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凋华滋》馥无

5、妻妾同娶

　　她一心只想歌遥有个好归宿，对得起妹妹临终前嘱托。
　　“我错了，姑姑。”
　　歌遥从小就知道察言观色，每次喊姨母，李太妃都百般愁思，无论何事，都能依着她。
　　“罢了，下雨了，你去给他送把伞吧。”
　　“谢姑姑！”
　　大雨滂沱，门开的那一刻，歌遥手撑着伞，一身白色长袍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这么大的雨，不要命了吗？”
　　十年前她第一次见他，也是这句话。
　　那是先淑妃故去之时，她瞧见有个人跪在雨里一动不动，她走上前去，为他撑着伞：“这么大的雨，不要命了吗？”
　　那一年，她七岁，入宫的第二年。
　　那一年，他十一岁，母妃骤然离世。
　　“歌遥！”
　　奕王如同十年前一般，看见了歌遥，就看见了希望。
　　“奕城哥哥，你来啦！”
　　奕王一把将歌遥拥在怀里，纸伞掉落在地上，却无人敢上前。
　　“歌遥，嫁给我吧。”
　　两个人就这样淋在雨里，直到李太妃出现。
　　“成何体统！还不快进来！”
　　两人换好了衣服，在正堂中，与李太妃叙话。
　　“奕王等了一天一夜，看来是不肯放过我的歌遥了。”
　　“太妃当年未赐歌遥金姓，是奕城此生大幸。”
　　“我倒觉得如果当年求了先皇，认歌遥为义女，倒也没了如今这些糟心事。”
　　“姑姑，莫要为难奕城哥哥。”
　　“你倒是向着他，可他就要大婚了，王妃的位置可就一个。”
　　“太妃，若同意将歌遥嫁于我，我马上进宫与皇上说明缘由，退了闻人家的亲事。”
　　“说的轻巧，若你因此事被皇上贬为庶人，我的歌遥是不会跟着你吃苦的。你能有如今的尊贵体面，都是因为你是王爷，有皇家血脉，可别忘了。”
　　“就是当个侧妃，我也愿意与奕城哥哥相伴！”
　　“歌遥。”
　　奕王看着歌遥的眼神，宠溺又心疼。
　　“如今你长大了，能自己拿主意了，我也管不了你了。奕王先回去吧，此事成与不成，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只是奕王可别忘了，歌遥是为了不愿让你为难，才愿意委曲求全。”
　　“多谢太妃，我以母妃之名起誓，此生必对歌遥呵护备至，宠爱有加。”
　　一转眼半月过去了，金陵城中议论最多的就是奕王妻妾同娶之事。
　　“听说了吗？这奕王跟皇上闹了好几次了，执意要退了与闻人家的婚事，要迎娶李太妃的侄女为王妃。”
　　“如今城中谁不知道，这李歌遥虽是太妃捡来的，但也是当做亲生女儿养着的。样貌是这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好呀！这闻人洛安虽出身樊谷，可惜样貌平平，我若是奕王，也是要娶这李歌遥的！”
　　“你说这奕王也是奇怪，两个都娶了不就行了，何必争执。”
　　“可这两个都娶了，谁是王妃？谁是侧妃？总要有个高低呀。”
　　“你们还不知道呢吧？听说闻人洛安都气病了，是个身边的麽麽出头，说她家小姐绝不为侧妃，若是奕王不娶她家小姐，那她们回樊谷就是了。”
　　“可这李歌遥也不是省油的灯呀，那背后不仅是奕王的宠爱，还有太妃与整个芎湘国在背后撑腰呀！”
　　“说来说去这闻人洛安不该横插一脚，就算最后得了王妃之位，没有奕王宠爱，她也好过不到哪去。”
　　“要我说呀，最后一定是这闻人洛安为王妃，毕竟这樊谷尊贵，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这李歌遥说来说去还是捡来的。”
　　崇华宫内，洛安已经好了大半。
　　“听说奶娘去找皇上理论了。”
　　“小姐，他们金国欺人太甚！明明就是他们来樊谷说亲，到头来金国上下还要嘲笑小姐的不是。”
　　“这奕王傲慢无礼，我也不是非要嫁给他，只是我们为这承诺而来，不能轻易回头。”
　　“小姐如此好，就是做这当朝皇后也不为过，他奕王实在是有眼无珠，竟然要小姐为侧妃！”
　　“侧妃又如何，既然他已经有心上人，那我们退一步，成全了他，也无妨。”
　　“小姐糊涂！事情闹到这步田地，奕王怕对小姐心生厌恶了，能退掉这门亲事最好，退不掉只能争一争这王妃之位，偌大的王府，小姐若为侧妃，他奕王可会来看小姐一眼？只有当了王妃，才有机会让奕王与小姐相处呀！”
　　“奶娘处处为我考虑，都听奶娘的。”
　　“小姐别再忧心了，好好歇着吧，有我呢。”
　　云落别苑中，歌遥在亭中抚琴，奕王在远处观望，婚事未平，他无颜上前。
　　“小姐，奕王在远处看着咱们呢。”
　　“看来他是来要我一句话的。雀儿，请奕王过来。”
　　“是。”
　　歌遥心里明白，奕王挣扎了这许多日，也不能改变与樊谷的婚事。
　　可是这王妃，只能有一个。
　　虽说她愿意为侧妃，那也是因奕王的宠爱，能抹平这地位之差，她已然明白，自己争不到这王妃之位。
　　可她要奕王亲口对她说，她要奕王一辈子都记得，亏欠她的模样。
　　“奕城哥哥来了，怎么站在远处，是歌遥新谱的曲子不好听吗？”
　　“是歌遥弹得太伤感，我心绪不平。”
　　“奕城哥哥不必再替我争什么了，只要奕城哥哥的心在我这，我就是最幸福的。侧妃又如何，只要能与奕城哥哥厮守，我怎样都是欢喜的。”
　　“歌遥，自十年前遇见你，我就决心要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可是皇上是君，我为臣，我对他处处忍让，他还要步步紧逼。我们离开金国，远走高飞，你可愿意？”
　　这一刻歌遥有些迟疑，奕王能为她做到如此程度，她真的没有想到。
　　“奕城哥哥心意，我早已明了，此生能陪在奕城哥哥身边足矣。你别觉得委屈了我，我开心得很，我终于能够嫁给奕城哥哥了。”
　　歌遥眼眶里泛着的泪光，让奕王心碎。
　　他发誓，一生一世照顾她，爱护她，绝不会委屈了她。
　　“歌遥，你总是这么懂事，让人心疼。可我实在不愿娶别的女人，我只想要你一个。”
　　“奕城哥哥不必在意，你就当她是一道圣旨，娶回家里好好养着就是了，就算是全了樊谷的颜面。你我二人同心，自然什么都不怕。”
　　奕王看着眼前的女人如此懂事乖巧，在想想那个为了王妃之位一丝不退的闻人洛安，他心里无比的恶心。
　　一月之期到了，奕王府张灯结彩。
　　云落别苑，李太妃将自己当年进宫时，先皇赠与她的玉镯戴在歌遥手上。
　　“你为侧妃，可奕王却按照正妃之例迎娶你，可见他对你情深。可是樊谷不是好惹的。今日出了风头，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姑姑说的是，奕王对我极好，到了王府他定不会亏待我，王妃尊贵，我定会礼仪周全，不会惹事的。”
　　“能抓住奕王的心，比什么都重要，想来歌遥不用我多说，早日生个孩子，日子过着就更舒坦了。”
　　“姑姑！”
　　歌遥羞红了脸，盖上盖头的那一刻，她期待着王府中的日子。
　　崇华宫，洛安看着眼前的盖头，觉得不真实。
　　她本应该从奕王府入崇华宫，却从这崇华宫入了奕王府。
　　世事多变，她说不上来这样的感觉，嫁给谁不是她能选择的，可奕王今日之辱，她无法释怀。
　　“小姐，我们该出发了，奕王去了云落别苑，咱们要直接去奕王府了。”
　　刘妈妈心里难受，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奶娘，既然他们都不愿要我，为何还要去樊谷说亲呢？”
　　“小姐，别瞎想了，奕王没有见过小姐，若他见了小姐，一定会后悔今日所为的！”
　　“我对他没有任何指望，只是怕母亲知道了今日之事，多有烦忧。”
　　“那小姐一定要把日子过得好好的，才能让夫人安心呀。”
　　洛安盖上盖头，眼前的路是黑的，可她一定会活的光亮。
　　她闻人洛安可不会任由奕王这么欺负的。
　　奕王府外，洛安和歌遥的轿子一左一右同时到了王府。
　　“这下有好戏看了，你看看这奕王领着侧妃的轿子来，偏偏撞上了这正妃的轿子，你说奕王要先掀开哪个轿子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侧妃的轿子了，这樊谷的脸呦，今日丢尽了。”
　　人群中有两个人，模样清秀脱俗，一直在奕王府外看热闹，直到王妃的轿子停落，才走上前来。
　　“奕王好威风，今日妻妾同娶真是羡煞旁人。”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说话之人，洛安在轿子内，听到声音，身体一颤，竟是大哥！
　　“世人皆知我樊谷最难得的是珍稀药材，却不知我樊谷最尊贵的是我这妹妹。”
　　二哥也来了！洛安心中一暖，两个哥哥为她撑腰来了，奕王敢伤她樊谷颜面，那也别怪她今日不给奕王面子。
　　“闻人境昭”
　　“境羽”
　　“见过奕王”
　　“原来是樊谷中人，空青，给两位兄长带路。”
　　说着话，奕王已然扶着歌遥从轿子中下来。
　　他奕王从未把樊谷看在眼里。
　　“不必了，我樊谷嫁女入你奕王府，是为了兑现承诺，见奕王行事，不是守规矩之人，那我樊谷行事必招奕王欢喜。”
　　“安儿，还不出来见哥哥。”
　　洛安自己走了出来，一阵风险些吹掉她的盖头，而此时歌遥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奕王也扶不起她。
　　“侧妃行如此大礼本是应该的，安儿，还不让侧妃起来。”
　　境羽似笑非笑的看着奕王。
　　“侧妃请起吧，我樊谷比不上奕王府规矩严谨，可你我一同嫁入这奕王府，想来是缘分匪浅，往后你我就守着这奕王府的规矩，好好过日子，王爷觉得可好？”
　　洛安明明是在和歌遥说话，问的却是奕王，她知道此时的歌遥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是年叔所为。
　　“王妃说好，那自然是好。既然王妃让侧妃起来了，那侧妃就起来吧。”
　　奕王已然明了，有人在搞鬼，他为了歌遥的安危，不敢张扬。
　　可是歌遥还是跪着，一动不动。
　　“时辰不早了，兰香，还不快扶着王妃进去拜堂了。看样子侧妃要王妃亲自搀扶才肯起来了，采菊，替王妃扶侧妃起来。”
　　境羽最宠爱这个妹妹，胆敢有人欺负他的妹妹，活腻了。
　　无论奕王怎么搀扶都起不来的歌遥，采菊一下就扶起来了。
　　奕王今日也不是故意侮辱樊谷，只是他惦记歌遥，而洛安与他而言不过是陌生人，她的颜面自然不放在心上。
　　可他奕王从来没让人牵着鼻子走过，如今这般低声下气，从此对洛安该厌恶至极。
　　“奕王，请！”
　　境昭与境羽是双生子，性格却相差甚远，境昭行事稳重，境羽活的洒脱。
　　可二人最宝贝的妹妹受了欺负，他们一定会以命相搏。
　　奕王看了一眼歌遥，转身扶着洛安走进了王府，他知道，自己越是偏袒歌遥，歌遥越是要受苦。
　　奕王与洛安拜了堂，歌遥就立在一旁，她虽身着盛装，可侧妃就是侧妃。
　　隐约中听见境羽与奕王的谈话。
　　“奕王对侧妃情深，羡煞旁人，可我妹妹不是求着嫁于你的，既然被这一道旨意绑在一起，想来也是另一种缘分，不求奕王对舍妹情有多深，只希望能与舍妹相敬如宾。”
　　“若她安分守己，我自不会与一个女人过不去。她既成了我的王妃，她的体面自是我的体面。”
　　“奕王聪慧，樊谷，谢过。”
　　两位哥哥一心为她，她一定开心的生活，就算奕王不待见她，她也会把日子过得美满。
　　入夜了，宾客散尽，洛安扯下盖头扔在一旁，折腾了一天，她实在是累了。
　　“小姐，王爷还没来呢，你怎么自己把盖头扯下来了。”
　　采菊一月未见小姐，甚是想念。
　　“他怎么会到我们这来，不必等他了，你们快让我瞧一瞧，这一个月过得可好？”
　　“小姐！我们可想你了，没有小姐在身边，采菊都不怎么爱说话了。”
　　“兰香不也是，整日里就坐在窗前发呆！”
　　“咱们到了这奕王府，总比在皇宫里自在些。等过些时日，咱们去醉仙楼吃酒。”
　　采菊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
　　“小姐，咱们还去醉仙楼吗？”
　　“去，为何不去？还有好多菜色没吃到呢。”
　　想到那日的不寻常，洛安一定要再去弄清楚的。
　　“砰！”
　　奕王一身红袍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