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世》含墨深黑

75、第 74 章

　　莫棠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还在回味她刚刚听到的话。

　　穆千凉的过去，这人曾经同她讲述过一些。

　　所以，是那次还有没能说出的话，要现在再告诉她吗？穆千凉能主动告诉她，莫棠本该高兴，却还是有一些不安。

　　她总感觉这人的过往会牵涉到什么不好的事。

　　大帐外扑簌簌地下着鹅毛般的大雪，天色还未完全明亮起来，乱卷的寒风只在帐外喧嚣，帐内只是未曾变过的温暖和安静。

　　不短的沉默之后，穆千凉歪歪头，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问道：“你不想知道吗？”

　　莫棠长出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不，我想知道，很想知道。我只是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我有点怕。”

　　穆千凉奇怪道：“为什么会怕？”

　　莫棠笑笑，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将是她注定要面对的。

　　顿了顿，她又说：“你说吧，现在就告诉我。”

　　穆千凉又看了看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先开口问了一句：“你觉得冥陵城是什么样的势力？”

　　莫棠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认真答道：“冥陵城是这片大陆最顶端的组织，各个势力的高层都被他们的人渗透，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势力可以与之抗衡。但这一直是我觉得最奇怪的组织，早在两百年前它们就暗中掌握了整片大陆，按理来说，它早该一统大陆了，但不知为何，他们只是保留着这种掌控，从此便再也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想干什么。”

　　穆千凉点点头道：“事实上，不止外人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就连冥陵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

　　“冥陵城的下层只知道服从自己的上司，而他们的上司也只知道服从上司的上司。一直往上，实际掌控整个冥陵城的只有一人，现在，那个人是城主灵梦醉，也是我的养母。”

　　“很多冥陵城的人都以为所有的决策皆是由城主所定，其实不然。历代城主都只知道遵从一块不知来路被灵气充满的石头。那石头，叫祈神石。”

　　“据传那是一块由世界意志化成的石头，它并没有别的用处，但可以传达最正确的指示，冥陵城喜欢把那叫做神谕。这与屠魇塔的神谕不同，并不算凭空捏造，而每任城主的任务，便是遵照着这些指示行事。也是因为祈神石，冥陵城才能有如今这般的声势。”

　　“十几年前，祈神石做出了一道指示，找到在那一天昼夜交替时出生的孩子。它不惜耗费自身一大半灵气，做出了标示，让冥陵城把那时出生的所有婴儿都带了回来。”

　　莫棠听着，惊讶地道：“你莫不是就是其中之一？”

　　穆千凉看着她，轻轻点头：“一共有四十九个婴儿，不仅我是其中之一，灵梦醉的亲女儿——穆千寒，她也在其中。”

　　“祈神石不足以直接做出明确的谕示，于是这四十九个人便都被留在了冥陵城，被各路高层分别收养，我便是那时被灵梦醉领回去的。”

　　莫棠追问道：“那祈神石为何要找你们回去？”

　　穆千凉摇摇头，道：“没有人知道，祈神石也从未明说。”

　　“它在那之后做出的指示，也都只是在从四十九个人里找人。因为祈神石以往也曾做出过这类寻人的指示，而它最后选定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了冥陵城的继任者，故而虽然祈神石没有明说，但仍有不少人认定了这是在找下一任城主，便为此争破了头。”

　　“我不确定灵梦醉想要的是什么，她并不如何管我。我待在她身边的意义，多半是为了穆千寒铺路。”

　　“就这样过了二十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直到后来，穆千寒把我的秘密泄露出去，我便被冥陵城判以极刑，丢到了蛮荒。”

　　莫棠听着，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的秘密？”

　　穆千凉点了点头，略微沉默了一会儿。这所谓的秘密，便是她真正要告诉莫棠的事了。

　　“我的特殊，在于我的灵识。”

　　“修灵者的灵识千奇百怪，但数万年来，却从未有任何一个人的灵识像我一样，是‘死灵’。”

　　死灵？

　　莫棠的瞳孔猛的一缩。

　　这难道不是只会存在于魔魇身上的东西吗？那无时无刻不在侵蚀一切的黑雾，竟然会成为一个修灵者的灵识？

　　穆千凉垂下眼睑，不太敢看莫棠的反应，她闷头继续说道：“我也不知，这是为何。但从成为一个修灵者的那天起，它便存在于我的体内。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时同样在场的穆千寒。”

　　“那时她便让我一定不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也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动用灵力。她也从未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直到那天。”

　　“大陆上的人对死灵的恐惧早已根深蒂固，一直到这个消息，我便被控制起来。”

　　穆千凉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又想起了那一天。

　　她跪在堂下，四周是冥陵城所有的高层，灵梦醉高高坐在主位上，宣布着这个消息。

　　她听到那些人哗然大乱，看到那些震惊与惊恐交杂的脸，她却安静地等在原地，没想过要为自己争取什么，也不求什么，她看了一眼殿外下着的大雨，心中竟感到一丝久违的安宁。

　　“这大陆上，还从未听说过有人的灵识是死灵，凡是可以操控死灵者，无一不是魔魇。”震惊之后，有人发言道。

　　“这不过是个没长面具的魔魇罢了！我早就奇怪她身上的伤势为何总能快速痊愈，这和魔魇的特性不正是一样的吗？”另一人说道。

　　“不止是没有面具，她和那些魔魇最大的区别难道不是她有作为一个人的神智吗？也许我们不必过多惊慌，她与魔魇并没有关系，不死之身可是屠魇的利器，以往她可没少屠魇。”

　　“作为一个人的神智？你看她那样子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吗？有哪个人会真的无欲无求、就算天塌了也从不关心？就连她自己，她也从未在意过吧？恕我直言，这真的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表现吗？”

　　堂上各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直到终于有人说了一番话，让所有人一致安静了下来。

　　“拥有神智，却没有面具。若她真是魔魇，谁又能保证在真正觉醒之后，她不会指挥着那群没有神智的同类，把我们这个世界毁于一旦？”

　　“大家想想祈神石为何会突然找人？以往找人时，它都明确指示过是要寻求城主的继任者。这次却什么也没有明说，它却不惜耗费自身一大半的灵气都要我们把人带回来，莫不是它要我们寻的，便是会真正毁灭这个世界的元凶？祈神石在暗示我们的，不正是把这个危机抹杀在摇篮之中吗！”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惊恐与惧怕。

　　毁灭世界的元凶？

　　那时的人们，紧紧是想到了这个可能，便立刻无比统一地做出了最后的决断。杀不了穆千凉，他们便要把将其永远禁锢。

　　她身体上的创伤虽然可以复原，但体内的灵力会用于修补身体，让这人保持在虚弱的状态，因此只要时刻不停地破坏着她的身体，便可以将她永远禁锢。

　　按理来说，这本该是穆千凉最后的结局。

　　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极刑之后，她却突然被放逐至蛮荒。才有了后来的许多故事。

　　从回忆里抽身，穆千凉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只是没有面具的魔魇吗？

　　她微微抿唇，强压下心中的一分害怕，认真道：“如果说，那些人的猜想是真的……我真的可能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关键……你……”

　　她顿住了，未尽的话没有说完，她泄气一般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帐外的大雪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到处都已经裹上了一层干净的雪白色，风没有停，带着北域独有的寒气往帐中钻去。

　　莫棠终于从这一大段谈话中回过神来，看着那紧紧注视着她的人。

　　对方仍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莫棠却从那双眸子里读出了几分紧张的感觉，恐怕，这是那人第一次体会到的滋味。此时此刻，莫棠终于明白了为何穆千凉迟迟没有将这些事告诉自己。

　　原来，是在害怕着。

　　怕什么？怕自己也会和那些人一样看她？盯得那样紧，是怕眨一下眼睛自己就会跑掉吗？

　　莫棠终于开了口，缓缓说道：“不就是灵识是死灵嘛？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有谁规定过，只准魔魇可以用这东西吧？”

　　“难道你的灵识变一个，你就不是你了？以前觉得你聪明，现在看来怎么这么傻？你不一直都是我认识的那个穆千凉吗？”

　　这话说完，莫棠冲着这人眨了眨眼。

　　穆千凉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大帐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

　　“说得好！老夫看啊，这穆丫头果然没信错人！”唐子濯哈哈笑着，与唐心之一同走了进来。

　　莫棠呆了呆。

　　“这两位是……？”

　　穆千凉解释道：“他们便是要见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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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又双叒叕迟到了，我对不起读者老爷们！（双手合十）
剧情进展到这儿大家可以猜测起来了，未来到底会怎样发展呢，千凉在本文的主线剧情里到底会是怎样一个角色，冥陵城对穆千凉的猜测到底对不对呢……突然发现本文挖的坑不少哟，以后会慢慢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