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爱》澤禾

6、守护，愿君岁岁平安

　　（六）
　　守护，愿君岁岁平安
　　（1）
　　从西藏回来，安安按部就班地上班，将所有的力气留到了课堂上，尽量让自己在学生面前看上去正常，拒绝参加同事们的聚会，拒绝沈然的邀约。发呆走神的时间变长，看着马路产生恐惧感的次数增加。
　　席彧的视线越过车窗落到她的身上，她的手指紧紧拽着裤缝，皱着眉头盯着斑马线正中央，对周围变换的人群置若罔闻。他以为前几天在夏家可以见到她，但是并没有，夏承南还闹脾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开着车转着转着就到她的学校这儿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曾经跟夏啟铭说的伤口有没有愈合。
　　汇集在路口的人群再次将安安淹没，她从来都是这么的不起眼。席彧抬头寻找那个被挤出自己视线的女孩，却发现那原本安静的人群突然变得喧哗起来，他们围成了一个圈。席彧将车停靠在路旁的紧急停车位后便大步迈向人群，却并没有在人群中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拨开人群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打急救电话，人群中央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太太蹲在地上，身上搂着的是安安。席彧走到她们面前时，老太太正掐着安安的人中。他俯身下去对老人说那是他的朋友，唤了两声安安的名字，并用手触碰她的脸颊，拭去她额头的冷汗，想拂平她拧着的眉心。见她始终不醒，救护车也未到，席彧将她抱起来朝自己的车走去。

　　医院
　　“你看见没，刚刚路过的那个人长得好帅啊！”
　　“帅有什么用，我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冷气。你是不知道，他送进来的那个女孩子有多惨，刚才给她输液插针的时候摸到她左手手腕上有好深一条口子。”
　　“可是也不一定关人家帅哥的事啊！说不定是那个小姐姐自己想不开。”
　　“你这不是废话嘛，明摆着的自杀……行了，别说了，人过来了。”
　　自杀？席彧沉着脸关上病房的门，走到病床前，她的手腕上应该如那个小护士所说的一样有一条伤痕吧，毕竟记忆中她从未戴过什么首饰，而现在，佛珠串在她的手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他轻轻将她的佛珠往下挪了挪，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条丑陋的疤痕。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他放下她的手站起来转过身，看到来者是他路上打电话叫来的沈然。
　　“安安怎么会昏倒在路上？”
　　“医生说她有点轻微贫血，没什么大碍。你跟我出来一下。”
　　……
　　“怎么了？”
　　“她为什么自杀？”
　　“谁？安安？你开什么玩笑！”
　　“你觉得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所以你也不知道。”席彧插在兜里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你说的是真的？”沈然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两眼便转身想进病房却被席彧拦住。
　　“等等，你先告诉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阵子她的一个高中同学出事了，她请假去了北京，之后她去了西藏，说是想去散散心。不会是那个女孩子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导致她想自杀吧！不行！我得去守着她，早知道当初我就该陪她一起去了。”
　　“你先冷静冷静，她现在需要人陪着，你……”
　　“行了吧，我看该冷静的人是你，你最好想清楚你对安安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对她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不是吗，而且，当初被你们阻挠的还少吗。你进去吧。”
　　沈然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看安安还没醒便抓着她的手腕开始研究，饶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那道伤口吓到了。那伤口已经结痂了，甚至有一部分痂开始掉落，粉嫩的新肉与周围的皮肤截然不同。会很痛、很痒吧，想到这儿，沈然低头对着那伤口轻轻吹气。
　　“然然？”
　　“你醒了？口渴吗？要不要喝水？或者说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然然，你看到我手上的伤口了？”
　　“呵，所以呢？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伤口是不久前的，你在哪割腕的？在北京？还是在西藏？为什么要这样？”沈然破功，流下眼泪。
　　“然然，我……”
　　“所以，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也是你的朋友啊，你凭什么丢下我，丢下夏小南？还是说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朋友，没把夏小南当作自己的干儿子？”
　　“不是的，然然，对不起，我当时就是心情不好，我现在没事了，你不要生气，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呢……”
　　“你知道就好！最讨厌你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了，难过的时候不跟我说，熬不下去的时候也不跟我说，甚至我现在都看不见你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而开心得大笑了。不行，我还是很生气！”
　　“好啦，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吧。”
　　“哼，现在知道叫我了？就会转移话题！”
　　“对啦对啦，然然最好啦！”
　　“少来，别油嘴滑舌，在这儿好好等着。”

　　（2）
　　夏啟铭难得看到席彧会来得比自己晚，于是一直在席彧办公室门口晃荡，一会儿跟秘书小姐聊会儿天，一会儿又凑到行政助理的跟前。席彧到时夏啟铭正向刚来的小实习生传授自己的恋爱经验，看着小实习生抿着嘴笑得欢的夏啟铭被人从背后一击忍不住在美女面前冒了句粗口：“你大爷……哟，咱席总今儿怎么迟到了。”小实习生连忙站起身向席彧问好，脸上露出战战兢兢的表情，席彧一言不发地走进走进的办公室。夏啟铭宽慰了面前的实习生几句便跟了上去。
　　推开门，他看见席彧立在窗前，他便自顾自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才坐下便听到席彧的声音。
　　“你就不怕你老婆知道你在公司勾搭小姑娘？”
　　“害，什么叫勾搭？我那是在向小姑娘传授社会经验，免得人家才踏入社会就被人骗。而且，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席彧不再说话，只是依旧望着窗外。夏啟铭知道他是心里有事，便走到窗前，抬手给他一拳，席彧伸手挡住，夏啟铭便顺势勾着他的肩膀。
　　“说吧，你今天这是遇见谁了，这表情像是被谁负了一样。说出来，兄弟去给你讨公道。”
　　“你觉得谁能负我？”
　　“这我怎么知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又没有跟着你出入你爱去的那些风……”
　　“少往我身上扣帽子。”他拉开夏啟铭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走到办公桌前开始看资料。
　　“得得得，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既然席总不领情，小的还是回去工作吧。”
　　时间一到，公司里的人陆陆续续收拾东西离开，席彧仍坐在他的位置上，背往后仰靠在椅背上，右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透过百叶窗看着外面一盏盏灯被熄灭。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沈然发来的：医生说安安没事了，可以出院了，你来接她吗？
　　沈然见手机半天没动静，又怕安安察觉到什么，只好再发一条：算了，我带安安回老宅住几天，让我妈看着她，你愿意的话就去看她。
　　始终没有回复，沈然觉得自己是脑抽了才会同情起席彧来。她扶着安安下楼，带她上了自己的车。
　　“然然，你真的不用带我去你家，夏师兄要是知道我跟她抢老婆肯定会有灭了我的心的。”她知道沈然是为她好，但是她不想去当电灯泡，而且看多了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回到自己家的时候会感到异常冰冷。
　　“他敢！你放心，他说不定还会感谢你把夏小南拐走呢。”
　　“咦，你们夫妻俩真是够了。”
　　“怎么了，自从有了夏小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二人世界了好嘛。”
　　“怎么可能，明明是阿姨一直在帮你带小南好不好。而且以前是谁把儿子丢给我和男人去看电影、吃烛光晚餐的？”
　　“对对对，所以你就当帮我妈减轻些负担好不好？我包你吃包你住，我妈肯定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干嘛？”
　　“养得白白胖胖的好拉出去送人呀！”沈然露出邪恶的笑脸伸手在安安腰上掐了一把。
　　“喂！你好好开车！”

　　夏家老宅
　　车才驶进院门安安就看到一老一小对着她们招手。夏小南看见她们下车便放开奶奶的手跑向她们。安安弯下腰拦住夏小南，将他抱起来往上举，夏小南在她怀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双手环着干妈的脖子，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正瞪着自己的妈妈。
　　“夏小南，快下来，干妈身体不舒服，过来，妈妈抱你。”说着便从安安怀里将夏小南抱过来。
　　“妈妈，妈妈，我自己走!”说着夏小南就从沈然怀里挣脱出去，沈然忙将他放下。夏小南一着地便去拉安安的手，左手牵着干妈，右手牵着妈妈，他想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了，可是爸爸回来后会和他抢妈妈，幸好没人和他抢干妈，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大了左手的力度，像是怕谁再把干妈给抢了。
　　“安安来啦，快进来，马上可以吃饭了。”
　　“好的阿姨，真的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呢。”夏家妈妈知道夏小南不会放手，于是握着安安空出来的左手，带着她进入客厅。
　　“诶，妈，你给啟铭打了电话了吗？”
　　“打了，他说他刚下班，正打算回你们那边呢，我就跟他说你们都会过来，让他也来这边吃。”夏家妈妈拉着安安将她塞进沙发。
　　“那就好。儿子，你在这儿跟干妈玩儿，妈妈和奶奶去厨房。”
　　“知道了妈妈！”
　　夏家妈妈伸手在安安肩上压了压，示意她不用起身，“安安，你乖乖坐着，替我带南南这小祖宗，然然进厨房帮我就可以了。”她知道安安那丫头脸皮薄，虽是生病了也不愿意干坐着让人照顾她。
　　“干妈，妈妈说你身体不舒服，小南帮你揉肩膀好不好？”
　　“干妈没事，小南陪干妈坐一会儿就好。”
　　“那干妈陪我看动画片好不好。我要看哆啦A梦！”
　　“好，我去给你放。”

　　（3）
　　夏啟铭一进屋就看到沙发上的一大一小，那两人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的蓝胖子。
　　“夏承南！你羞不羞呀？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还不快下来，别把你小干妈累到了。”
　　夏小朋友听见这声音便知道是他那坏蛋爸爸回来了，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哼，我又没让妈妈抱，你凭什么管我和干妈。“我不要下来！”
　　安安用摸摸夏小南的头，对夏啟铭说“没关系的，他不重，只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会呢，小师妹你别客气，而且我还得感谢你把这小灯泡带走。”而且拖小师妹的福，他应该又能看到一出好戏了，他听到自家母上说安丫头也在时便知道席彧今天的反常肯定和她有关，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席彧接下来会怎么做。
　　果然和然然说的一样，沈然真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男人的人，触不及防安安又被喂了一把狗粮。“然然和阿姨在厨房，要不你看着小南，我去厨房帮忙？”听到这话的夏家小朋友一会儿瞪着爸爸，一会儿又换一张委屈的表情搂紧自家干妈。
　　“别了，你看他这样子像愿意撒手吗？而且要是你去了厨房，我会被老婆还有老妈骂的。”他摆摆手朝厨房走去，看见自家老婆便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也不顾老妈还在旁边。
　　他俯身在沈然耳边低语“又有好戏可以看了，哈哈哈哈哈，想到席彧那张无可奈何的脸我就觉得痛快！”
　　沈然翻了一个白眼，抬手用手肘往夏啟铭身上撞。“起开，你给我好好说话！”
　　“行啦，你们小两口别闹了，啟铭，快把菜端出去，准备吃饭了。”
　　“知道了，母亲大人！”他搁在沈然肩上的头偏了一下，在沈然脸上留下一吻才放开她。

　　“妈妈，我今晚可以和干妈一起睡吗？我保证我不会吵到干妈，我会很乖的。”吃饱喝足的夏家小朋友开始思考今天晚上睡觉的问题，妈妈要跟爸爸睡，虽然他可以自己睡，也可以和奶奶睡，但是有干妈在的话，他肯定是想和干妈一起睡啦！毕竟干妈软软的还很香，抱起来可舒服呢。
　　“这个你得问你干妈，看她愿不愿意带你睡呀。”
　　于是夏小南用期盼的小眼神看着他的干妈，安安被他的小表情逗笑了，“好，今天小南跟我睡！”
　　“喔！好耶！不只今天，明天也要，后天也要，大后天也要！我最喜欢干妈了！”
　　夏小南成功地拐骗到了自家干妈，也成功地将众人逗笑。
　　“夏小南，你最喜欢干妈，那你妈妈我呢？”沈然做出一副吃醋的表情。
　　“妈妈是爸爸的，爸爸会照顾妈妈，干妈是我的，我会照顾干妈的，我以后不会让干妈生病的！”
　　“夏小南？你要怎样照顾你的小干妈呀？”夏啟铭心想，夏承南不愧是他的儿子，说话都有他的风格。
　　“我会让干妈好好吃饭，让干妈好好休息，还会把我最爱的动画片给干妈看，还有，还有，我还要把我的玩具都给干妈玩!”

　　沈然将安安安顿好后便和夏啟铭驱车回他们的家。
　　“老婆，那臭小子老向着他小干妈，你没吃醋吧？”
　　“我怎么会吃醋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既然当初我会让咱儿子认安安当干妈，我希望的就是这样的。何况，要是席彧再不有所行动，安安被人抢走，或者说是根本就不愿意找个伴，我还指望着夏小南可以给她养老呢。”
　　“老婆，你这样说我可要吃醋了，我们生出来的儿子你要让他给别人养老。”
　　“你少贫，安安可不是别人，不然你儿子怎么不和你亲却和安安亲呢。”
　　“因为我儿子像我呀，喜欢美女，他知道跟他爹抢不赢你，只好退而求其次赖着他的小干妈。”
　　“你可真好意思呢。”沈大美女又赏自家老公一记白眼。
　　“看样子，我得帮他们加把劲儿了。”夏啟铭在身旁的人怀疑的目光下拨出了席彧的电话，并露出一种自以为很高明并且求表扬的表情，却换来他老婆一副看智障的表情。
　　“……”

　　席彧在办公室待了很久才起身回家，他不知道该怎样回复沈然的信息，他想见到安安，但是好像安安并不是这样想的。他才启动车就看到了夏啟铭的来电，于是又将车熄火，他想知道安安怎么样了，今天从见到她到现在，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发呆。
　　“席大boss”
　　“说。”
　　“安师妹今晚和我儿子睡。”
　　“所以呢？”
　　“我儿子说他会好好照顾她的。”夏啟铭恶作剧般的将照顾两字咬得极重，一旁的沈然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她儿子才不像这当爹的一样邪恶呢。
　　“哦。”
　　“哦？”夏啟铭气结。“我儿子还说他特别喜欢安师妹，因为她香香的，软软的，抱起来很舒服呢。”虽说这话确实是夏小南说的，但是夏啟铭说出来就显得流里流气的，于是沈然又伸手掐了他一爪。夏啟铭换单手掌控方向盘，右手锁住沈然不安分的手，用口型说“别闹，我开车呢。”
　　“夏啟铭，管好夏承南，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不用你操心。”说完他便挂了电话，重新启动车子回家。

　　“你这样有用吗？他席彧会吃一个小孩子的醋？”
　　“当然有用，不然我儿子干嘛不跟我亲？你没听见他最后那句说的什么吗？席boss让我管好夏承南，哈哈哈哈。”
　　“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
　　“不用搞懂，相信我，安念姜的养老生活不归我儿子管！”他习惯性地揉揉沈然的头发，捏捏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