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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崔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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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洁,烛火高照,玥卿挽了大袖,提着繁复的裙摆下了台阶。
荆墨璋等在台阶下,伸出双手去迎她下来。
当手腕搭上荆墨璋宽厚手掌之时,玥卿抬头朝他笑了下,眼中满是柔情与亮光。
“一回来便这样赶场,是不是累着了?”荆墨璋关切地问道。
“早就习惯了,哪里会累着。”
玥卿由他陪着进了梳妆的隔间,习以为常地坐下,由着他给自己一样一样地拆下满头珠钗。
“哥哥?”
正当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日常之时,荆钰锦双手扶着门框,脑袋连着上半身探了进来。
荆墨璋偏头看了一眼,问道:“何事?”
“我想起来,先头过来之时,二舅姥爷说了,待戏看完了,今晚去他的府上住,他有话要同我们讲。”
荆墨璋怀疑道:“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
荆钰锦撇撇嘴,不乐意地抱怨道:“你除了看戏还记得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堪堪传入铜镜前的一男一女耳中。
玥卿眼皮子抬了起来,盯着铜镜前的自己和身后站着的人看了一番,而后伸手抚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一只手。
“长辈叫你回去你便回去吧,老是宿在外头也不像样子。”
“何处是外头?”荆墨璋急忙拉住她的袖子,“你在哪里,哪里就是……”
“哥哥!”
荆钰锦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且颇为响亮,叫言语被打断的荆墨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倔强的样子落入了玥卿的眼中,玥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起身将荆墨璋肩上的披风系紧了些,安抚道:“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晓得你的心思吗?家中长辈要求,本就是该去的,我这么大个人,还不能照顾好自己了吗?哪用得着你事事操心。”
荆墨璋自己也知道,既是二舅姥爷许安阳的要求,那定是不能推脱的,只是他还想着能与玥卿再呆一会儿,再呆久一点,不舍的情绪由内而外地体现出来。
“好了,去吧。”玥卿哄着人往外走,将他送到了荆钰锦跟前。
荆钰锦不大乐意地跟人道了谢,拽着荆墨璋就往外走。
外头的看戏人早已散去,空旷的一楼看台处,独坐此地打着算盘的陆赫便显得惹眼的很。
“陆大掌柜,又在算你的账呢?”荆钰锦打趣道。
“嘘——”
听闻此话的陆赫急急忙忙地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紧张兮兮地环顾了一圈四周,做贼般解释道:“可不敢乱讲,这不是我的账本,这是花老板的账本,我只是个帮忙算账的罢了。”
早知道他又会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荆钰锦了然般点点头,不再逗他。
要说这陆赫啊,实在是满盛都世家子中的一朵奇葩,此人样貌可谓一绝,白日里随便在街上走一圈都有大胆的姑娘往他身上扔花儿,挡都挡不住,这也就罢了,可偏偏他的才华也是在皇帝跟前受过夸的,少时还曾被召入东宫,为皇长孙伴读,到十四岁才被放了出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才貌双绝之人,一出东宫便坏了,才没坏,貌没坏,坏的地方只在于,掉进了钱眼里。
陆赫其父为大理寺卿陆权,为官清廉那是大晏出了名的,对于儿女的管教也是相当地严厉,其长女陆声声虽是自小衣食无忧,但却也是出嫁之后才尝到了口袋中装着银子的滋味,而次子陆赫就更不用说了,他还未成家立业,陆权那是一分钱都不让他沾,毕竟在陆大人看来,吃的穿的用的家中都早已备好,哪还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所以可怜陆赫虽是爱财,却甚少有沾到铜臭的时候,也不知是何时开始,荆钰锦才从他人口中得知其瞒着父亲背地里偷偷做起了生意这事。
沈时璟的马车跟在陶静姝的后头,两人于东前大街分手,各回各家,于是,陶静姝不知道的是,沈家的马车在转了一圈之后,再次停在了兰坊外头。
她回到兰坊之时,楼上楼下的看台早已空无一人,只戏台子后头的戏子们化妆打扮的地方还不时地传来声响。
她快步走了过去,瞧见后头许多的戏子正卸钗环,理发妆,找了一圈,却没玥卿的身影,遂随便拉了个人问道:“请问玥卿姑娘去了哪里?”
玥卿是现今戏班子的活招牌,每日慕名来看她的人数不胜数,戏班子其他人早已习惯,遂指着后头一处地方道:“往那边去了,你自己去找找吧。”
“多谢。”
那指路的戏子瞧见沈时璟果断往后头去了,不禁心中有些诧异。
一般来看玥卿的只有两种人,好色的男人,还有爱戏的男人和女人。
方才这个女人,只头上的玉簪珠钗和身上的紫气祥云大氅便可断定其出生不凡,这样的身份急匆匆地来后头寻一个戏子,只怕是真的戏痴了。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戏痴的沈时璟鬼鬼祟祟地挪到了大圆柱子后头,听着不远处的玥卿正同一个男人争论。
“我说过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从前不会,日后更不会,崔公子若是真喜欢听戏,只管安安静静地坐台下听着便好,何必每次都跑来这里寻我开心,我虽是个戏子,却也不是那种可以任人随意践踏尊严之人,崔公子还请自重。”
听上去有些生气,沈时璟扒着柱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去看了一眼,果然,玥卿的脸色不大好,甚至有些要哭的迹象。
不过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万万没想到,方才玥卿口中的崔公子,是崔岳。
崔岳其人,沈时璟不熟,也只见过一次,那是在宫中,在她皇后姥姥的祈华殿里。
皇后姓李,崔家是李家的表亲,本也只是个普通官宦之家,却因着皇后的关系,一夕之间也算是扶摇直上,崔家现今家主便是崔岳的父亲崔鸿源,似乎是大常寺少卿,沈时璟记不大清了,唯一记得清的便是那日见了崔家之后,母亲与自己的一番对话——
那日沈母出了宫后,在马车上问道:“你瞧崔岳那孩子,如何?”
沈时璟知道母亲这是在为自己物色郎君,心不在焉地答道:“尚可。”
沈母又故意强调:“他可是京中第一才子。”
沈时璟黏着她母亲:“那又如何?才子谁没见过呀,喻棠也是人见人夸的大才子呢。”
“那你觉着喻棠如何?”
“喻棠?”沈时璟思来想去一番,答道,“很可。”
知道她和喻棠好歹是青梅竹马自小相识,心中多半是对喻棠有些偏袒,沈母便摇了摇头道:“你嫁人嫁的可不单单是那个人,还有他的家族,喻棠虽可,但喻家不可,同样的道理,崔岳人虽才俊,崔家却是家风不正,也是不可。”
这喻家不可,沈时璟倒是知道一些,喻家位高权重,喻棠又是个聪慧的,功名利禄都是早晚的事,只是,站得高,摔得疼,权力的变换往往如话本一般精彩,喻家的未来,谁都不好说,母亲不会让她去冒这样的险,可这崔家又是为何?
既然母亲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沈时璟自然是要对崔家是如何家风不正进行一番追问的,只听那时的母亲解释道:“崔鸿源如今虽是个体面人,可崔家的后院,历来都是京中各家的笑话所在,崔鸿源宠妾灭妻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我未离京前便是如此,这么多年下来,愣是没一点儿好转,足可见崔家那掌家的夫人不是什么聪明人,崔家的后院,恐怕那宠妾还能说上一半的话呢。”
相比起喻家,崔家实在是过于不堪。
沈时璟感叹道:“难为他了,这样居然还能混出个京中第一才子的名号来。”
当日的感叹真是喂了狗了,躲在柱子后头的沈时璟如是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特地跑到后台来为难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已经成了旁人外室的女子。
是可忍熟不可忍。
沈时璟正了正身形,大步从柱子后头走出,向二人所在之处去。
二人皆是被她的动静所吸引,目光一致向她看去。
沈时璟走近了,见着玥卿的眸中果然有泪光闪烁,头脑一热,主动伸出手去拉了她到自己的身后,抬头对上崔岳的目光便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个大男人跑到这地方来逼哭一个女子算是什么本事?”
崔岳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
沈时璟挺直了身板,高傲道:“我是——”
“她是我家中幺妹。”
忽然有个声音打断了沈时璟的回答,三人目光齐刷刷地向声响之处望去,只见柱子后头信步而出的是一个玄衣男子。
看清了来人样貌,沈时璟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暗叹大事不妙,却又不好就这样走人,只能攥紧了拉着玥卿的那只手,祈祷自己待会儿不会被教训得太惨。
然而崔岳不认识此人,于是不满地问道:“你又是谁?”
“喻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