艾米尔忙碌着的瘦小身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一个不错的仆人,当然,如果再长大一点就更好了,那时他可以做更多的事。”伯爵翻动着手里的书页。
“…………”小夏坐在火堆边的树桩上,漫不经心的剔着牙。
艾米尔将洗刷干净了的马儿又牵回了拴好,然后把弄熄了边上的一个小火堆,将残留下来的灰烬拨到了一边,然后抱了些树叶铺在了上面,又铺好了毯子……
“主人,请您,睡觉吧。”瘦小的男孩垂首站在小夏的面前,乖巧的如同到了严父跟前的调皮小孩。
小夏忽然从地上跳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艾米尔,昨天我是答应要教你一些东西……嗯,但你要考虑清楚,我能教给你的都是怎样杀人和怎样更好的杀人,你要想清楚,还愿意跟我学吗?”
“愿意!”出乎意料的是男孩随之而来毫不犹豫的回答,竟然没有丝毫的迟疑:“主人,您是我们,达尔达斡族的大恩人,我已经发誓一辈子跟随您,所以,即使您让我献上生命,我也会马上照办的!”大约是心情激动的关系,这一段话艾米尔竟然没怎么结巴的就说了下来。
“这样啊……”某人大概没想到自己男孩会用这样坚决的口气来回答自己 ,本来已经想好的推脱责任的话也不好再说出口,他搔了搔脑袋:“唉,伤脑筋……那就这样吧!从明早开始,先从基本训练做起,每天早晚一百个伏地挺身、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蹲起、压腿各一百下,然后……”
“喂喂!他还是个小孩子!你想弄死他啊?”苏菲儿惊叫起来:“不过你说那些……什么挺身什么的,是什么呀?”
“一些锻炼方法,到时候我会告诉他的。哎~困了……”小夏伸了个大懒腰,抓了抓艾米尔的头:“早点睡吧,如果你要跟我学的话,以后就不能睡懒觉啦。”说完他便抓过毯子躺了下来。
艾米尔又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轻手轻脚的把其他的火堆也都熄灭了,铺好了毯子,然后又给篝火里添了些木头,才钻进毯子里躺下来。
夜色更加深重了,笼罩在夜幕下的森林显得幽静而阴森,环绕在周围的大树仿佛是一个个高大的黑色魔鬼,张牙舞爪地恶狠狠向你扑来……很多夜间活动的生物都出来觅食了,更加幽深的密林深处不时传出几声怪异的鸟鸣,一些绿油油的眼睛若即若离的游走在周围,人类的气息使天性噬血的它们本能的兴奋起来,只是由于野兽天生怕火的习性才不敢靠近这片营地……几匹健马因为感觉到猛兽的气味而不安的躁动起来,低低地打着响鼻,不时用蹄子一下一下刨着地上的泥土……
苏菲儿和伯爵都已经睡着了,艾米尔还呆呆地想着心事,火堆里那跳动着的火焰仿佛在他的瞳仁里闪耀着,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主人……艾米尔……也可以变得像你那样强吗?”男孩像是梦呓般地喃喃自语着。
小夏忽然翻了个身:“当然可以了!要是不行我就干掉你个臭小子,免得出去丢我的人,哼!”他不耐烦地小声叽咕着。
原来多生了几堆火是为了这个啊!感觉着从毯子下面透上来的暖烘烘的热气,小夏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原来野外生活也不过如此嘛,看来以前揍那老家伙一点也没错,学什么野外生存?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哼哼。
嗯……还是早点睡了,答应了艾米尔明早开始训练他的,怎么也要装几天样子嘛,小孩子学那些干什么?不过是心血来潮而已,过几天就该忘了……不过他烤的鸡还真是好吃啊,做家务看起来也不错呢~要不要骗他一直做下去?这种不要钱的傻瓜哪儿找去,嘿嘿嘿嘿……不行,总带着个臭小子跑来跑去的可不得了,再过几年他长大起来就更糟了,还是丢开他跑路比较理想……
“…………”
就在胡思乱想中,小夏沉沉地睡着了。
※ ※ ※ ※ ※ ※ ※
一阵清脆的鸟鸣传入了耳中,伴随着早晨森林中所特有的新鲜空气,盗贼小姐揉着惺松的睡眼,打着哈欠爬了起来。
“早晨好啊,美丽的小姐~”坐在一边树桩上的伯爵愉快地向她问候着:“天气真好,不是吗?”
从小河边传来的一阵吵闹声引起了苏菲儿的注意力:“笨蛋!把腿伸直!腰部肌肉要用力!不行不行!动作不标准,重新再来!”小夏一只脚踏着艾米尔的双脚,恶声恶气的指着他的鼻子骂着:“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瘦得像个娘们似的!啊?还敢曲腿?给我重头再来!”
艾米尔小脸涨得通红,泪水滴溜溜的在眼圈里直打转,可还是咬着牙一下一下的坚持着。
“你看什么看啊?看你那死样子,现在就哭鼻子,那你还是别学了!废物!”
泪水终于汹涌而下,艾米尔拼命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小夏挪开了脚,嘴上却毫不停顿的继续讽刺着:“太慢了!简直连女人都不如!你他妈的是不是下面少根把儿啊?休息十五分钟,然后起来伏地挺身一百下!”说完他丢下已经涕泪横流、躺在地上爬不身来的艾米尔,走回到营地这边来。
“……他们这样多久了?”苏菲儿有点发呆地问伯爵。
伯爵耸了耸肩:“大概有半个小时了吧?我起来的时候看样子他们已经玩了有一会了。不过,竟然有这样的训练方法啊,呵呵,我是第一次见到呢~”
小夏一屁股在已经熄灭的还在冒着缕缕白烟的火堆前坐了下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大姐,早晨吃什么啊?我好饿……”
“吃吃吃!吃你自己吧!”苏菲儿照着他的头上猛K一拳:“你神经病啊?艾米尔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了你那样的训练?人家把孩子托付给你,你就这样对待他啊?”
小夏有点委屈地抱着脑袋:“我已经把他的训练量减到五分之一了,我在刚训练的时候都是一次做五百个的,再说他的身体素质也实在是太差了一点,如果他要是想继续跟我学下去的话,必须要想办法尽快提高耐力和反应速度,不然我下面要教的东西他根本就学不了啊!”
苏菲儿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可你也要想想他能受得了吗?你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游牧民族平时的生活很艰苦,像他这个年龄的小孩竟然瘦到那个程度!他能和你这种整天就知道吃的家伙比吗?”
小夏摸摸自己的鼻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说我像猪一样……”
“不是好像,我就是在说你像猪!”苏菲儿愤愤地站起身来,转身向树林里走去。
“大姐!你去干吗呀?”
“打猎!喂猪!”苏菲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一棵大树后面。
“……真是不可爱的家伙。”小夏气哼哼地摇摇头,他又瞪起眼睛看着在一边偷笑着的伯爵:“阿瑟,连你也笑我!太过份了!”
“抱歉抱歉,呵呵呵呵~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我有很久没这样开心啦~”伯爵高兴的笑着。
小夏哼了一声,回头朝刚刚从地上吃力地爬起来的艾米尔叫道:“看你那么笨!多休息半个小时!”话音刚落,男孩便浑身一松,重新跌回到地面上。
在简单的吃了点苏菲儿摘回的野果之后,收拾了一下宿营的东西后,几个人又继续出发了。当然,临行前并没有忘记用沙土弄熄篝火,经常旅行的人们都知道在森林中宿营后如果不处理火源的话,是十分容易引起火灾的。
唯一和昨天不同的是现在赶车的人换成了苏菲儿,小夏本来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可却被苏菲儿连踢带打的赶回到车厢里去了。
“为什么我赶不好马车?”小夏挠着头苦苦地思索着:“没有道理啊?我可是最优秀的战机驾驶员呀!难道这马车的构造比战机还要复杂?”
“还是先不要考虑这个了。”伯爵指着窗外脸色煞白,磕磕绊绊地跟着马车奔跑着的艾米尔:“他的脸色好像很差,你确定那样对他有帮助吗?”
“当然有用了。”小夏朝外面瞟了一眼:“越野跑可以锻炼运动能力和心肺功能,我只不过让他跑三公里,还没让他负重呢!”
“哦……是这样啊。”伯爵看上去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苏菲儿看着辛苦的跟在马车后面跑着的艾米尔,微微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跟小时候的自己不是很像吗?自己不也是跟在师傅的车子后面气喘吁吁地跑过好久吗?那个小子难道真的打算认真教他吗?……可自己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虽然在心里这么想着,她还是慢慢地降低了马车的速度。
斜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某个人忽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哼,女人,真是爱心泛滥!”
由于树木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所以虽然已经过了一天,小路的路面上仍然是泥泞不堪。道路上两边有很多伸展下来的枝干和树叶,如果你不小心让它们掠过身上,肯定会弄得一身水迹。
拉车的健马跑得不算很快,但地上的泥浆依然溅了起来,马车的下面已经沾满了树叶和泥浆的混合物,看上去显得十分肮脏。
艾米尔瘫坐在车厢的地板上,两条沾满泥浆的腿不停的抽搐着,脸色苍白的如同死人一样,就连嘴唇上的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本来好看的卷发现在就像是被水洗了似的贴在头上,不时张开嘴拼命的干呕着,可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小夏看着他的这幅样子反而笑了起来:“你这样子也太夸张点了吧?不过才跑了三公里啊!”说着一把把男孩拎到座位上来,撩起他的裤子,一点一点地开始按摩着他腿和腰上的肌肉。
艾米尔本能地挣扎起来:“……不要,主人……咳咳……放下我……我没事……”
小夏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耳光:“给我闭嘴,一身泥巴的臭小子,老老实实的给我不许动,不然扒了你的裤子打屁股!”说到后来自己也扑哧一下子乐了起来。
男孩本来苍白的脸上竟然一红,乖乖的趴着不敢动了。
伯爵笑嘻嘻地歪着头,像是在欣赏着一幕有趣的话剧似的端详着两个人。小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阿瑟,把你那色迷迷的眼睛给我拿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下流的肮脏事!”
“亲爱的~我哪一只眼睛色迷迷了?左边的?还是右边的?”伯爵还是那一脸可恶的笑容。
“自己照镜子去,看你那张人妖脸哪有一个地方不色的?”少年头也不抬的继续按摩着艾米尔的腿:“这小子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差了,看来今天的运动量的确有点过量,我现在给他按摩是帮助他的肌肉放松和恢复。艾米尔,晚上的训练每组减到八十,越野跑减到两公里,等你感觉到习惯了再恢复到现在的量,不用太着急,拼命练并不一定是好事,你也许受得了,但身体撑不住的,知道吗?”
艾米尔认真的点了点头,小夏忽然一松手又把他丢回到地板上,恶狠狠地敲了敲他的脑袋:“这点练习你还不至于生病吧?哼!你要是生病了谁给我烤东西吃?所以,小鬼……”小夏凑近艾米尔,鼻尖几乎顶到了他的脸上:“……你给我小心点,要是生病了拖我的后腿,我就把你切碎了烤着吃!”
“你那个算是威胁吗?”伯爵懒洋洋地从旁边冒出一句:“一点都没有平时的威慑力啊亲爱的~”
“关你屁事,死不要脸的变态人妖……”少年嘴里虽然喃喃地骂个不停,却坐回了座位上,只是眼神凶狠地盯着伯爵不放。
白皙的手指轻轻抚弄着鬓角的银发,伯爵如蓝宝石般的眼眸里转动的尽是开心的笑意:“亲爱的,不要用那么热烈的眼神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啦~呵呵呵呵~”
“…………靠!贱人!”
面对着这样一个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的家伙,少年只能无力的朝他比出一个中指,聊以□□罢了。
原本颠簸不平的路面现在变得平整了许多,马车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从车窗望出去,原本仅能并排走两辆马车的狭窄小路现在也宽了很多,看样子已经快要通过巴布兰卡森林,踏上去瑟索斯堡的官道了。
就在此时,右手边的森林林深处忽然传出一声如同野兽临死之前才会发出的凄惨嚎叫,惊得林间大群鸟类乱纷纷的飞到了空中,锐利的声音直冲耳际,令人闻之色变。
“吁——!”苏菲儿猛地一带缰绳,缓缓的把马车停在路边。
小夏灵活地从车上一跃而下,探头探脑的向森林深处张望着,可惜密布的树木挡住了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听起来好像不是人类的声音。”伯爵也走下车来。
“我们过去看看!”小夏抽出肋下的PDE-5,打开保险机。
苏菲儿从驾驶位上跳下地来,显得有点迟疑地说道:“恰特的镇长不是说这森林里最近有一只怪物经常袭击过往的行商吗?会不会是……那东西?”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夏毫不停留的跃过路边的水沟,钻进了黑漆漆的丛林里。
伯爵耸了耸肩,也跟在后面走……不对,是飘了过去,这个家伙明显是不愿意让地上的泥泞和草丛里的露水弄脏自己的衣服,干脆就利用“浮空”直接跟了上去。
盗贼小姐很不满意地咕哝了几句,拿出了自己的弩弓在车边坐了下来。
“菲儿姐姐,主人,他们,不要紧吗?”艾米尔颤巍巍地扶着车厢门上的扶手费力的挪下地来。
“不会有事的!”苏菲儿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有阿瑟那个强到变态的家伙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事?”
她看了看男孩一脸担心的表情,又温和的抚摸了下他的头:“没关系的,听声音好像树林里的那东西已经快要死了,即使没死也是受了很重的伤,他们只是去看看,不会有事的。艾米尔,你放心吧!”
“……嗯!”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对主人的信心,男孩用力的点着头,一不小心拉动了本来酸痛的肌肉,禁不住哎哟一声呼痛起来。
“真是麻烦的小家伙……”苏菲儿有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把动弹不得的男孩抱回到车上。
“艾米尔,那小子对你那么凶,为什么还要那么认真的听他的话呢?”
男孩略显迷茫地摇了摇头:“不是的,主人他看上去,虽然很凶,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
“他?很好的人?开玩笑吧?”苏菲儿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那个又凶又坏、既贪吃看上去还很好色的小子哪里像是很好的人了?难道人和人的眼光有差那么多吗?
“是真的!”男孩很认真的说:“虽然主人,总是说些怪话,但我能,感觉出他,对别人的关心。刚才,他还说不要让我练得太累呢。”
“……不过,主人好像很不喜欢,别人问他自己的事,每次一问,他都会发脾气的。”艾米尔忽然自言自语起来。
“……是啊,岂止是会发脾气……”盗贼小姐又想起了在伊尔卡萨布奴隶市场那血腥的场面,不由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在密密的丛林深处,阳光只能费力的穿透茂密的树冠,无力的把几点阳光播撒在地面上。
这里是莽莽森林里从未有人类涉足过的地方,周围那些生长了可能已经超过数百年以上参天巨木对于行走于林间的两个人来说,无疑是很大的障碍。
森林中并没有所谓的真正的道路,那些略微可以通过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天然的道路,因为光线黯淡的缘故,再加上到处崎岖不平,随处可见从泥土里拱出来的暗褐色的粗大植物根茎以及巨大的石块,都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前进的速度。不过行路的两个人身手都不错,依然能在这样恶劣难行的道路上飞快的行走着。
少年柔软的黑发随着他在石块和树木之间一跳一跳的动作而飞扬着,他整个前进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流畅、轻松,速度飞快却又很省力气,往往一跃之间竟然跳到了四五桑特之外,看他的表情却还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倒是让人怀疑他那并不强壮的身躯里何以会蕴藏着如此惊人的弹跳力和爆发力。
跟在后面的伯爵忽然翘起鼻子嗅了嗅,弥漫在森林所特有的那种潮湿的腐败气息里的一股淡淡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注意。
“亲爱的,左边。”伯爵低呼了一声,当先向那边飞去。少年在后面白了他一眼,也飞快地跟了过去。
转过了面前几颗枝干虬结、上面爬满了奇形怪藤和暗绿色苔藓的巨树,一幕血腥而惨烈的画面呈现在两人面前——
铺满了腐败落叶的空地上洒满了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一条又一条如同小牛犊般大小的狼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从它们那怪异扭曲的姿势可以看出都是死于猛烈的重击之下,有很多野狼的头甚至被打得粉碎,血迹混合着脑浆粘粘糊糊地涂了一地,红红白白的衬在长满苔藓的地面上像是某个蹩脚画家的糟糕作品。
大概有十来只活着的野狼正聚在一起呜呜地啃噬、撕扯着什么,空气中回荡着悉悉嗦嗦的饕餮之音,让人听之头皮发麻,一边的地上丢弃着一根一人长短沾满血迹和狼毛的刺棒……
伯爵和小夏对视了一眼,两人基本从现场的惨象明白了发生过什么事。这个可怜的家伙在丛林中遭遇了狼群,奋力搏杀了大半恶狼之后,终于因为力竭倒地而惨遭狼吻。不过这个人还真的是很强啊,粗粗数了数地上的狼尸,竟然有六十多条之多,看来刚才的那声垂死惨叫就是这个人发出来的。
空气中的生人气味显然令已经被鲜血刺激的双眼通红的恶狼们更加凶残了,它们从地上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残尸旁转过头来,呲着满是鲜血和碎肉的獠牙,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呜声。
“……它们好像还没吃饱。”伯爵忽然笑嘻嘻的冒出一句。
小夏把手里的PDE-5收回枪套里,抽出腿上的匕首:“废话,看也知道了!你说它们是先吃你还是先吃我?”
“恐怕要让它们失望啦~”伯爵朝小夏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动手,然后整了整领结,施施然地朝前走去。
恶狼们被激怒了,它们张开血盆大口猛扑上来,决心要把这个有着银白色头发的家伙和刚才那个杀害自己族类的人撕成同样的碎片!
伯爵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一切的缘起,赐予我照亮世间万物的能力!燃!”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扑过来的恶狼身上忽地冒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不过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就像是一闪即逝的风景,黑色的火焰又像出现的时候那样突兀的消失了,十几匹恶狼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被化作了乌黑的焦炭,变成灰烬落在地上。
小夏把匕首插回刀鞘,搔了搔头发:“该死的,为什么我学不会你这么方便的魔法呢?阿瑟,一定是你教得不对!”
伯爵一副无辜样的耸了耸肩:“也许是吧?但你何必这么认真的学呢?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只要你喝下我的血,你就可以获得和我一样的……”
“免了!”少年毫不犹豫的打断伯爵的话:“谁知道你的血里有没有什么怪东西?我还怕吃了以后拉肚子呢!”
小夏用脚拨了拨那根沾满鲜血的刺棒:“可真够重的,看来这倒霉的家伙是一个大块头。”
“是野蛮人的武器。”伯爵只看了一眼便肯定的下了结论:“不过野蛮人怎么会跑到这森林里来?这些肮脏丑陋的家伙一向都是呆在巨岩之野那个鬼地方的。”
“野蛮人?就在我第一次见到你和菲儿的那个地方?”小夏蹲下身子在地上的残尸中翻拣着什么:“可在那里除了你们我没有看到其他人啊?还有,镇长说的那个袭击行商的怪物是不是就是他?”
“天!亲爱的,你不要动那些令人恶心的东西好不好……天哪天哪!你,你竟然……”伯爵惨不忍睹地掩面大叫起来:“看看你手里拿得是什么东西啊?”
少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什么?是颈链啊!噢……”他随手把沾在上面的一截青紫色的肠子抓下来扔到一边:“谁让你看这个了?我说的是这个东西。”
伯爵这才注意到少年的手中拎着一串硕大的骨质颈链,看样子是用各种动物的骨骼一点一点在粗糙的大石上磨制成珠形,然后穿制在一起,在颈链下方还穿着十几颗大小不一的野兽牙齿。虽然手工很粗糙,但是整条颈链看上去古拙庄重,颇有原始部落的图腾意味。只是现在颈链上的装饰兽牙沾了一些鲜血,看上去略显神秘和狰狞。
“……是这个倒霉家伙的东西吧?”伯爵捏着鼻子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凑近看了看,然后赶快跑得远远的才张开嘴巴说话。
随手把颈链塞进兜里,小夏环视了一下四周,看看没什么了才大摇大摆的向外面走去:“走啦,回去吧。”
伯爵呆了一下,看看地上的尸体:“喂,他的尸体还会被其他的野兽吃掉的呀。”
“神经!”小夏已经绕过了那几棵大树,远远 地丢过来一句话:“亲爱的~那就拜托你大发慈悲把他埋了吧!”
伯爵想了想,脸上又是一阵几欲作呕的表情,赶忙逃也似的跟着走了。
苏菲儿坐得几乎要睡着了的时候,树丛那边传来哗啦一响,她一抬头的功夫,伯爵和小夏已经到了车边。
“大姐!你的保卫工作不合格!”小夏大模大样的说着,嗖地一下跳进车厢里,伯爵也随之一跃而上。
见两人平安无事的归来,苏菲儿松了口气,她爬回到驭位上大声叫着:“不合格又怎样?你以为像你一样的变态的很多吗?对了,在里面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一个倒霉蛋被狼吃了,阿瑟说那是个野蛮人。” 小夏无聊地把双手枕在脑后。
“野蛮人?不可能的呀,十九年前在巨岩之野,野蛮人已经被魔族给灭族了啊!”盗贼小姐奇怪地探下头来:“再说就算野蛮人还有后裔留下来,他们也不大可能穿过伊尔卡萨布城和通古里斯沙漠跑到这片森林里来吧?”
小夏掏出那串骨制颈链,甩了甩扬声问道:“看,这是我拣到的,应该是野蛮人的东西吧?还有根带刺的铁棍,我嫌太重就扔在那里没拿回来。”
“……嗯,好像还真是野蛮人的饰品。”苏菲儿仔细看了看那颈链,身为盗贼自然对这些东西有着很强的鉴别能力,听她这么一说,小夏也就更加确定那个倒霉鬼的身份就是已经被消灭了的种族——野蛮人了。
带着好多的疑问,马车又开始沿着小路出发了。已经距离官道不远,等拐上了官道就有驿站可以住,不必在野外露营了。也许是感到了这一点,连几匹马也欢叫着跑得飞快。
本来已经累得趴在靠椅上睡着了的艾米尔,马车跑出去不久就已经把他从梦中颠簸醒了。男孩揉着惺松的睡眼坐起身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小夏。
“主人!您,回来了!”男孩连忙想站起来行礼,却忘了自己身体的情况,微一发力腿上和腰部又是一阵酸痛,无力的坐倒在靠椅上。
小夏摆了摆手:“很疼吧?你现在有些运动过量,肌肉会很疼的,过几天就会好了。”他又忽然眨了眨眼睛,诡笑起来。
“艾~米~尔~!”小夏忽然跳到男孩的身边,亲热的把他一搂:“我送你样东西好不好?不许说不要噢!”
男孩看着他笑嘻嘻的脸,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看到他点头了,小夏赶快掏出那条颈链来飞快的套到了男孩的脖子上,然后跳回对面的座位上,一本正经地歪着头欣赏起来,一边欣赏还一边嘿嘿地奸笑着:
“……嘿嘿嘿~合适~太合适了~艾米尔,这东西带在你的脖子上真是太合适了~呵呵呵呵~”
男孩摸摸脖子上的颈链,在看看对面一脸诡异的主人,眨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纯洁的他实在搞不懂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开心呢?但不管怎么样主人能开心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于是小艾米尔也跟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过,阿瑟哥哥为什么一脸要吐的表情看着自己呢?我身上很脏吗?我记得昨天有洗澡啊,艾米尔闻了闻身上……嗯,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呀?他们大人可真奇怪……
“亲爱的,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你为什么不把那个人埋葬了呢?以你们人类的行为准则来看,不是都应该那样做吗?”伯爵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他一脸认真的看着小夏。
小夏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什么人类的行为准则干我屁事?我又不认识他,凭什么要我挖坑埋他?”
“…………当我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