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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第二百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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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半夜才入睡的,溯儿因为晚饭没吃多少半夜醒了哭着要奶喝。大家都累了,我只好将她抱到外头,烧水,泡奶。四处寂静,过道只有一盏红烛亮着。两扇小窗阖着,到了灶房没有蜡烛了,我只能用手电筒。怕孩子们早上要喝,我便多烧了些。
臭狼在灶房放了大水缸,一家子约莫吃个三天,加上洗漱的。这么晚了,若是要到外头打井水,我也会觉得寒颤。我也不是怕什么脏东西,也不怕野物,自己也能打上一打,可是有女儿在,我总是有保留,再加上臭狼总是陪着我,我便不再装出一副铁皮样儿了。
回到房内不想臭狼也醒了,正四处张望着,两只眼睛在烛光下还是发着青光。我抱着女儿喂奶,他在一旁看着,心疼得将溯儿抱到了他怀里喂。溯儿会拿奶瓶,他只要坐着,好好抱着等她吃饱,然后用湿纱巾给溯儿擦擦舌头牙齿就好了。
“岐儿睡吧,我睡够了。”臭狼叹了口气,随后将被子推了推让了位置给我。虽然夜奶他喂得多,可这回我却不喜欢这样的分工。我能说什么?臭狼是为了我能好好休息才自己强撑着不睡的。溯儿那么小,怎么懂得爹爹需要狼爹抱着睡。
我不住起身坐在臭狼身后,将他们父女两个抱紧,好像抱住了全世界一样。臭狼惊得转头看我,低声问道:
“玉儿还在,要不等溯儿睡了咱们…换个房间…岐儿帮我…”
他不知道想到哪里去,已经整个人抱着女儿往我身上摊开躺着,不一会儿又不自在起来,抬头看我,眼神微微凝滞。
“岐儿,如果我也能揣上崽儿,你想要男娃儿还是女娃儿?你会更疼它还是更疼溯儿?不许说假话。”
“崽儿不要了,我只疼臭狼一个。”
我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开始想象怎么让臭狼揣上崽,想象他原本紧实的腰被撑开,他慌乱,他汗珠滚落,他所有的热气腾腾都属于我。
事实是臭狼酒后缺德,胡言乱语抱着溯儿发疯。当然,就发疯来说,我认为这个普遍的现状并不是什么好事,自然了,我也在发疯不是吗?大家都拼了命寻找一条途径发疯,思维失去突破,行动失去理智,随后带来的往往是微微一颤的尾韵。
溯儿被放到一旁,臭狼仍旧压在我身上,只过了半刻那件黑色长衣便沾上了腥味儿。这与犬器释放出来的味道极其相似,只是臭狼香火重,又行医,所以多了几分麝香与药香。我这么描述也不太准确,臭狼是狼,不是犬,只是两者同源。
为了补偿他,我也小心为他清洗。秋夜风萧瑟,他在小榻上不住地仰天长叹,随后急促的呼吸声带走了点点狼崽儿。我很羡慕他,这样容易得到了欢乐,而我却要不停地习惯。比如今天垫了是花色的毛巾,用的是新的一罐花油。我满眼是他,脑子里却放空了,没有一点动作。
臭狼稍稍恢复后说:
“岐儿,我最恨人家敷衍我了,你到底要不要我?”
我忙指向窗外:
“你看吧,现在该休息了,再不休息要被夜叉抓走的。”
语罢,只见臭狼将窗阖上了,又争:
“那…等玉儿回去,岐儿答应我。”臭狼伏在我肩上,一边磕他的牙,上下齿咬合的声音一阵阵地传到了我耳朵里。
醉酒后的人比平日重好几分,我也挪不开,只能陪他干坐着。不一会儿,臭狼倒是在我背上睡过去了,和两个孩子一样缠人,念叨着:“岐儿,我的枕头…”
我忽然好累,那是玉儿枕着,也不是别人,怎么总是莫名的小气?可能旁人都觉得我有臭狼,有女儿,玉儿也长大了。别人以为我们把日子过得很好,不挨饿不挨冻。
实际上也是,只是我穿什么都要臭狼来搭配,他觉得我哪样好看,我就该听他的。我不高兴了,臭狼就说,听你的,岐儿,都听你的。我要的不是这句话,我要的是他可以别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一只狐狸,豢养在他给的牢笼里。我不知道这是保护还是囚禁,如果是囚禁,臭狼却也没有虐待过我,不过是被割了肉,被种了蛊,不过是要了个玉儿,不过是落下病根,不过是阴雨天腰酸腿疼好不了,我和他一起把这个家打理起来,从来也没怪过他,照顾宝儿和溯儿,他也劳累。我告诉玉儿,大人不会计较这些,何况臭狼是我亲人一样的存在了。
耳边像有蜜蜂在飞,额头闷疼。臭狼就在我身边静静地睡着,我却每夜每夜睡不着,我快疯了,我需要他好好救我,我需要他别给我吃那么温和的药,我宁愿世俗,然后随波逐流,然后像很多泽里的人一样,安分守己地把孩子带大。我不要那么多浪漫,我不要那么多默契,不要那么多花前月下。我幸福吗?为了女儿,我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臭狼说,逼着逼着,我就会像他一样快乐。
可是夜里,我开始呕吐了。因为撞到了眉骨,额头止不住疼。不是很疼,却折磨得我睡不着。我很难受,因为我不能把溯儿叫起来,说爹爹需要你陪着。我也不能哭,因为我是两个孩子的爹爹。因为溯儿还小,我要想她下一顿饭吃什么,我要想明天早起去菜地里摘点儿土萝卜,糖醋腌着给玉儿带去吃,要想山上的药地,那么大一片,臭狼要忙多久,我要做多少饭后三个人吃的,玉儿跟着去山上会不会待不住,我也不敢让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旁人说,狼王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还是想走?怎么那么狠心连女儿都可以不要了?连玉儿也劝我,说我没了臭狼不行。傻孩子,狼爹拥有爹爹这么多年,爹爹却没有体会过拥有一个人的欢欣。爹爹不喜欢束缚,哪怕爹爹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很希望你能留在山里陪爹爹,爹爹也不曾真的要求你要留下来。
我真的想了很多,很多。现在,未来,臭狼的生命,我的生命,整个巽风泽的未来。臭狼有群狼,狐群却老得差不多了,新长起来的都把我当做亲和的狐狸,我们狐狸没太大权利。我坐在榻上沉思,好冷好冷,我好害怕将来溯儿遇上一个这样爱她的人。这种爱让人恐惧,不舍,憧憬,厌恶,厌倦,冷血,亲昵。所有我能想到的不堪,都在我和臭狼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他发现我不好。我希望他可以帮我变得更好,而不是将所有的好都给我。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将所有错往自己身上揽。臭狼没做错什么,他不过是像玉儿说的恋爱脑一样,对自己喜欢的人好也没什么错。我很愿意去爱他,暂时用亲人的身份。臭狼也愿意等啊,这就解决了不是吗?
不是的,我有罪,我撒谎了,我骗他的,我讨厌跟屁虫,我喜欢冷冰冰的人,我不喜欢他话多,不喜欢他在玉儿面前也要争一口气,不喜欢他去寻找证明我喜欢他的蛛丝马迹和证据,所有一切不被世俗接受的,我都能接受。所有一切不被我接受的,臭狼最喜欢。因为臭狼知道什么是成家,臭狼比我看重家和亲人。他脑子里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洗着我的衣裳脑子里都在迷迷糊糊地想狐狸尾巴。他给自己洗脑狐狸没有他不行,感动了自己。
就是这样一只臭狼,最近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早起收拾鸡鸭和衣裳,和狼群巡逻一圈。回来后吃着我做的早饭,抱着女儿追蝴蝶,还要开玩笑,一只小狐狸不够,再要一只小狼一起。明明因为溯儿长牙半夜大家都休息不了,明明带三岁的宝儿整个院子鸡飞狗跳,明明溯儿的手帕,口水巾,换洗衣服,玩具总是四处分散。你问我还喜不喜欢小狐狸,当然了,学会叫爹爹的时候,整颗心跟着三伏天的冰块儿一起化了。捣蛋的时候一颗心跟着吊起,抓起玻璃杯的时候,竟然第一个担心地板会被砸伤。因为这只溯儿,痛并快乐着。看她可爱的模样,贴近额头亲吻到脑髓都要被吸干。我也算得偿所愿,她的确比玉儿活泼。可这导致我每回对溯儿说“爹爹最喜欢你了”的时候都要看看玉儿在不在旁边,听了会不会不高兴。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玉儿有时候都懒得伤心了,苦笑一句便过。
想着这些啊,天就亮了。夜里偷偷抹泪的竟然还有我,我以为我会在臭狼给的爱里永远欢乐。
“岐儿,你起来啦”
臭狼醒了,伸开一只手拍了拍我,随后又着急地翻了翻被子,低声紧问:
“溯儿呢?”
我忙指了指床尾的摇篮给他看,哭笑不得。
“她或许也要醒了。”我说,一把溯儿抱到我们中间,闻着头发和外衣酸臭酸臭的。
“穿得太多了,溯儿,你爹爹怎么把秋衣都给你穿上啦?”
臭狼点了点她的手心,小小的,一下子就抓住了臭狼,慢慢地睁开眼睛朝着我看。许是刚醒过来,还不知道臭狼在笑什么,又看臭狼看得仔细。
“溯儿,让你狼爹照顾你,爹爹先睡一会儿好吗?”
我问她,好像她听得懂我的话那般,可她只是从臭狼怀里爬到了我腿上,摇摇头开始哭:
“奶,奶,岐儿,奶。”
我的衣襟都快被她抓拦。我忽然充满疑惑,狐族的肉胎狐狸都会下崽儿了,为什么崽儿还以为自己的产者有奶水吃?如果整死找妇人买奶水,不是很恶劣吗?总是在找各种各样类乳物质给崽儿吃,怪不得肉胎崽儿被人瞧不起,这个生了不好养,那个生了找不到能吃的…
第一回后悔生了溯儿,我巴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和溯儿关系?源头都是臭狼,是他发现我体内有馕袋,是他一开始动机不纯,他怎么会不明白只要有了孩子人就跑不了的道理,利用我的感激,利用几个月的相识,利用儿时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