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世》含墨深黑

29、第 29 章

　　屋中另外两人显然都怔了一下。

　　莫棠最先回过神，瞥一眼这人，饶有兴味地扬起眉：“所以说，你这家伙还真是对我胃口。”

　　完全不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的李城秋仍然满头问号。

　　“你若赢了那李城春，又会如何？”穆千凉问道。

　　“若赢了，门主自然大怒，”李城秋愣愣道，“他会杀我。”

　　“有多少人知道他怀疑你不是他的血脉？”穆千凉又问。

　　“门主他……看中颜面，此事估计连最亲近的心腹都未曾说过。知道的不过我和他，还有一个李城春罢了。”

　　“那你父亲突然向你出手，其他人会怎么想？”

　　“能怎么想？”李城秋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大概觉得……他疯了。”

　　若不是知道缘由，她在得知父亲想要除掉自己时，只怕也会觉得他莫不是发疯了。

　　“那为什么不能是灵云门门主受魔人蛊惑失了心智，竟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正好近日有那魔人的传闻，顺理成章。

　　李城秋脸色几个变幻，摇摇头道：“父亲他不会在外人面前出手的。”

　　“对，灵云门门主以为没有外人。”穆千凉理所当然道。

　　李城秋一噎，顿了顿，又道：“父亲他又不是口不能言……”

　　只要听他解释，这莫须有的误会自然也不会有。

　　“原来死人也会开口吗？”莫棠扬扬眉，代穆千凉把话说了出来。

　　不等李城秋从愕然中回神，穆千凉继续道：“灵云门门主受魔人所惑，走火入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痛下杀手，好在被外人发现及时阻止，奈何控制不住已经发疯的门主，只能……杀了他。实在令人惋惜。”

　　莫棠看着这人一本正经的木头脸，听着那说出的话和自己的猜测相差不大，不由得有些好笑，在某些方面，她和某人还真是有着难得的默契。

　　李城秋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两人一眼，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寒，心想还好不是敌人……

　　“不过，”李城秋皱皱眉，“父亲他是一等入灵的实力。”这样的实力在这蛮荒，已经处在最顶端了。

　　“这不是你最该担心的，”穆千凉瞥她一眼，“你现在该想明白的是，你想杀他吗？”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她大概也知道了这李城秋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这件事是她临时想出的一个最佳处理方式——直接除掉问题的根源，便也没了那么多麻烦事。但唯一不确定的，便是李城秋到底能不能接受这所谓父亲的死。

　　面前的少女意料之中地沉默了，穆千凉和莫棠都没有开口，让她自己好好想想。

　　良久，李城秋轻叹口气：“你们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回去的路上，莫棠恨恨地咬牙切齿道：“李城秋那个假正经也真是的，都摊上这么一个爹了，有什么好犹豫的。不过旁人的一点挑拨，十几年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要是我，本小姐不但要杀了他，还要好好揍他一顿出气！”

　　穆千凉往身边的这人看去，只觉得旁边仿佛站了一只张牙舞爪凶巴巴的小猫，轻轻勾了勾嘴角，配合地点头：“对。”

　　发泄一通后，莫棠又有些担心，道：“不知李城秋这家伙到底会怎么选，我们晚点再来问她？”

　　穆千凉答道：“这件事以她的性子，就算想再久，也没有肯定的答案。”

　　“那怎么办？”莫棠皱眉。

　　“等城秋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她的选择了。”穆千凉顿了顿，又解释道，“明天不就是她父亲给她安排的比试吗？看她是输还是赢吧。”

　　既然那李城春能找上门来威胁李城秋打假赛，穆千凉便已笃定，这场比试的胜负，完全可以凭李城秋的实力一人决定。

　　莫棠挑挑眉：“那走吧。”眉宇间的那抹担忧已全然不见。

　　穆千凉说什么，她就信什么。明明两人认识了也并没有多久，但这种信任，却自然而然得仿佛与生俱来。

　　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对？

　　莫大小姐猛地顿住了脚，恶狠狠地瞪向旁边的人。

　　穆千凉莫名道：“怎么了？”

　　莫棠脸色几个变幻，最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孔。

　　“千凉~你说怎么了？”

　　穆千凉皱皱眉，明明很正常的一个称呼，那两个字却在这人嘴中缠绵婉转，说出来的声音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怪异感。

　　这下她倒是确定了，莫棠一定怎么了。

　　不过莫棠也从没指望过这小木头能自己想明白，也没为难她，直言道：“你叫那假正经城秋。”

　　穆千凉一愣，有什么问题么？

　　莫棠也叫自己千凉，她觉得这样比称呼全名听起来更让人舒服，便也这样叫李城秋。

　　看着眼前这人呆愣的模样，莫棠恨得有些牙痒痒：“你叫我什么？”

　　“莫棠……”穆千凉说着，却好像突然明白了问题在哪儿。

　　莫棠的脸色似乎沉了下来：“所以你叫她就这么亲近，跟我反而见外咯？”

　　已经明白症结所在的穆千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解释道：“我并没有想那么多，你应是误会了。”

　　莫·想太多·棠脸色更黑，轻哼一声，也不理身边这人了，快步走到前面，把穆千凉甩在了身后。

　　已有过一次经验的穆千凉哪能不知道这人是生气了，连忙追上去，像之前一样抓住她的手。

　　“是我考虑不周，我没有料到你会在意这件事。”穆千凉认真道。

　　莫棠只是瞪她一眼，并不说话。

　　穆千凉便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有许多事都不明白……”

　　“你生气，是因为你觉得你在我心中比不上李城秋吗？”穆千凉试探性地做出一个猜测。

　　莫棠脸色变了变，这人说话还是这么直白得令人不适。不过怎么可能是这个原因呢？她只是一时不满那个称呼而已，若真论亲疏，她从未怀疑自己的胜算。

　　即便莫棠没有说话，穆千凉也从她脸色上猜出了一点意思，看来是自己猜错了。

　　“那……是因为你……不是特殊的？”穆千凉凭借着自己以往经验，又给出了一个假设。

　　这次莫棠没再沉默，直接白了这人一眼，气道：“在胡说些什么？本小姐会在乎我对你这个木头来说是不是特殊的？”

　　耳朵，却悄悄冒出了一抹粉色。

　　穆千凉扭过头，正色道：“是特别的。”

　　是这一生中，第一个向她伸出了手的人。是这一生中，第一个陪她一起看雨的人。也是这一生中，第一个愿意带着她，去见识这她所不知世界的人。

　　特别到，她这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都不曾挂记，甚至连自己的前半生都只模模糊糊记了几个画面的人，会将这短短两月的相处，清晰地记了个点点滴滴。

　　是特别的。

　　莫棠的脚步不自觉的顿了顿，脸上的不悦已在不知不觉间消散殆尽，心情，莫名地开始愉悦。

　　耳边是那个小木头的絮絮叨叨。

　　“那叫你什么好呢……”

　　“棠？单字叫起来总觉得有些怪异。”

　　“莫棠觉得呢？你喜欢我怎么叫你？”

　　“阿棠？棠儿？小棠？”

　　“……”

　　那之后这人到底嘀咕了什么莫棠已不太听得清，只清楚地听到了最后的一锤定音——“那就叫你棠棠吧！”

　　她挑眉，扭过头想反驳这棠棠听起来和糖糖同音，像小孩子一样。但反驳的话，却在撞见那人嘴边一抹毫不遮掩的笑意时，终究没能说出来。

　　算了，糖糖就糖糖吧……

　　她低头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叫出这个名字，应当是很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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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就已到了第二日，今天穆千凉依旧从胸闷气短中醒了过来，免不得又得把某位八爪鱼从身上扒拉开。

　　洗漱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把莫大小姐叫了起来，一同去这灵云门的演武场看个热闹。

　　等她们到演武场时，这里已经称得上人山人海。宗门的弟子早在昨日就从门主那得到了这场比试的消息。李城春将挑战灵云门大师姐，胜者将取代弟子中一把手的地位。

　　李城春是什么水平，李城秋又是什么水平，其实灵云门的弟子或多或少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现下根本就没有想过李城秋会输。开玩笑，那可是他们从小崇拜到大的大师姐啊，怎么可能会输？

　　之所以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这里，并不真是为了看一个结果。他们只是为了能多看看自己的偶像，那谪仙一般的人物。

　　看着灵云门这些狂热的弟子，早就见识过李城秋“真面目”的莫棠心情有些难言的复杂。你们知道这蛮荒小仙子一口一个“莫二狗”的模样吗？

　　她和穆千凉一起远远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等着，没过多久，便见得人群一阵骚动，是正主来了。

　　李城秋一身白衣，手执“白枫”，出现在演武场的入口，眉宇清冷，傲然独立。

　　人群簇拥着她，一口一个大师姐，弟子们都显得格外的热情，纷纷嚷着要李城秋不要留情，把李城春狠狠揍一顿。

　　而另一边，早已到场的李城春神色阴冷，心中冷笑道：不知待会儿见到李城秋败在自己手上，这些人又会是何表情。

　　比试的两人都已在场中就位，正在这时，一位中年男子慢慢走入了演武场，弟子们一阵熙攘，纷纷跪拜下来行礼。

　　这便是灵云门的门主，李醒德。

　　只见李醒德飞身一跃，上了演武场最高的观望台。随后雄浑的声音便裹挟着灵力在整个演武场响起。

　　“今天是我儿子和我女儿比试，正好，我也该看看他们二人到底谁更有实力，便也来此。今日的比试，便由我来主持吧。”

　　穆千凉瞥了那男人一眼，已注意到这人话语中的微妙。

　　该看看谁更强，而不是想看，便是在隐晦地点明，胜者，才更有资格做这灵云门的继任者。还没开始比呢，这就开始为自己的亲儿子铺路了？

　　莫棠已留意到李城秋面上那不易察觉的疲色，看来是昨晚并没有睡好。她皱皱眉，不由有些担忧。

　　不知道李城秋最后的选择到底是什么。

　　就看，这一场可以决定很多人命运的比试了。

　　“比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