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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大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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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弹指一灰间的事情,何姆甚至没反应过来自己这么快就做了决定。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罗邈回到地下室了。罗邈说时间不多,问她要不要见见乌苏。
当然要了。
于是何姆跟着他到了那间厕所门口。上次乌苏也是被关在这,可那次有她,有乌苏,还有麦尔离。
这次...呢。
罗邈很快地开了锁,推开门。仍然是照去了一道微光,乌苏这回却是等在了门口。
罗邈之前说,说什么都没告诉乌苏。所以何姆躲在他身后,深吸了口气,用力提起嘴角,探头朝乌苏的方向看去。
她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颤抖的,可她要笑。她希望日后乌苏想起自己的时候,忆起的是一张笑脸。
于是乌苏也笑了,笑得那样温柔,就像何姆在陶北看见他的第一眼一样的温柔。
乌苏朝她招手,于是她跑去了。
罗邈走了,给他们留了道缝。
“何姆啊。”乌苏说。
何姆看着他,从头到脚细细看。
多看两眼,不要忘了。
她想。
乌苏蹲下来了。他原本比自己高很多,所以她总是仰望着他的。现在近了,何姆便看得更清楚。
她看见乌苏脸上的光,是走廊里吊灯的光,映得他更加好看。
眉毛很浓,耳朵很小;眼睛很黑,嘴巴很红。
何姆经常会问自己,乌苏为什么那样好看?好看到她...
再也看不进别人的脸了。
乌苏开始唠叨:
“无论发生了什么,首先保护好自己。”
“跟着麦尔离,那小子还是靠谱的。”
“还有...大多数人可能都会比想的要好一点。”
“所以何姆呀,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别人的善意。得到帮助了,回馈给下一个需要的人就好啦。”
她记得呀。
这话他以前说过呢。
“何姆啊...”
“嗯。”
“我还是希望我们...不要走散的。”
乌苏说得很小声,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就像以前的她一样,总是和自己说话。别人听不见拉到。
但乌苏总能听见。所以她也像乌苏一样,听见了他的心声。
“不会的。”何姆说。
最多也就是一辈子。
她等得起的。
“嗯。”乌苏终于笑了,还张开了双臂。
何姆真的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抱他...吗?
乌苏没说话,但何姆就是觉得他肯定了。何姆觉得她不该去的,她没法保证自己能控制好情绪。但她...忍不住了。
所以她在理智占上风之前伸手接受那个怀抱。
干净的味道,有力的心跳。
何姆感觉到乌苏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说:“你再叫我一句哥哥呗。”
像是句恳求。
好...
当然好了。
“乌苏哥哥。”何姆用力抱着他,好让自己不发抖。
何姆总觉得乌苏在告别,可罗邈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来着。
何姆之前问,她去看他,会不会被他看出来。如果乌苏知道了,就救不了他了。
罗邈却说,没关系,那么短的时间,他想不到。况且他现在也没心情想。
所以何姆应了,乌苏说什么她都应了。
胡言乱语还是什么的。
她没机会再深究这前因后果了。
何姆听见后脑勺传来乌苏的笑声,于是她也笑了。可视线模糊了。
一辈子...
万一等不到了呢?
何姆瞪大了眼盯着明暗交界的地方,好让眼泪多在眼眶里转一会,不那么快流出来。
她怕泪水掉在乌苏脖子上,被他察觉了。
然后何姆听见罗邈回来了。
她该松手了。
但手好像不听使唤了。
她不能被发现她哭了啊...
如果乌苏发现了,她救不了他了,该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乌苏拍她后背。
何姆拼了命憋住气,胡乱点头。
终于,她松开了他。
何姆没敢看乌苏,一口气冲出了房间。
门关上了,一墙之隔。
罗邈还在,何姆靠着墙壁直掉眼泪。
“走吧。”罗邈带着何姆往外走,又轻声低语,“保重。”
...
罗邈不知从哪儿搞来一辆车,带着何姆往不知道哪里赶。何姆透过车窗看外面,只觉得沿路景致开始变得有些偏僻。
“何姆。”罗邈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可能会挨打。”
何姆应了:“嗯。”
罗邈加了句:“大概会有点痛。”
“没关系。”她准备好了。
罗邈一直没告诉她到底要干什么,她也没问。何姆觉得罗邈既然没说,大概是不必要。说不害怕是假的,何姆其实也有点不敢问,所以想干脆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很快,没多久就到了。何姆下车,看见荒野上一间小屋子,竟然有几分像陶北的景象。
木屋里亮着光,映出三个人影。
何姆不想进去,但她只能硬着头皮跟罗邈往里走。
迈过门槛的那一刻何姆听见一个人的笑声。是一直给他们当领队的那个人,何姆现在知道了他叫阿朗。
胡云汉也在里面,面色不善。还有个她不认识的小孩,站在阿朗后面,看上去跟她年纪相仿。
阿朗拿着之前揍乌苏的那跟棍子,可能跟她手臂差不多粗细。
阿朗拿棍子敲敲地板示意她过去,于是何姆慢慢走过去。真的是意志在推着她往前走,何姆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怕自己这口气松了就没勇气再留在这里了。
可等真的到了那时刻,阿朗在面前,木棍在头顶上。
何姆却突然感觉好像没那么怕了。
她回想起乌苏替别人挨打的场面。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他感到过害怕吗...?
阿朗抬起手,胡云汉抱胸看着,罗邈压根就没进这扇门。
于是她独自面对这恐惧。
一棍子下去,第二下、第三下...
何姆开始被打。
可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诡异。她几乎感受不到阿朗的愤怒,这和之前他揍乌苏,母亲打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不反抗,他打得挺没劲的。何姆胡思乱想着,自己还能在心底打趣儿,大概还能撑好一会。
阿朗后来还是把她打了个半死。何姆两只眼睛都肿了,胳膊也抬不起来。她以为自己要断气了,于是阿朗停下了。何姆眯着眼看见他朝他身后的那个孩子伸出了手,小孩畏手畏脚地递给阿朗一个小相机。阿朗给她照了好几张相,最后把相机又丢回那小孩手里,挥挥手让他可以走了。
他照相干什么...
何姆突然有了很不好的感觉。
她猛地挣了一下:“别...别。”
她突然想到,那照片要是被乌苏看见了...他会不会为了给她报仇,傻不拉几地去顶撞阿朗?
何姆又急切地看向胡云汉,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希望他能够阻止那个人。
可胡云汉完全没有看她。他见拿着相机那人出去了,便要去关门。可胡云汉的手机偏偏这时候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正要锁门的那只手停顿了,往另一个方向推了锁。
何姆看见阿朗这时候笑了。虽然他一直都在笑,可那一刻的笑容好像特别不一样一些。
胡云汉出去接电话了。
何姆快晕过去了,阿朗却没有任何动作。胡云汉接完电话回来,明显气压低了一个度。何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一心只想着那照片的事情。
“该做最后一步了。”阿朗在和胡云汉说话,“你说的,杀鸡儆猴,没必要当众展示全过程,但一定...要做到底。”
胡云汉脸色有些发青。何姆不常见到这个人,连名字也是从小七口中得知的,却从没见过他对别人无法反驳的时刻。她现在感觉不太妙。
阿朗从房间的角落里拿出一个塑料桶,旋开那盖子,开始把里面的透明液体往地上倒。何姆闻见了刺鼻的难闻味道。
他这是...在干什么...?
何姆眼睛快闭上了,脑子也不太清楚,浑身都疼。
他往地上洒水干什么?
何姆迷迷糊糊看见胡云汉出去了,最后是阿朗。他在门口划了根火柴,火焰在这黑夜衬托下显得格外明亮了。
大门敞开着,可何姆根本没力气跑出去。
阿朗把火柴往地上一丢,带上门。那一点点的火苗迅速如火蛇一般顺着地板蔓延,朝何姆势如破竹般靠近。
何姆一下子清醒了。
室内迅速变得无比亮堂,木桌着了火,从桌角延伸至上,再整个吞噬。灰色的浓烟扑面而来,何姆觉得透不过气。
她往边上挪了挪,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力气,于是又用力挪了挪,好不让那火苗蹿上她的衣服。
何姆终于慢慢爬进了房间的最里面,那个角落稍微凉快点。可她知道,她只是在耗着时间罢了。
门关着。
外面三个人,没有人来救她。
其实阿朗没锁门,只是虚掩着。如果她还能跑,说不定能推开门跑出去。
可她真的...没力气了。
何姆伸出的手也被那热气烫得立刻缩了回来。她这时候希望自己能变成一颗子弹飞出去就好了。
不间断有热浪滚滚而来,何姆又开始想之前罗邈给她的那根冰棍,她现在有些后悔当时没吃。
何姆开始不断咳嗽,后来几乎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缩在角落里,汲取墙壁上最后一丝凉意。
她好像...有点困。
小七说可能会等很久。
一辈子...
原来是这意思吗?
生死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