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白金刺杀 ...
-
近日，南京政府与工部局就租界一些新的行政问题达成了共识。政府代表在离开上海之前，特邀工部局三位华董于下周五早上一聚，地点正是白金会馆。
周五一早，段诺与白念辰在家用过早餐后，一同前往白金会馆。这是段诺第二次来此处。第一次，是上个月，因为偷拍事件，许久没下馆子的段诺犯了馋，非要出去吃一顿。白念辰看他确实憋得狠了，想了想就带他来了这所高级会馆，只接待会员，私密性高，不用担心被人围观。段诺吃完后，狠狠唾弃了这种会员制服务，否则自己五年前就吃到了这些顶厨料理。
第二次来到这里，白金会馆仍然给人一种古朴庄重的感觉，虽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但整个会馆却显得大气高雅。在靠近前厅的宴会厅前，段诺与白念辰正准备分开，几人自拐角处走来，为首之人头发略有些花白。段诺见之，立即转身步入了门后。白念辰侧身看去，来人正是南京政府代表韩世仁。
四目相对，白念辰率先问候：“韩委员怎么来这么早？”
“白先生不也提前到了么。”韩世仁笑着回道。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白念辰让韩世仁先请，自己随后就到。
看着韩世仁走远，白念辰进入宴会厅，找到正在细看专家简介的段诺，问道：“你好像不喜韩世仁？”
此时宴会厅还没有几人，段诺看四下安静，压低了声音与白念辰耳语，“他是我舅舅的政敌，我爹怀疑舅舅被杀与他有关系。”
“难怪之前翻报纸，你一看到他的照片就皱眉，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南京政府。”白念辰说道。
段诺知他是指贺家段家在南京政治斗争中衰落的事情，不甚在意地说道：“哪朝哪代都是如此，选择了入仕，就要做好牺牲的准备。五年前我还有恨，如今却是看开了。只是我舅舅之仇，两家无处可报，还是有些介怀的。”
白念辰轻抚他的头，看了看时间，“我让周小云把车停到后门。结束后，你直接到后门，我们一同回去。”
段诺点头应下，看着他离开宴会厅，往后方包间走去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交流会进行到一半时，段诺正专注地听着一位中医前辈的讲话，突然，会馆前厅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呆了一瞬，立马慌乱地向外跑去。前一秒还安静肃穆的宴会厅，这一秒就乱成了一锅粥。
段诺想要叫住众人，可惜无人听他的。前厅发生了爆炸，最好的逃生方向就是会馆的后门。可是交流会的学者大多都是第一次来会馆，不明方向，全都惊恐地向四面散去。段诺无法，只好站在门口，中英文交杂地为向外跑的人指路。不过好在，白念辰所在的包间靠近后门，能够迅速撤离，这倒让段诺安心不少。可事与愿违，就在众人争先恐后地往后门跑去之时，一人却逆着人流向宴会厅挤来。
果然是白念辰！就知道他不会独自撤离，段诺看见来人，眼神有些责备，心口却隐隐发热。就在此时，后门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本来向后门撤离的人群，立马开始往回涌去。白念辰见状，立即抢在回涌的人群前，挤到了段诺身边，见人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时间紧迫，两人来不及多说什么，白念辰就掏出枪，将段诺护在身侧，准备往其他方向撤离。段诺紧紧握着他的手，刚才不安的心情竟奇迹般地平缓了下来。正在此时，前厅烟尘中冲过来一群人，白念辰拉住段诺站定，在一片混乱中，等着领头人上前。
“四爷，前厅无碍了，我们先护送您跟段少爷出去。”胡三儿神情严肃，衬着脸上的疤痕更加狰狞。
两人对视一眼，在白啸堂一干人形成的防护圈中走过前厅，撤出了会馆，顺便也带出了不少宾客。离开会馆后，白念辰先将段诺送回白家，与曹燕卿待在一处。白家四周都有持枪属下把守，是目前最为稳妥之地。而他自己一边令各方待命，一边则在贴身护卫的保护下返回白金公馆。
作为租界华董之一，出了这么大的事，甚至险些伤害到段诺，白念辰必须回去查个清楚。可等到返回事发点，警务处处长陆民德已经带人将会馆团团围住，白啸堂留下的人手却被挡在门外。
“陆处长这是何意，难道连我都没这个资格进去查看？”白念辰分开人群，来到陆民德面前，沉声问道。
“抱歉，白先生。本案牵扯甚大，你也是当事人之一。除非工部局总董出面，否则陆某不敢放你进去。”陆民德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当事人？我不过正好在爆炸现场，陆处长这是在怀疑我？”白念辰微蹙眉头。
“不止爆炸，刚刚警务处在后门发现了韩委员的尸体，一枪毙命。白先生觉得陆某还敢放人进去吗？”陆民德直说道。
白家大宅。
“韩世仁死了？”段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回来的白念辰点头肯定，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就是那声枪响？”
“袭击者应有两人，一人在前厅投掷火乍药，另一人则在后门守着，等到爆炸，人群慌乱之时，一枪将从后门跑出来的韩世仁打死，再迅速撤离。”白念辰分析道。
“看来早有计划，现场可有遗留痕迹？”段诺问道。
“我的人没能进去查看。不过爆炸前，守在公馆外的几名手下，看到了投掷火乍药之人的背影。虽然等他们追过去时，人已经没影了，但也算有点线索。”白念辰回道。
“四爷是华董都不能进去查看？”曹燕卿在一旁问道。
“此事已不是一般的袭击案，死的人是韩世仁，南京政府代表，在场的还有众多外国医学专家。稍没处置好，可能就会上升成政治争端，甚至引发外交事故。为公正起见，在场之人都不能再进现场，后续很可能还要配合调查。”白念辰解释道。
“这背后之人怕是不简单。”曹燕卿肯定道。
“此事蹊跷，选在进出不便的白金会馆下手，同时正逢中外交流会，看来这背后之人所图不小。”白念辰沉思道。
“总觉不安，今日才与你说了韩世仁之事，一转眼，他就死在众人面前。”段诺喃喃道。
“不必担忧，此事我已派人去查，想来不日便会有结果。”白念辰说道。
一周后，白金会馆刺杀案迅速传遍中外，比贺停云被杀事件更加骇人听闻。工部局和警务处都承担着巨大压力，每个在场之人都被叫去谈话。段诺应付完租界警察，还要满足秦文和方势升的好奇心，整整一周都没能沉下心，整理那日交流会上所得。
就在此时，风声不知从何而起，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在传言是白家制造了此次惨案。有些小报甚至还头头是道地分析案情，好似这就是真相。综合各家所言，白家为幕后黑手的理由，大致有三点。第一，韩世仁与段诺舅舅被杀有关，而全上海皆知，白四爷的爱人就是段诺。那么四爷为爱报仇，这就在情理之中。第二，当日白四爷与段诺皆在白金会馆中，动手时正好与袭击之人里应外合。在场有人作证，爆炸后，段诺没有第一时间逃跑，而白念辰离后门不远却不出反进，仿佛知道些什么。第三，也是最可疑的一点，有过路人看见投掷火乍药之人，似乎正是白啸堂的手下。
段诺头疼地看着这些无稽之谈，对一旁的白念辰说道：“这些小报真能瞎编。我现在都还不确定，舅舅是否真为韩世仁所杀，他们怎么就说得这么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段诺看白念辰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忍不住替他担忧道：“你还有心思看账本？现在全上海都在怀疑你。”
“没有实际证据，再多怀疑又有什么可担忧的。”白念辰头也不抬地回道。
“可是若一直找不到凶手，你就不能洗脱罪名。长此以往，不止声誉有损，白家的产业，乃至你华董的位置都有可能不保。”
“声誉，只要我还在□□一天就好不了。而华董的位置，不过是顺势而为，丢了也不可惜。至于白家的产业，可不是这些谣言就能损害的。”白念辰宽慰道。
“可是......”
“没有可是，难道你是怕我以后养不起你？”白念辰故意调侃道，想叫他放松。
“.......当我瞎操心，您是上海滩白四爷，谁能真跟你过不去啊。”段诺翻了个白眼。
结果瞎操心的代价就是第二天再次起晚，而罪魁祸首则一早神清气爽地出门去了。临近中午，段诺才磨蹭到诊所开门。刚下车，秦文就跑了过来。
“你还有心情来诊所，刚刚警务处找上四爷，说是投掷炸药的人抓住了，真是白啸堂的人，现在四爷那边已被围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段诺心里一紧，叫住正准备离去的周小云，“小云，四爷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段少爷放心，此事牵扯不到四爷。”周小云回道。
段诺知道白念辰是怕自己担心，什么都不说，而从周小云这里也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段诺相信白念辰，不想去给他添乱，安抚了秦文几句，就走进了德济堂。秦文看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心想他应该是知道些什么，也就不再多言。中午在药厂吃完饭，段诺与秦文分开，一人回了诊所。虽然表面不显，但段诺内心十分不安，整个下午都有些魂不守舍，早早关了门，就等着白念辰的消息。
晚饭时间，周小云准时到达，见段诺早已等在门口，连忙说道：“四爷让我先送您回去，他随后就到。”
“他人呢？究竟是怎么回事？”段诺一边上车，一边焦急地问道。
“投掷火乍药之人确实是白家赌场的一名打手。赌场禁止内部人员涉赌。他自己偷偷下注，欠下赌债，害怕白家清查，就上了当，成了别人的棋子。”
“可就算是他一人所为，外人肯定也不会相信四爷的清白。必须找出真正开枪的人才行。”段诺担忧道。
“正是，这也是四爷下午正在处理的事情。其实枪击那天我在现场，并看见了开枪之人。”周小云说道。
“什么？那你不早说？”段诺惊讶道。
原来，周五那天，送完二人的周小云，按照白念辰的嘱咐，将车停在会馆后门不远处，等着两人会议结束。谁知，会馆方向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周小云下了车，正想过去查看，就见一人拿着枪在前方小巷的转角处埋伏着。当慌乱的人群从后门涌出，拿枪之人迅速射杀了韩世仁，并从小路逃走。周小云不单是司机保镖，更是善于跟踪的好手，见人逃离，没有犹豫就立即跟了上去，最终找到了对方的落脚点。
“四爷怕打草惊蛇，这一周只是让人远远跟着，想趁此揪出幕后之人。可惜他们太过谨慎，这么久都未联系。若不是投掷火乍药之人身份揭晓，四爷也不会这么快扔出这人。”
“难怪近日都是谣言，你们却一点也不着急。”段诺恍然大悟，等一下，那昨晚自己不是吃了一个大亏......该死的白念辰。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白金刺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