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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1、第三百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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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一段情让你觉得他的存在都如梦那般。
酒精没有放过我,深更时分,我从床头吐到门外。夜子郎怕玉儿出泽后舍不得我们,喝醉后就背到楼上休息了。还好是这样,我没有打扰到玉儿。
我酒量不差的,夜子郎爱喝酒,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一杯一杯,一盏一盏地陪他喝,那时候的蜡烛还舍不得多点一□□样昏暗,两个人守着块四方檀木桌案喝到天明,喝到不省人事,喝到榻上去了,或是,结伴跑去草地上疯玩。
玉儿稳定下来了,溯儿也过了最不好带的时候,一切都如了夜子郎的意了。今夜是我喝得太劲,想到这些,不免更难受。
“好了好了,喝点儿水把味道去了,罚你一个月不准喝酒。”
夜子郎猛顺着我的背,我含了口水,不会儿把东西都吐干净了,眼泪也吐出来了。
“玉儿…可不可以不出泽?臭狼,可不可以?我不想离开他…”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只是隐约记得夜子郎的话十分刺耳。
他冷冷地安慰:
“你天亮便随他出去吧,去破坏他好不容易弥补回来的家,好不容易和万重山破镜重圆的感情。万重山对你还有芥蒂,玉儿明摆着放不下他,你喜欢玉儿,这世上,就是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不会有这样的事!玉儿是我的孩子,我只能去对他好,他需要我,我才会好,才有奔头活下来…”
我言尽于此,夜子郎还是不愿退让,直指着心口大声质问我:
“我呢?溯儿呢?难道我和你的亲生女儿加起来…都没有玉儿重要吗?难道我就不需要你?!”
他极力压着声量,只是半晌后又瘫倒在地捶胸顿足,嘶吼起来:
“辜负我,我不计较,你还敢提不值得三个字…狐岐,我现在总算知道,不管我如何的好…你还是这幅薄情模样!“
我不敢回头看他,侧过身想去楼上看看玉儿,却听他说:
“年轻人在山里,墙是热的,心是冷的。住在城里,墙再怎么冷,心也是热的。日子有奔头,他才活得踏实…”
话落,他仍瘫倒在地。我小心将他扶到了屋里,生怕有什么动静扰了溯儿。我喝酒喝得大小事都忘了,还是夜子郎事事周全,溯儿换了干净衣裳,脸也擦了,手也洗干净了,只剩两件白天被她滚得黢黑的衣裤没洗。
“要是我,我就把她扔到小榻上,明早再清理。”
我自言自语,夜子郎才坐到主榻上稳了心神,猛地看我:
“你…说什么?”
“溯儿啊”我道,弯腰将脏了小衣裳扔到盆里了。
夜子郎苦笑:
“又不是舍不得用水用柴火的年代了,小孩子干净些好养。”
“我是说…我不该喝得不省人事,一喝醉,我连溯儿在哪里都不知道…”
我笑着,向夜子郎跪下了,谢他照顾我的女儿,也向他忏悔,方才自己的冲动。
没说出口的话,夜子郎在心里听到了,轻扶着我的双臂,让我跪了会儿。
他知道,要是叫我起来,我下次还能惹他伤心好一会儿,只有我跪得膝盖疼了,才会长记性。
地上很凉,我的腿受过伤,膝盖比别人少一块肉,薄薄地贴着冰凉的地砖,趴在夜子郎□□,不由得闷哼一声。
“哥…”
我唤道,契兄弟之间原本的称呼,夜子郎却很少听到。他心软,一直低头看着我,也不敢开口让我起来。听我唤他一句哥,他呆呆地,静静地任双眼淌着泪。
心脏和胸前的肋骨隐隐作痛,好像快被折断了,碾碎了那样疼痛…
我站不起来了,膝盖麻了,一挪动便剧痛起来。我只能抱着他的腰身安慰:
“臭狼…不哭了,我喜欢你…我疼你,好不好?…”
我咬着牙,紧抱着他试着挪动了两次,站起来的那刻,膝盖里的骨头仿佛碎了。我原想站起来抱他的,那一声响把夜子郎吓着了,我撑着床板,不敢坐下,不敢站直,生怕骨头错位。
“没事儿,我休息会儿,骨头没事。”
我道,勉强笑了笑,轻轻用手抚了抚他的肩头。看他为我担心,我竟然还有心思放浪形骸。
“要是这样还不肯原谅我…我明天还跪,带上溯儿,跪到你原谅为止…哈,怎么样?你可考虑清楚了,原谅了,可就永生永世甩不开我了。”
夜子郎气昏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直起身去诊室拿夹板和我从前用的膏药。
“不要乱动,敷一晚上,明早起来还不好就去东城找徐先生。”
我腿被他绑着,嘴还张得开,玩笑起来:
“臭狼呢?消气了吗?如果不能解恨…”
“不能!”
话音未落,夜子郎便一口咬定了。我很高兴,他一旦着急生气我就觉得自己干了什么天大的事,夜子郎很好哄,可是现在我哄完了他又惹他火气上来了,这回,一定不好哄了。
我不敢再嘴贱了,小声说道:
“才跪了多久,修养两日就好了。对了,别告诉玉儿,他知道了一定寻你麻烦。”
“唉,得平躺着睡,不能抱着良人睡了。”
我叹道,闭着眼,夜子郎正给我包着药呢,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能…”
夜子郎没地方躲去,躲在我背后,很小声,他说:
“能…快抱我啊…”
这时候我已经半梦了,他只好自己贴上来。
我做噩梦了,平躺惹的祸,脚抽筋惹的祸。梦到溯儿十分调皮,三更半夜,非要我抱她出去看烟花爆竹。是附近有吉利事,请神。可是太冷了,大门开出去冷风就刮过来,她不怕冷,一边看一边拿着塑料片玩儿。我还梦到她不乖乖吃饭,梦外会自己吃饭的,梦里非要我抱着,哄着吃,喂了很久,她还挑挑拣拣,这个菜菜不要,那个胡萝卜不要,我很生气,想打下手却没舍得。
梦外夜子郎又扒着我心口睡,我一醒来就不停地喊他的名字,梦得乱七八糟的,梦到他无处诉苦,醒来见他就心痛。还好,契兄弟,哥哥让着弟弟多,夜子郎轻轻抚了抚我的耳朵,我就静下来了,然后啊,一大觉睡到…大概未时二刻吧!
没送玉儿出泽,眼不见心净。夜子郎听见动静就拿着铲子过来,背上还背着小狐狸,只笑道:
“岐儿,秋衣拿出来了,快穿上。”
仔细一看,夜子郎居然都穿了件马甲袄子。
“没事儿吧,这天气穿秋衣?”
我笑他体虚,拖着腿走到门外吃了口新鲜热乎的西北风,果然是降温了。
算了算日子,也差不离。夜子郎穿两件的时候,我穿一件,夜子郎穿三件,我穿两件。溯儿要是闹着不穿羊毛衫了,那一定是开春了。
哦,想起来去年溯儿用牙把她狼亲织的围巾咬了个稀巴烂,今年又得给她织条新的,手套,鞋套,帽子。
“玉儿呢?毛衣还没织,他穿什么出去的?”
我问道,谁知夜子郎竟指了指楼顶:
“和你一样,喝不到两斤酒睡到现在。”
“我以为你把他送去了啊?我再去躺会儿吧。”
我真不想送玉儿走,转身回屋里躺着了,膝盖还有点儿疼,夜子郎没敢让我带溯儿,就一直背着。玉儿喝红的行,喝白的,也就那样儿吧。他才喝了两小杯白,其余的,全是甜酒。好没出息。
装睡是很难熬的,但是我沾枕头就睡,一躺下又是一个时辰。没法儿装了,玉儿起来了,臭狼也瞒不住玉儿,说我昨夜向他磕头认错,跪伤了膝盖,可能没法儿送他出门了。
我听得真切,夜子郎怕掉面子,把我说得悔恨万千。他端着补汤来喂我时,玉儿也来了,静戳我膝盖,直道:
“爹爹,不疼吗?我怎么感觉你都没有知觉了…”
我已经好了不少,也不想他大惊小怪。
“夜子郎要来喂我喝药,我懒得动了。”
我们四个都呆在屋子里,玉儿拿了一颗白色的糖扔进水盆里,和溯儿一起围在旁边看它在水里慢慢膨胀起来,慢慢地,把塑料壳胀破,玉儿就把它拿出来拧干净水,朝我展开来。
是一块看起来很柔软的棉布。
我觉得很新鲜,一颗糖大小泡泡水就成棉布了。
“多大的人了,还玩水,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臭狼边问,边吹着勺子里的补汤,其实不会很烫,他觉得多吹两下,再怎么烫都不会烫到我。
“洗脸巾,家里的毛巾久了不用有股味道,我不喜欢,这个擦两次脸就丢了。”
玉儿说着,给自己擦了把脸,随后挂到架子上,又抱着溯儿坐到小榻上,只小声说:
“爹,我手机没电了,不知道宝儿功课学得怎么样,她周末还要练琴。我让她要跟老师好好学,准备考级。她没和我抱怨过,有时候放学回来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练琴也不用我陪着了。”
“我不是和你说孩子长得很快吗?舍不得就先回去照顾她,童年就那么几年。你看你自己不也是越来越能拿主意了,等你完全不需要我们了,宝儿也一样。”
“那我一会儿出去。”
夜子郎点头了,我也把补汤喝完了,没去送他,我怕玉儿到了东城恋家,怕他扛不住事儿,一受委屈就找自己的女儿诉苦,要不就开车开到山口一路跑回来,跑来喊一声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