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立》九萌萌

3、Chapter 03

　　聚餐定在周六晚上六点，新中关眉州东坡酒楼。

　　这就是上次江晚说的以前和乔西禾常去的那家。因为离学校近，江晚又爱吃川菜，所以这里基本上是他们外出约会时的定点餐厅。

　　江晚来的路上心情格外复杂，他实在看不懂乔西禾这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操作。

　　不过，也可能不是甜枣，没准儿是苦瓜呢？

　　江晚的预感不太好，而这一点在他进到订好的包间里时得到应验。

　　除他以外的人都到齐了，一共四个。

　　陈新、乔西禾本科室友黄冬旭、乔西禾本人，还有一个江晚不认识，但那人此时贴在乔西禾身上的动作非常碍眼。

　　“哟老江来啦！快坐快坐！”陈新先起身招呼他，把他安排在自己边上。

　　“江晚，你小子这些年神隐啊，都没你消息。这次要不是陈新跟我说你会来，我肯定不赏他这个面子。”黄冬旭笑呵呵地看着江晚道。

　　江晚也笑了笑，开玩笑地回怼：“你不惦记着我还怪我神隐？真想我了，班级群里喊一声，我不得分分钟过来见你！”

　　“哎哟！我听出来了，这是怪你旭哥不主动啊！”黄冬旭说着起身走了过来，把陈新挤到一边：“来来来，我要跟我们晚儿坐一起！省得你回头又怪哥不跟你亲近！”

　　“晚……儿……”江晚酸得眉毛都挤成一坨：“你恶不恶心！”

　　“别介啊，刚才明明是你说我不惦记你，现在我就好好惦记惦记！”黄冬旭用力搂住江晚的肩膀，看那架势下一秒就要抱住江晚的脑袋来个“热情之吻”。

　　“黄冬旭你他妈是泰迪吗！”陈新这时猛地把黄冬旭拽开，江晚趁机透了口气，赶紧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同时双手合十告饶道：“旭哥我错了，怪我一时口嗨，您放过我吧，可别再惦记我了，小弟真的承受不住啊！”

　　“小样儿，还治不了你了！”黄冬旭露出胜利的笑容，推开陈新，“行了我就坐这儿，不动手动脚还不行么，那谁还在呢，我可干不过他，哪敢真对江晚下手啊。”

　　黄冬旭这话说完，桌上除“那谁”以外的人脸色都稍有些尴尬。

　　乔西禾这时清了清嗓子，把黏在自己身上那人推得坐直起来，说道：“江晚来晚了没听到，我再介绍一遍。我旁边这位叫万源，源是‘源头’的‘源’，他是我——”

　　“我是他家属！”旁边这人十分积极地抢在他前头说道。

　　乔西禾的话音停了，看了这个叫万源的一眼，没有反驳。

　　“江晚就是你大学那个前任吧？”万源饶有兴趣地盯着江晚，没收到乔西禾的回应，他却忽然站起来隔着桌子朝江晚伸出手：“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太客气了。”江晚也伸手跟他握了握，心里五味杂陈，差点表情管理失控。

　　“咳咳——”陈新猛地咳嗽两声，打断了现场莫名诡异的气氛，大声喊道：“服务员！我们点菜！”

　　万源又朝江晚笑了笑，松开他的手说道：“虽然是情敌，但我不讨厌你，可以交个朋友吗？”

　　“呃……”

　　“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这么活泼。”乔西禾终于出声制止，把万源拽回座位上，然后对江晚道：“抱歉，他今天中午就喝了酒，这会儿还没彻底清醒。刚才说话有不合适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哦，没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很荣幸。”江晚说着也重新坐下，努力扯扯嘴角装得毫不在意，心里却默默对自己说：坚持，坚持到这顿饭结束就好了。

　　黄冬旭这时突然用膝盖在桌子下面碰了碰他，同时大声道：“咱今天是不得整点儿？机会难得，江晚，走跟哥去提点酒过来。”

　　“好，你们先点菜，我和旭哥去看看酒。”江晚跟在黄冬旭身后一起离开包间。

　　走出去几步，确定距离合适了，黄冬旭这才停下转身拦住江晚，一脸认真地问他：“你还好吗？”

　　“要不要这么细心啊旭哥。”江晚不禁苦笑，黄冬旭从前就是个外粗内细的家伙，乔西禾和江晚最初在一起也是他第一个察觉到的。

　　黄冬旭拍拍江晚的肩膀，叹了口气，似乎很为他感到不平，说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俩当初到底为啥分手，看陈新的态度，恐怕是你这头比较不占理。但不管谁对谁错，今天这个饭局，西禾把现任带来跟你见面这事都做得不太地道，我坐那儿都别扭，更别提你的感受了。实在不行你就说家里有急事，先走吧，我替你打掩护。”

　　江晚听了心里还挺温暖，抬头真心实意地冲黄冬旭笑了笑，却摇摇头说：“旭哥，够仗义！但我不能走。我接下来马上就要跟乔西禾在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里工作了，即便这次逃了，以后还能次次逃吗？我还是越早适应越好。”

　　黄冬旭显然已经听说了工作这事，一点诧异的反应都没有，只是皱紧眉头沉思了几秒道：“晚啊，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还没放下呢？”

　　“别啊旭哥……咱成年人说话能不这么直接吗？”江晚低下头用手轻轻挠着脑门，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行了，我懂了。”黄冬旭再次用力拍了江晚两下，体贴地伸手勾住他脖子，让他不抬头的样子看上去像被自己压的一样：“一会儿燕京还是青岛？随你挑。”

　　“谢了旭哥。”江晚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吸吸鼻子，又快速眨眨眼睛，等再次回到包间时已经看不出方才情感泄露的痕迹。

　　“我说你俩现去酒庄酿酒了是吧？”一进门陈新就怼道：“这么长时间，给我三个来回都够了！”

　　“是啊，谁能比你快？”黄冬旭笑出一脸□□。

　　“操你妈说谁快呢！”陈新扑上来就要掐黄冬旭的脖子，黄冬旭直接躲到江晚身后，还贱兮兮地还嘴：“你快你快你最快！”

　　“我今儿要是不让你横着出去我跟你姓——江晚让开！”陈新说着就要来扒拉江晚，乔西禾在对面淡淡说道：“都坐下，幼不幼稚。”

　　万源瞧着一直呲着牙：“西禾，你朋友都挺有意思的，以后咱们应该多聚聚。”

　　“还是算了吧，太闹腾了。”乔西禾见陈新还和江晚跟黄冬旭对峙着，又叫一声：“陈新，坐下。”

　　“切。”陈新瞪了黄冬旭一眼，终于坐回自己位置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黄新大人不杀之恩！”黄冬旭就是个惹事不嫌大的主儿。

　　眼看陈新又要跳起来，江晚忙推了黄冬旭一把，自己坐到他俩中间的位置上说：“你也少说两句吧，别耽误吃饭。”

　　“冬旭跟江晚关系不错啊，陈新和西禾又是死党，可我听说你们分别是两个寝室的，这算寝室间联谊吗？”万源看起来十分好奇。

　　“一个宿舍住着容易打架，隔着走廊交朋友才是最理想的状态。”黄冬旭笑道：“对了，还没顾上问，你跟咱西禾是怎么认识的？”

　　江晚下意识坐直了些，听得很仔细。

　　“我俩啊——”万源老自然地揽过乔西禾，笑嘻嘻道：“我跟他同一年进的公司，面试的时候还是同一批，一面、二面、终面都被分在一组，后来又都进了债融部，这都有四五年的革命交情了。要说感情深厚，我看没人比得过我们。”

　　“咳——”江晚突然呛了一下，猛地起身抬头左右看着：“这空调是不是开太凉了啊？遥控器在哪儿？我把温度稍调高点。”

　　“在那儿。”陈新给他指了下。

　　江晚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按了两下。感觉按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乔西禾，不带这么玩儿的吧？

　　今后我要跟你和你的新欢都成为同事，你是不是应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该如何面对你们？这一点你替我想过吗？如果早知道你喜欢的人就是你的同事，我或许就不会来了。

　　江晚忽然觉得有句话好适合自己：不爱，也请不要伤害。

　　现场气氛一时有些古怪，知情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万源一个外人，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说得不太合时宜，于是主动缓和道：“不过我也是瞎说啊，公司里比我跟西禾认识久的搭档多了去了，我就自恋一下好吧！大家别介意，我先自罚一杯，来来来！我干了，你们随意！”说着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

　　万源这种性格，就算他对于江晚来说是个反面角色，也很难让人讨厌他。

　　而越是这样，江晚反而越难受。他甚至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乔西禾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将就，万源可能真的是更好的选择。

　　江晚想着，默默端起酒杯，在意识到之前也是一杯全部进了肚。

　　“你别喝这么猛啊，还没吃东西呢。”黄冬旭一扭头被他吓一跳，一边催服务员赶紧上菜，一边敲敲桌子，瞧着乔西禾和万源道：“不过我听说啊，你们券商里头关系也挺乱的，再瞅瞅咱西禾这条件，可不得好多人上赶着往他身上贴啊。源哥，你可得小心点。”

　　黄冬旭这话挑拨的意味太明显，但万源听了并不生气，还是一副“凡事不过心”的洒脱模样，笑着回应道：“没事儿，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嘛！好资源是要拿出来让大家分享的，但所有权始终是我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人都是过客，只有我是归宿。”

　　黄冬旭听了个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牛逼！你这觉悟够高的！”

　　“可不嘛！”万源勾住乔西禾挂在他身上：“我们干投行的，经常一出差就十天半个月，每次出去带的人不一定一样，见的发行人、律师、会计师、评级也都不一样，那保不准突然就跟谁看对眼了，‘天高皇帝远’，会发生什么根本控制不了。不想开点行么！”

　　“呵呵，呵呵。”黄冬旭端酒站起来，双手举着推向万源，道：“冲您这番话，我必须得敬您一杯！”

　　“来吧！”万源豪爽地跟他碰了杯，转眼又全干了。

　　黄冬旭倒真开始有点喜欢万源，可又替江晚鸣不平，便把矛头指向乔西禾，非常直接地问：“西禾，那你倒是说说，你外面飘了几面彩旗啊？”

　　乔西禾无波无澜地看向他：“反正没你多。”

　　“什么话？！老子连红旗都没有还彩旗？？你别跟我来这套，组织要求你正面回答！”

　　“就你还组织？连个积极分子都不是。”乔西禾笑了笑说：“我可是正经党员。如果你想向组织靠拢，我可以考虑给你一点指导。”

　　“放——屁！”黄冬旭还要再说，突然被陈新打断：“你们别光顾着自己聊，考虑一下我们围观群众的感受好吧？”说完目光朝江晚那儿偏了一下。

　　从刚才调完温度开始，江晚就再一句话都没说过，坐在那里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发呆。

　　万源再次端起杯子道：“小江，咱俩也碰下吧，还是我干了你随意。”

　　然而不等江晚反应，乔西禾已经按住了万源，说道：“你中午就喝了不少，下午别再多喝了。这又不是应酬，逞什么能。”

　　“好吧，听你的！”万源痛快地把酒杯放下，然后朝江晚抱拳：“对不住啊，他管着我，我得听。”

　　江晚摇摇头，笑了笑，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

　　他只想喝酒，不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