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曼闻》塞焉

32、陆民德的复仇

　　一个月后，段诺终于收到了父亲的来信。此时，他正在白家客厅，等着还未回来的曹燕卿，想将收信的喜悦分享给她。是的！段父竟然同意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询问多久带人回去。虽然同意的理由有些奇怪，但段诺还是像做梦一般，觉得很不真实。可惜信件晚了一步，不然就能与白念辰分享。今年南京的商会提前了一月，白念辰收拾了行李，一早带着几个手下离开了上海。
　　三月的上海，还有寒气。等了小半会儿，就看见一名下人匆匆跑来，带进一丝凉气。段诺正要询问，下人躲闪着目光，说是走错了连忙退了出去。段诺心觉不妙，悄悄跟了上去。在楼梯一角，他正和老章说着什么，神情紧张。
　　“燕卿姐怎么了！”听到只言片语的段诺，终于忍不住现了身，焦急问道。
　　两人吓了一跳，正想编个理由，被段诺厉声打断了。老章无法，挥退了下人，将实情说了出来。就在今早，白念辰离港之时，曹燕卿接到了郑铎的电话，怀疑北边仓库被巡警发现了，请四爷提前准备。曹燕卿听后，算时间四爷已经离港，当即决定自己前往。作为两方联络人，若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她难辞其咎。于是简单与管家说明后，曹燕卿带着几个手下，先去探探虚实。可谁知，刚准备撤离，几人遭到了埋伏。从偷偷跑回来的手下口中得知，来人是青云帮旧部，领头的却是陆民德！
　　“陆处长！怎么会？不好，我得前去。老章，你想办法通知四爷，我带胡三儿先去。”
　　“不可啊，段少爷。四爷那边已经有人去了，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能回来。”
　　“我怕来不及了！陆民德与我相熟，我去了还能拖上一拖。”
　　“可是......”
　　“没有可是了！四爷那边我会解释，现在就按我说的办。”
　　很快，胡三儿清点了人手，带上那个跑回来的，一群人向着北边仓库赶去。
　　北边仓库。
　　“曹小姐，我们时间不多。望你配合，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陆民德温和说道。
　　“呵，陆处长？工部局知道你官匪勾结吗？”曹燕卿环视了一周，这些人分明是□□打手，不是警察。
　　“曹小姐既然点破，我也就直说了。他们都是青云帮的旧人，这次是来帮陆某的忙。警察动不了你，他们可就不一定了。所以我劝曹小姐配合，免得受皮肉之苦。”
　　“哈哈，好一个执法代表，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我若是不配合呢？”
　　“曹小姐军阀之后，何苦要为白家效力。你只要给我足够证据扳到白家，我保证你完好无损，还能记上一功。”
　　“陆处长在说什么？白家这几年从帮派转为商家，除了偶尔打架斗殴，再没干过什么违法的事。陆处长怕是有什么误会。”
　　“都到这里了，曹小姐还不承认？”陆民德指了指仓库四面放着的军火，一副显而易见的表情。
　　“这些？不过是白家自己的武器。工部局何时管过？”
　　“一个帮派，用得着这么多□□？”陆民德拿过一把军用枪，问道。
　　“白家家大业大，四爷为人大方，全配上C96有何不可？”
　　“曹小姐，陆某的忍耐是有限的。今天好不容易得手，可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
　　“原来陆处长早有预谋，就等着我入套。”
　　“没错，还要多亏郑铎那只老鼠。我还挺欣赏他的，可惜......”
　　“郑铎！是你故意泄露消息，你把他怎样了？”
　　“放心，死不了。我要让他看着白家倒台，让他活在自责中。”
　　“白家不会倒台。四爷护短，我劝你还是放了他。”
　　“你自身都难保，还有功夫关心他人？”
　　正在此时，守在门外的打手来报，“陆处长，白念辰那个姘头来了！”
　　曹燕卿一惊，陆民德则是皱紧了眉头。
　　“陆处长，我知道你在里面，还要劳烦你让我进去！”段诺在门外喊到。
　　很快，仓库门打开一角，守门的拦住了其他人，只让段诺一人入内。
　　“不可！”胡三儿拉住了他，“曹小姐已经在对方手上，你再被劫持，四爷来了岂不更加被动！”
　　“可我必须确认燕卿姐的安全。”段诺回道。
　　曹燕卿似乎听到了，从门内大声喊到，“我无事，小诺你不要进来！”
　　“燕卿姐！”听见曹燕卿的声音，段诺焦急回应。
　　正在这时，陆民德带着一小队人走了出来，“小诺，你怎么来了。”
　　段诺看着他还是一脸温和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眉，“这话我该问陆处长，你为何到此，又为何绑了曹小姐？”
　　“这是我与白家的事情，你不用牵扯进来。”
　　“我不懂，你现在已经是警务处处长，还需要用白家立功？就此住手吧，这样只会两败俱伤。”
　　“警务处处长？哈，你以为是这么好当的？我为了打通关系，几乎耗尽了身家，又出身入死好不容易爬了上来。结果怎样，只是和白念辰演了一场戏，就差点被那些洋人撤了职。”
　　“可，可那也是因为我，你不该迁怒白家！”
　　“迁怒？不，我不是迁怒，我是复仇！”
　　“复仇？”
　　“你问问你身后那些人，善德门灭门那晚，白家都做了什么！”
　　“善德门？你是善德门的人？”胡三儿惊讶道。
　　“我不是！”陆民德有些激动，“善德门那老匹夫强了我母亲，自己绝了种，就想起我这个私生子。那晚，我母亲去找他，求他放了我们母子俩。结果呢！白家不分青红皂白，屠尽满门，让她冤死刀下！”
　　“你，你是陆长青！可他不是死了吗？”胡三儿有些不可思议道。
　　“没错，我原名就叫陆长青。可笑没人知道的私生子，竟被当作了善德门余孽。白泽承想要斩草除根，听信叛徒的话，对我穷追不舍。好在我被段家所救，这才逃过了一劫。”说完，陆民德看向段诺。

　　“确实是白家对不起你，可燕卿姐是无辜的。段家救你，不是让你伤害无辜之人。我可与四爷相谈，让白家好好补偿你，直到你满意为止。”
　　“补偿？那叛徒哭着求我的时候，也说要补偿，可谁能补偿我母亲的死！”
　　“原来他不是意外身亡。”胡三儿说道。
　　“没错，欠债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白家，我更不可能原谅！”
　　“所以你离间老二，下毒谋害白老爷子？”正在这时，白念辰带着一群人赶到。
　　“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陆民德看向白念辰说道。
　　“你怎么这么快？”段诺惊讶道。
　　“今日晚点，没离港多远，就收到了消息。”白念辰简单解释了一句，继续对陆民德说道：“白金会馆也是你干的吧。”
　　“没错，都是我。张旭林那蠢人，随便挑拨两句，就叛了他义父，到死还不知道自己下了什么毒。至于韩世仁”，陆民德的语气有了深切的恨意，“他该死。不过可惜了，让你逃过一劫。不，应该说你命大，几次伏击都杀不死你。”
　　“几次？你是指中兴路？”白念辰接话道。
　　“中兴路与我无关，谁让张旭林嫉恨你。”陆民德说道。
　　“我的身世是你告诉他的。”白念辰肯定道。
　　“哈哈，四爷可比你那二哥聪明多了。没错，谁叫我们如此相像，只要有了疑惑，顺着往下一查，就能知道真相。不过你命比我好，接了白家的一切，我却只能全靠自己。”陆民德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就连你后背那一刀，也没能要了你的命。”
　　“是你放出的假消息？！”胡三儿大声质问。
　　“是我，我在几年前就知道，你喜欢上了段诺。不想轻轻一试，你就上了钩。”
　　“竟然是你！”段诺有些愤怒了。
　　“小诺，你真让我失望。段贺两家的子孙，竟然与□□的人纠缠。”
　　“你恨□□？那你身后之人呢？”段诺问道。
　　“不用挑拨，我的确恨□□，谁叫善德门毁了我人生，白啸堂杀了我母亲。至于青云，我们不过是互利互惠。”
　　“互利互惠？于是你收买了葛青，分裂了青云帮？”白念辰配合段诺，直指要害。
　　“四爷可不要信口雌黄。”陆民德眯眼。
　　“那我就来说说，你看对不对。各位也可想一想。”白念辰看向青云帮众人。
　　“你恨□□，所以你收买葛青，同时答应帮他上位，让其煽动陈志华与白啸堂相斗，借以削弱双方势力。而你自己则出面平息，继而以此上位。真是一石三鸟的好计。”
　　“四爷，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话，你也说得出来？”陆民德打断他。
　　“陆处长不急，继续听我说。青云帮被压制，你告诉葛青，白家肯定能赢，让他劝陈志华谈判。而你料定老爷子身体不行了，我多半也会同意谈判。于是有了这个功绩，再加上靠鸦片抽成开路的大洋，你终于坐上了处长之位。本想徐徐谋之，可惜陈志华发现葛青图谋不轨，清理不成，反被杀害。背主的葛青没能名正言顺地当上帮主，这就导致了青云内斗，最终解散。”
　　“四爷有什么证据吗？再说，若不是你白家出面，诱导青云帮各个长老瓜分产业，形成各自的小势力，青云帮也不会就此解散。”陆民德反驳道。
　　“是老李提醒了我。他认识葛青，也知道刘汉之。刘汉之落网那晚，你杀了葛青，伪装成失足落水。这其中的关联，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青云帮的人有些动摇了。陆民德见状，立即反驳道，“老李？一个死人的话，也能当作证据？况且，他不就是被你灭的口吗？”
　　白念辰不答。陆民德继续道：“怎么，不敢回答？你怕小诺知道，你才是那个想徐徐谋之的人？”
　　“没错，是我杀了他。他拿小诺威胁我，就要做好付出生命的代价。”白念辰面无表情地答道。
　　“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不过是想对付我。若他落在我手上，很可能会说出，你已经知道了我针对白家的事。这样就破坏了你先下手为强的机会。小诺你看看，即使我不出手，白家也不会放过我，你还敢说补偿吗？”
　　“我不管你与白家的恩怨如何，我只请你放了燕卿姐，你有什么条件，只管开口。”段诺回道。
　　“对，说回正题了。将门打开吧。”陆民德下了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