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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第三百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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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子郎切了很多姜丝,油炸后放在血糕里会减去大部分腥味。
狼王血蒸的血糕子被他塞在鹅肚子里炖汤,他放血了,我送过去,看着宝儿和玉儿都吃了便回来了。宝儿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吃这些东西,玉儿和她说,阿爷想看你胖点儿,可爱。
血口在胳膊内侧,夜子郎贴了个止血贴就继续干活了,我回来的晚,到家时天黑了,他背着溯儿从地里回来。本以为他这样会贫血,没想到他像个没事人,我反而提心吊胆。
我当晚失眠了,从前总是找许许多多的借口避开夜子郎,可是今天…
“还疼吗?”
我小心将他在护在怀里,他十分惊讶,狐岐平日不这样的。过了半晌,他笑道:
“不疼,给崽子吃的,没什么。”
我吻了吻他的后颈,没再说什么,只是难受。我不喜欢自己这副样子,我在干什么呢?夜子郎放了血,我为什么那么疼?我甚至觉得那伤落在我身上…
“岐儿,我知道你是因为崽子才对我这样好,我没事的。”
夜子郎慢到,伸手轻拍了拍我的脸,我还是十分难受,又有些生气,只好闭上眼小声说道:
“我爱你,夜子郎,很爱…”
话落,夜子郎又笑呵呵地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岐儿又在哄我高兴了,明明连喜欢都不会。”
我听到这话怒扇了自己十几个巴掌,夜子郎抓都抓不住,急得拿布带绑着我的手,哭都哭不出来,急着去弄棉布和热鸡蛋给我敷脸。
自从得了郁症夜子郎说话一直都很小心,方才也没说什么,只是一句玩笑话,我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在哄他,可是我的方式太极端,夜子郎拿着鸡蛋和热布进来时满脸都是泪地教训我:
“你说你爱我,你为何不好好对自己!我…我的岐儿,被我照顾成这样…”
“不会有人怪你。“
我道,抬头向他咧着嘴笑,哭不出来了。
“大哭一场吧,不会有人说岐儿,哥也在。”
他道,拿了两团棉花把溯儿的耳朵堵起来了。
我还是在笑,一直呼气,心脏跳得十分急促,整个人都在发抖。我还未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可是夜子郎只想先让我冷静下来,我很冷静啊,他剜了手心,将血往我嘴里放。
他们都觉得郁症就是疯病,就是不高兴了。夜子郎知道的,可还是想先控制住我,我明明什么也没做,也没有拿刀伤人,我只是一直在笑,怕扰民,断断续续地低笑几声而已。
或许是这种迫不得已的笑让夜子郎觉得十分离奇,也让他恐惧。
“岐儿,我求你哭出来…不要憋着…”
他求道,双膝匍匐在我身前,像只大狗一样。
“累了,哭不动。臭狼,我恍惚觉得你变了。”
我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不知何时起,他的轮廓变得生硬了,春耕让他的皮肤摸起来糙了些,刚哭过,睫毛湿哒哒的,陪着我失眠,眼睛里也多出来好多血丝。
可他的眼睛还是那样锋锐,细看会觉得是一只捕猎的鹰在监视着我。我不喜欢。
“哪里变了?我也想知道…”
他也笑了,抓着我的手不敢放开,我只好一手牵着他一手去够手机。
我们窝在被子里看小记,我把字体调成了古体,这样一来夜子郎看得舒适多了。
“存在手机里不会像纸一样烂掉,墨不会褪色。”
我道,摸了摸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尖儿抖了抖,问道:
“是点这个吗?”
“嗯,书封。”
我道,随便点了一章进去,夜子郎看了起来,我没看,我记忆力很差,但唯独和他有关的差不多都记得。
“湿哒哒的芦丛…岐儿,是不是怕虫子?”
“别往下看…!”
我道,伸手想把手机抢过来,可是夜子郎没想和我抢,一松手就把手机砸到我人中上,我疼得大叫起来,门牙也砸疼了。
“岐儿…行了,哥揉揉。”
我碰了碰砸到的那块,已经肿了!
“嘴巴要吃饭的…”
我又嚎了两声,可惜一滴泪都挤不出来。
“不疼了不疼了,涂完油就好了。”
夜子郎拿了玫瑰油来,放在壁龛里,很久没用过了,冬天的时候拿来涂涂皲裂的地方,现在都不用这种东西了,夜子郎用甘油和芦荟胶调了容易清洗的润滑剂。
“好了,不抢你的。”
我赶忙把那章划走了,随便点了一条进去,这次陪他一块儿看。
“养花给岐儿赏玩,给岐儿剪指甲…溯儿那时候六个月大吧,也不闹腾,岐儿…还烙饼给我吃,都是青菜馅儿的…”
他念着念着,忽然捂住眼睛闷声哭了。我一向嘴笨,只轻声问道:
“我记得还有半斤芝麻,明天给你烙芝麻饼吃,烙得脆脆的,不放油。”
他本来小小声的抽噎,听我说完就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折磨我,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咬,咬得青一块红一块,聋了一样,听不见我喊疼。
“夜子郎,你狂犬吧!”
我道,猛地拿脑袋撞了一下他,趁他不注意把手偷走了。
“除了胳膊,不知道…能咬哪里。”
他道,拿手帕把自己的泪擦干净了,又像没事人一样一边嘬着我的胳膊一边看手机。
“不介意岐儿…再娶旁人?岐儿,我…三年前我真的说了这种话?”
他道,十分疑惑地看向我,我点了点头,老实说道:
“这还有假?我要写假的为什么不给自己写一个轻松又自由的家境,整日坐山望水,岂不快哉?我每日写到的,都是不快。”
语罢,夜子郎握紧了我的手,十分愧疚。
“我知道自己变了,变得疲倦了。从溯儿会爬会坐时起,我就变得敏感脆弱了,岐儿不喜欢这样的我了。可是岐儿,你对玉儿说过,人可以有软弱的时候,为什么岐儿就是有些歧视我?”
我愣了愣,忙将手机关机了。
“臭狼,你先不要胡思乱想。第一,我没有歧视你,我反而十分嫉妒你,我嫉妒你是狼王,嫉妒你活得光明坦荡。第二,喜不喜欢…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你被我拖累下了神坛还要照顾崽子…害得你患得患失,如果当年我不要溯儿,你现在可不用这么累,我们只要处理泽里的事务,做做行脚医,下前后坐在门口看看星星,什么都不用烦恼,是我…”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夜子郎也十分震惊,原来都是误会了。
“结为契兄弟就要和光同尘。再说溯儿,我本来也十分钟爱女儿,没有溯儿我也会去抱养一个。看到宝儿那么伶俐,我就盼着赶快有个女儿,看她闹腾,陪她闹腾,把满山的花都摘下来给她撒着玩儿。”
“所以我不在家的时候,溯儿也很听话,她从小咬着你的奶,已经把你当娘了。”
我道,看了眼溯儿…
“这不,这个假娘当得不省心。”
夜子郎把她抱过来了,我把被褥铺平了些让崽子躺,她太爱踢被子了,只能躺在我们中间才不会着凉。
“小孩子…几岁才不会踢被子?”
我问道,夜子郎直叹了口气:
“岐儿自己都还踢呢,长大了有了郎君让她郎君给她捡被子。”
“爹爹…走开!”
刚说完,溯儿已经在被窝里哼哼了,其实我也有些热,干脆把被子掀了抱着她睡。
聊着聊着我们都睡过去了,夜子郎应该也挺忙的,半夜给我们爷俩掖被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弄的,天没亮肚子就咕噜噜地响,夜子郎说活该,但还是给我冲了一包蒙脱石散喝。
“草莓味儿的。”
我道,看了一下那个药袋子,看起来有点好吃,画着一个肚,像猪肚,猪肚包鸡很好吃的。
“嗯,草莓味儿的,我喂你。”
夜子郎说着,端着碗举着勺子到我嘴边,我有些着凉了,懒懒地让他喂药,喝完感觉嘴里有好多土。
“嘴巴要擦擦。”
夜子郎笑道,拍了拍我的背,我把毛巾拿过来给自己擦了把脸就丢到水桶里了。
雨已经停了,夜子郎收拾完回来天都亮了,我把窗帘拉下了,抱着他在被窝里腻了一会儿。
“哥,谢谢你照顾我,你…比我会照顾人。”
我道,闭着眼埋在夜子郎胸口碎碎念。
“山上和地里的药都打完了,岐儿多睡会儿,我反正在铺子里坐诊,不走远。”
夜子郎半坐了起来,我就靠在他腿边睡着,他轻拍着我的背,哄孩子一般,他让我觉得小时候没有的,如今都有了。
对一个人来说,钱并不是最缺的,最缺的,永远是未能补偿的遗憾。夜子郎给了我最需要的,那是一种与母亲相似的温柔的关怀,也给溯儿和玉儿了。
我也陪过他,吃了半年没有盐的地瓜干,也陪过他在干旱的地里,拖着牛拿着尖耙子死马当活马医,陪他在盛夏里采摘每一株我们共同养育的药,陪他在冬至里看玉儿抱着宝儿玩闹,陪他在无数个十五里,想念他的亲人。
无数个夜里,他陪我坐在门槛上望星星,陪我看溯儿奶粉上的配料表,郁症发作,他陪我锥心似的疼着,陪我回去不太想回去的岐山散心,陪我在灶台边烤火,陪我吃烤焦了的地瓜,陪我说很多没意义但很让人觉得开心的话。
‘臭狼?’‘臭狼!’‘夜子郎…’‘哥’‘狼王’‘殿下…’‘子郎哥哥……’
听我,说了一次又一次的不喜欢。看我,哭了一夜又一夜的眼,他说他宁愿做风中一粒尘埃,也不要别人说他什么都懂。有人说他脑子里只有狐狸根儿,也有人说,不要去狼王庙求子孙,狼王偏爱女儿和孙女儿。当然也有人说,狼王肯定会保佑今年丰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