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拨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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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贾丁在采买人必经路上摆摊，吸引了一群人，半卖半送，成功推销了自己的肉，顺便送了他们独家秘制香料。屠户是这片生活的屠户，煮肉的料子香味太好，价格实惠，采买人拎着肉唱着小曲就回去了。
程家的暗探平时的身份都是正经人，生活在市井里，没事就在坊间收集点信息，或者在哪个达官贵人府里当个园丁伙计小厮。地下工坊的事情，就是这群人这么一点点挖出来的，至今无人发觉。
“周公子，万一他们不用这料子煮肉呢？”人深人静，王家的暗探心里打鼓，只听见那小公子头也没回的说道：“暗探对暗探，谁怕谁？”
成，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是表示，硬打也是无所畏惧。
又过了快两个时辰，院子里的灯一盏盏暗下去，只留了三四个守夜的人。外面守着的暗探也一波波吃了点东西，这会儿夜深了，倒有些冷，不过周围太静，一句话也不敢说，紧绷着一根神经。
有一两个人开始跑茅厕，程睦知道这是奏效了。
最后敲门为号。动手之前，程睦下了命令：砸晕为主，打残也行，尽量保己，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伤人性命。
看不出，这还是个慈悲派。
是夜，李玉觉得肚子不甚舒服，但感觉不大，打算跑个茅厕再休息，碰到一起去的，还吐槽了下今晚饭菜不干净。
再回到这里，他总觉得有些忐忑。不知道是今天被劫的事情太离奇还是回来的太平静，总没有这件事已经结束的感觉。
他混在那群人里只是为了保证苏沉最后留不下气，怕他临了不肯赴死，然后引人去找周文阳，再在狱里一口咬定王云谦的杀人事实。这些事情都做的顺利，从旁还有不少人协助，一趟下来没发生什么事情。
那些协助的人他也不认识，几个人平时不像那些学子一样和王云谦和和睦睦的，和他没什么区别。
苏直劫走他的理由也给了，虽然狗屁不通，但意思都在。
突兀的敲门声传进院子里的时候，李玉已经边想着便睡着了。等听到打斗声，看到一缕白烟，他立马从床上起身，捂住口鼻匆匆贴近门边听外面的声响。
屋里的烟雾渐渐弥散开。
看情况不好，李玉拿起剑便要从窗户跳出去，推开窗，跳……身上没力气，身子刚一探出窗子，脚下就全是恍惚。
“明明没有吸入很多。”李玉眼里天地晕眩，没等他想明白，身后就一棒子把他敲了。
你程爷爷家的药，你早就吃了，这点烟雾，是让你们自己乖乖爬出来的！
王城家的暗探回来之后就把周叔青好一顿夸，王城倒是越听越毛骨悚然。这么小的年纪，手上不少可用的人，日后入了朝，如果是政敌的话，岂不是一个比方信还可怕的人物？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这个师弟。
……
谢瑜收到崔西道的传信，知道了苏直自首的事情。一个最好的棋子毁了真够可惜的，好在他们不可能抓住犯人。
犯人去了哪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应该能够回到青州了。谢瑜把玩着手上的棋子，最后心里还是静不下来，把棋子扔到了门外。
第二日散了朝，五个人一起到了大理寺，王城先下了马车，和其他人一样等着谢冉下车。
“王大人神清气爽啊。”谢冉嘴角上翘，眼睛瞥向来自另一侧的崔西道。
王城弯腰等着谢文冉下车，落后在他身旁半步，“昨夜休息得不错。”
几个人坐回该坐的位子上，奉茶的人上来，张贺没等崔西道坐下就开了口，“崔大人，提一下苏直吧，昨天他协助刑部办了件好事，我人也提不回去，传他上来问问话。”
崔西道眼底有淡淡的乌青，昨晚连夜审问，王家那个纨绔当然是打不得，但就是那些学子，也没有一个说出他想听的话的。
“做学问，知之为知之，没看见箭是不是他射的，但弓在他手上。”
只有一两个路人和提前安插进去的人说的有点像样，今天上来画个押，不行也得行，人证物证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崔西道坐正，抬眸看向坐下的人：“张大人别急，一个也不落不下。”说完像是松了口气，抿了口茶。
谢文冉坐在崔西道下面一点的小书案后，看着王城藏不住的喜悦，他有点想替崔西道默哀。再看常御史，这位保皇派不知道受了什么好处，昨日一直站在崔西道一边，但硬塞进来的，只会附和。
这里就数着崔西道年纪大，胡子里都掺着点白。别人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但在场这些都是吃姜长大的，风浪见惯不惯。待会能出什么事情，各人心里早就想好后招。
张贺：“苏直，你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
程睦扮演的学子说他不想牵扯其中，烦请苏母不要打扰他，再三询问也没留下姓名。只说：“苏沉甘心赴死，虽是孝心，但也让人诟病。愚孝终究盲目，伯母若想保全苏沉名声，还是让他地下安宁吧。”
隔着乌压压的人头，那边坐着喝茶的王城，听着两夫妻对背后支持钱家堡马贼的事实供认不讳，也不知道周家老三说了些什么，竟让他们一字未提见过学子的事。
心思之周密，令人咋舌，小小年纪，却每一处都处理得熨帖。
之后苏直也交代了昨日劫走李玉的事情，但此事是他协助刑部所为，也算戴罪立功。
程睦已经好睡了一番，旷了一天课，刚进学堂就打了两个喷嚏。很好，有人居然敢骂他。进门后叽叽喳喳听到别人说，好几个夫子被人带走了，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情。
犯事不至于，估计是去证明王云谦没本事去了。程睦把书袋打开，忙了一宿，只想休息一会儿。
“各位可还记得事发当时王云谦离苏沉多远，又是怎么个追逐法？”张贺拿着卷宗，早已向王城了解了事情，连证人都去请来了。
几个学子拿着手比划，终于得出了统一的数字。
“五十步。”
“云谦，你当时是正好站在苏沉正前方吗？”张贺坐在他右前方，萧君白看着昔日称霸王的张家大公子，如今也算混得人模人样了。
“我想是，他们看到的是怎么样的？”
崔西道看向学子们，几人点头。
“刑部今早已经把王云谦的武夫子请来了，仵作也在堂外，崔大人传上来就知道王云谦是不是犯人了。”
谢文冉拿着茶杯看这一来一往，颇有些逗着崔西道玩的意味。不用他干什么，他也乐得清闲。
王云谦左胳膊重伤未愈，就算完好的，官学里教过他的武夫子谢羽也对他的评价不断太高。再有其他几个夫子做证，还有王家请的武夫子，无一例外说他并不精于箭术，此种力道，他们也未必能做到。
谢羽等夫子们一早被提到大理寺，赶了不少路，王城带着几人出了大理寺，顺便出去把杀手锏带进来。
谢羽的证词，崔西道是不敢反驳的，毕竟和皇家沾亲带故。没想到最后定夺王云谦无罪的，竟是他武功不济。也好在他左胳膊一直挂着，萧君白还未有机会在官学展露过什么，他人也无处可疑。
但是三皇子那边看见跟踪的一人确实进了王府，身材体型上与王云谦也一般无二，据暗探说，这人虽剑法无章，但是个武功底子不错的人。怪就要怪，他们对王云谦知之甚少。
王云谦罪名暂时可以洗脱，真正的犯人还是没有浮出水面。这时，王城回来了，领着一群人押了十几个人进来。
一个个死侍醒来就在一间屋子里，身上的东西被搜了码放在一个包袱上，嘴里被塞了棉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不漏，除了衣衫不怎么整，有几个甚至只穿了裤衩。然后他们就被带来这里，一时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你姥姥的谁干的！
他们相互之间很少告知行踪，哪个人出去了，可能这一出门就回不来了。执行的都是秘密任务，以后东窗事发，逮到一个也不会牵扯出其他事情来。
十二个人瞧见这堂上的阵势，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谢文冉看到这么多人被带上来也惊了，这就是所谓的后手？怎么一下子这么些人。等官吏们把从院子里搜来的东西放到大堂上时，连常祖辛都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交给他办这件事情，但是都到这个地步了，越捅越大，一个苏直不够，这些假令牌还有宫中的器物，怎么个圆场？
刑部在他们居住的院子里和身上发现了伪造的宫牌、文书以及军用的兵器，以及桦木箭，如今一件件摆在地上，提了寻来的手艺人比对桦木箭。
“确是桦木箭，箭头的材料和做工都是西北军中监制。”
此言一出，又是推拉几遍。崔西道和常祖德觉得李玉这条线索虽然能端了一锅心术不正的人，但桦木箭也不见得只有他们有。
王城和张贺则肯定几人与此事定有关联，出现的巧合，用具的巧合，还有唆使李君绍出逃求助，背后一定有人谋划。
堂上一时吵得不可开交，但背后是谁大家都差不多心知肚明。早一天晚一天，这伙人落到谁手上都得查。如今是三司会审，谁都有权审他一回，崔西道掂量完后果，只想先把这事情瞒过去，判他个行窃罪名。
“人是刑部抓的，崔大人还想直接往自家牢里放吗？”王城嗤笑一声，刑部的官吏拦住要上前带走人的大理寺狱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这案子没了结之前您管着，这案子结了人自当要带回刑部，崔大人着急有什么用，不如现在派人去问问皇上这群人交给谁来审！”
崔西道脸上抽搐，一拍惊堂木，抖着话让人带下去。
谢文冉已经看够了，冷哼一声，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案子还没结束，人都留在堂上。”
崔西道一听，脊梁都直不起来了，汗湿了鬓角，颤抖着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已经凉了，有点苦。再张口，嗓子火辣辣的，斗了两天，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李玉一伙人，那你们就解释下箭从何而来，与此案是否有关系，想清楚了再说！”
几个人不张口，崔西道就叫人传刑具，能死几个算几个，被押回刑部吐出什么好歹，麻烦就更大了。
“崔大人，”堂上突然有少年开口，“传那个手艺人吧，您还记得他昨天说，有个不像会弓箭的人曾来买过他的箭吗？”
崔西道朝着这个一直在堂上镇定自若的王家大公子看过去，萧君白目光没有一点微动，反倒更加坚定：“我觉得说不定这群人里，就刚好有那手艺人认识的。”
他回头打量了底下十二个人，果不其然，有个人明显愣了一下，身子往下一压。
传上来的手艺人成功认出了买弓人，买弓人拿不出自己那把，只能说丢了扔了。但世上哪有些巧合的事情，弓你们买的，人你们过去凑热闹，箭你们还有一样的私藏，所有一切还都说不出所以然。
刑，上可以，五王爷的人动手。到最后晕厥，也没有扒出一句话来。崔西道看着刑部的人把人带走，五王爷打了个哈欠让他写卷宗。
王云谦无罪释放，其他证人也暂时可以回家，十二个人统统被列为嫌犯。
“李君绍。”萧君白在大理寺的大道上看着从牢里出来的几个人。
李君绍穿了这湖蓝色袍子十来天了，刚被人说身上都臭了，看到王云谦自觉往旁边走了半步，“王公子。”
萧君白点头，和他一起往外边走边说话：“事发当天，你遇见的主考官，你知道是谁吗？”
李君绍捏了捏眉心，“知道了，是周太傅。”这就很让人寻味了，他除了和王云谦说过这件事情，连笔录时没敢说。他知道若是说了，他一者算私自逃跑，二者还要牵连别人，做了回傀儡，可不能做傻子。
“不是我替周小公子说好话，在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说你是被诬陷的。外面传你们两个关系不好，我倒没看出来。”李君绍旁边的人还在说着其他的事，离他们还算远。
萧君白笑了笑，手指抵在唇间：“相处几日，我亦知李兄是聪明人，这些事希望你不要宣扬出去。”
“嗯，绍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完一作揖，萧君白也向他回礼。
萧君白驻足，调转方向走向王城，看到了站在马车边的齐墨，忽然有了生活的实感。
“你同李君绍说了什么？”马车往城里走去，王城将一盒芙蓉糕递给萧君白，萧君白拿起来，吃的格外小心。
“碰到周文阳和周叔青的事情，希望他不要外扬。”
这孩子以前受不得一点委屈，做事毛躁任性，连吃个东西都毫无世家子弟的端正。
“谦儿呀，我觉得你变了很多，还有桦木的事情，为父竟不知你是如何识得的。”
萧君白将手上沾的几点桂花糖粒拍打到窗外，才慢慢开口，“我真的不想再说了，是你逼我的。”
对嘛，这才像他原来的口气。
王城认真听，萧君白无语地一个一个字吐清：“真的，失，忆，了，就算你问我为什么认识，我也给不了你答案。”
好累，跪的太久了，膝盖疼，脖子也酸。
王城看着揉着自己脖子的王云谦，第一次有了一点相信。如果不是失忆了，就他以前那德行，他这十天估计早就把刑部给掀了。
王城没有再说什么，这次也算是个不小的教训，如果谦儿能一直如此也算是好的变化。
萧君白吃了点东西，之后和齐墨、王云翰两人说了段时间话后就倒头睡了个昏天黑地，在牢里睡的时候还总能想起从前的事情，这次倒是一夜好眠，醒来已经第二天了，稍微醒了醒神，齐墨就来敲了他的门。
官学里如今还有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拨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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