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琼绯

8、第8章

　　凌晨一点多，在床上已经躺了一个小时的虎沅却迟迟没能入睡，辗转反侧，闭上眼都是今晚钦嵘喝醉时的模样。

　　耳边不断回荡着的是钦嵘的声音。喝醉时他的声音和平常有些区别，像钩子似的能勾到他的心坎儿里去。

　　什么意思呢？

　　他反复琢磨着。

　　在不知道多少次翻身后，寂静的夜终于只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我最讨厌被人耍了，你不会是这样的人对吧，虎沅。”

　　睁开眼天已大亮。

　　虎沅坐在床上，还不甚清醒的头脑，缓慢地转动着，然后惊喜地发现昨天钦嵘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还喊对了。他昨天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一点。

　　虎沅的名字是有点特殊的，尤其是他的姓，老虎的虎，但在他的姓氏里，是要读成猫的。不过向来没有人第一次就念对过他的名字，他也不纠正，将错就错。

　　比起猫沅，明显读虎更霸气一点。

　　“他居然念对了诶。”

　　“嗯嗯嗯，我知道了，你五分钟里说了三遍了。”司清晨忍不住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要放弃的么，怎么人家就念对了你的名字，你就欢喜得找不着北了？”

　　虎沅咕噜噜漱口将口中的泡沫吐干净，才回复道：“他喜欢男的，后来他告诉我了。”

　　虎沅洗完脸，司清晨的消息过来了。他将毛巾拧干挂上，才点开语音条，一边往外走，一边听。

　　“所以你又觉得自己行了？”

　　虎沅怔了怔。

　　其实他一时还真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又习惯性地想跟司清晨分享这个事情。

　　琢磨了一会儿，他犹豫着问：“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司清晨故意道：“什么什么意思啊，你不是都已经放弃了么，管他什么意思呢。”

　　虎沅不说话了。

　　他真的有想很多，昨晚问钦嵘的那个问题，他完全可以在不涉及他性向的情况下回答，再加上他后来又专门追去厕所情绪激动地跟他强调了一遍，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多想。

　　“宝，又搁那儿一个人纠结呢宝。”半天不见虎沅回复，司清晨直接道，“你们才认识几天啊，之后不还一起工作嘛，不管你对他有多少意思，他又是不是对你有意思，你就先按同事处着呗，时间久了到底能不能发展自然见真章了。”

　　“也是。”虎沅低低地哼了声，“你说得对，这才几天啊……可我总是觉得我跟他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

　　“如果算上你那个流传已久的地铁爱情故事，倒也算是神交许久了。”

　　偏偏司清晨还搁后头特意补了句：“你梦里单方面的神交，嗯。”

　　最后的那个“嗯”字强调得就很灵性了。

　　可能是司清晨的劝告真的劝到他心里头了，新的一天再跟钦嵘碰面的时候，虎沅很好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尤其是今天录制的剧情里，正好有一个配角被一个才见一回面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以一见钟情为名疯狂追求，有些言辞举止相当过界，这个配角当场赠送对方一句“神经病”。

　　虎沅看到这段剧情后，不知怎么地，突然间就自我代入了。

　　【你喜欢男的对吧？】

　　【不回答就是默认咯，那我就追你咯。】

　　【别告诉我你不是同性恋，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我在追你啊。你不喜欢？可我有追求的权利啊，我追我的，反正你迟早会喜欢的。】

　　说实话，这个人的人设，某些台词看得虎沅略有不适。他不由地就想到了自己才跟钦嵘认识的时候就追问他喜不喜欢男人。

　　前些天是他一味沉浸在找到了自己三年前一扑钟情的惊喜中，现在跳脱出来，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其实他的行为确实很冒昧。

　　再回想钦嵘之前的态度，似乎这本就是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对他来说，自己也算不上朋友，只是恰好合作到的无数个同事当中的一个罢了，也许等合作结束转过头便做回陌生人了，他没跟剧本里的那个配角一样骂一句“神经病”出来，就已经是素质好了。

　　努力将钦嵘当成是自己以前合作过的那些普通同事，掩盖掉个人滤镜，果然录制起来也更加顺畅了。不会在瞥到钦嵘微微皱眉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自我反省——是不是我哪儿发挥的不对让他不太满意了……

　　傅正才是这部剧的导演，就算有哪里配的不好，也该关注他的意见，而不是总心心念念牵挂着合作对象的想法。

　　“泰哥今天状态不错啊。这么听起来，感觉你前两次还是有点紧。”

　　虎沅听到傅正对他的评价，抿了抿唇：“可能第一次跟钦嵘老师同棚，前两次还有些不太适应，现在有点调整过来了。”

　　“你倒是调整好了，你钦嵘老师今天可有些不对了。”因为没纠正过来虎沅对钦嵘过于尊敬的敬称，现在傅正反倒是跟着他跑了，也喊起钦嵘老师来了。

　　傅正朝着钦嵘的方向一扬下巴，虎沅的目光随着他扫了眼。

　　刚刚他还跟他一起在狭窄的配音间里一块合作，虎沅自然是察觉到了傅正所说的情况，只是克制自己别太关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可能是昨天喝太多了，还没缓过劲儿来。”

　　“是吧，也不知道怎么个事儿，昨晚喝得那么凶。”

　　大概是看钦嵘脸色不太好，傅正就特意过去给他倒了杯水：“喏，多喝热水。你嗓子没事吧，今天听着有点哑。”

　　“嗯，我的。”是说今天耽误录制的进程了。

　　“诶~我怎么听说昨儿咱们散场后，你又回去陪崇弈直播到后半夜？”

　　“没有的事。”

　　傅正顿了顿：“没吗，那是我消息有误了。”

　　“也就到凌晨一点而已。”

　　“……”傅正就有些想不明白了，“怎么着，你俩什么时候这么有兄弟情了？先是陪他染发，又是陪他直播到凌晨，有点奇怪啊，钦嵘老师。”

　　钦嵘老师飞了他一个白眼，附带一个冷漠无情的“滚”。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追随着虎沅的身影，只觉得不录制的时候他今天有事没事就在看手机，不知道是跟谁热聊的开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昨晚后，今天虎沅整个人都疏离了不少。

　　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虎沅收到了司清晨的一个音频。

　　可惜他没带耳机，又不好在棚里听，就趁着休息时间悄摸地出去了。

　　[你快听这个！！！]

　　司清晨难得加了那么多感叹号，他还以为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结果点开来一听，是一个男人唱的粤语歌。

　　- 那夜谁将酒喝掉

　　- 因此我讲得多了

　　- 然后你摇着我手拒绝我

　　第一次听，虎沅莫名觉得这道哑哑的男声有些耳熟，可能是错觉吧。

　　旋律有些emo，虎沅一时有些摸不准司清晨发给他的目的。

　　“咋的，你想陪一杯？”虎沅回他，“还是想不通想学粤语歌了？”

　　“我想不通？我是怕你想不通好不。”司清晨说，“我是在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声音好听又会粤语的男人一抓一大把，眼光别太狭窄了。”

　　虎沅一愣，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自己今天沉迷工作都没想这个了，没想到司清晨居然惦记了一天。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虎沅随口问了句，“不过这谁唱的，粤语听着好像还挺标准的样子，不是原唱吧？”

　　“不知道，我在歌手群里看到的。”

　　虎沅反应了一下：“哦，是声动的歌手群？”

　　“嗯。”

　　难怪虎沅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实在是他早八百年就屏蔽不看扣扣群了。忘了什么时候听司清晨提过一嘴，不知道哪会儿又在微信上也弄了个群，反正虎沅也没加。

　　“你还看这啊？”虎沅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这大忙人从来不看群这种东西咧。”

　　司清晨默了默：“也不常看，有时候想起来就瞄一眼，正好就看到这个了。有歌手传了这个录音，问c……问某个歌手这谁唱的，可能有想合作的意思吧，我也没仔细看。”

　　- 我没有为你伤春悲秋

　　- 不配有憾事

　　- 你没有共我踏过万里

　　- 不够剧情延续故事

　　虎沅长叹了口气，怎么还越听越听出了那个歌手唱腔里带着微醺的醉意呢。这么一想，甚至觉得这沙沙的嗓音有点像昨晚喝醉后的钦嵘。

　　他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将这荒谬的错觉晃出脑海。

　　出来的有些久了，虎沅赶紧关了声音准备回棚里，一转身，就看到几步远的地方，钦嵘挺拔的身影，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居然完全没有察觉到钦嵘又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不过转念又注意到钦嵘忙着回手机里的消息，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经过钦嵘的时候，他犹豫了半秒，怕打扰到钦嵘忙，没跟他打招呼，径直走过他，回了棚里。因而也没注意到在他经过他的那一瞬间，钦嵘瞬间紧绷的双肩，以及在手机界面顿住的指尖。

　　等到完全听不到脚步声了，钦嵘放空的大脑仿佛才飘回来，手指轻点了几下，将备忘录里那些胡乱打出来的毫无逻辑的一大段话通通删掉了。

　　这天收工就稍稍有些迟了，晚到顺带在棚里吃了个宵夜。

　　林浅悄鸟儿地找虎沅说话：“感觉今天气氛有点怪怪的，有没有？”

　　“有么？”

　　林浅重重点头：“老大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你也好像不太对劲。”

　　暂且放钦嵘不提，虎沅就诶嘿了一声：“你打哪儿看出来我不对劲的？”

　　“你放不开啊。”

　　虎沅就反驳她：“傅老师还夸我今天状态好放得更开了，你的感觉明显有问题。”

　　“我不是说配音的状态啦。”林浅着急，“是说配音的过程，你整个人好拘谨哦，完全不像跟谁都能闹得开的泰哥了哦。你这样可不行，这么着怎么能赢得老大的心……”

　　“别胡说。”

　　虎沅的声音不由地大了点，吓得林浅也是一颤，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虎沅反应过来，放轻了语气：“没说你的意思，是我没控制住。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说了，不太好。”

　　林浅愣了愣：“怎么……”

　　“在职场上不要随便开老板玩笑，是真的会丢工作的。”

　　林浅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了看虎沅的表情又默默地吞了回去。再联想到钦嵘今天一整天脸上都写满了不高兴的表现，莫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虎沅是在回家后才知道他很久之前参与录制的一部剧今天发了，剧名跟他的心情一样都挺《意外》的。他录的是一个戏份不算多的副cp.

　　和他搭戏的也是不止合作过一次的老朋友了。

　　虎沅上微博转发，那么巧碰到他剧里的“cp”秒评了他，他就随手跟他互动了几句。

　　第二天又是《肆意》第二期播出的时间，虎沅自觉很雨露均沾地上线转了一发。

　　结果还碰到不满的评论了。

　　说他在《意外》的戏份不多跟戏里的cp大晚上还聊得热火朝天的，作为《肆意》的主役，却连cp关注了他他都不带回关的。

　　虎沅初看到都懵了，赶紧切过去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钦嵘还真关注了他，他赶紧回关了，一边还想着上次第一期上线的时候，他没关注钦嵘么，为什么他记得自己关注了呢。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跟钦嵘解释一下，他不是故意不关注的，是之前不怎么上微博没注意到，但转念又觉得没必要，钦嵘应该不会在意这些。反倒是他为了这么件小事还找他去说，感觉好像怀有别样的目的似的，可能到时候钦嵘真的会忍无可忍送他一句“神经病”。

　　其实《肆意》剧组整体的气氛还挺不错的，如果真要说个美中不足的，那就是这两次，两个主役讨论剧情，严肃地跟开会似的，特一本正经。

　　“是我的错觉么，为啥觉得老大跟泰哥在戏里越录越熟，在戏外越录越不熟？”

　　“左边耳朵是泰哥甜甜的荣~老~师~，右边耳朵是泰哥冷冷的钦嵘老师，他都不会觉得精-分吗，我一外场观众都要听分裂了，他到底是怎么转换得那么熟稔的啊！”

　　“这两天的气氛总给我一种小情侣吵架了谁都不搭理谁的错觉。我倒要看看到底谁先忍不住破冰。”

　　“动了动了，老大动了——”

作者有话说

　　《春秋》张敬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