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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和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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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尔离顿住脚步,没动。
何姆冲出去把他拉进了屋,然后乌苏对门外的白妞说:“还有,他记着说明他重视我,我应该对此感激。
白姑娘,我其实真的非常不想和你交谈,但我还是有一句话想要告诉你,请你以后说话之前经大脑思考一下,如果可以,请你回了陶北后多喝几斤羊奶,把脑袋长好了之后再出来混,免得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然后他甩上了门。
麦尔离有一瞬间的心花怒放,但他强行瘪着嘴,装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并且故意表现得十分羞愧,“乌苏哥。”
何姆想笑,他开始吹口哨。
“别吹了,难听死了。”麦尔离拍他。
乌苏转身进了屋子里,也是故作轻松道:“我们三个把两张床拼一下,三个人挤一挤吧。免得你出去被那位给吵死。”
麦尔离没好意思马上跟过去,还是何姆从背后把他给推进屋里的,“进去呀!”
不太宽敞的房间,不太大的床。何姆跟乌苏合力把一张稍微小点的床往大床上靠,完了何姆率先爬到最里面,朝他们俩招手。
麦尔离仍然站着不动,也不朝他俩看,乌苏只好自己先一脚跨上床坐着,然后对麦尔离说:“最近没怎么打扫,地上有很多虫,绿色长毛,扭来扭去那种。”
果然起了一阵风,下一秒麦尔离已经脱了鞋站在了床上。
麦尔离:......
虽然外头天还亮着,三人这么躺着且没有人讲话,确实有些些许许的奇怪。
乌苏在躺在两张床缝里总有些硌着别扭,但他又不好翻身,免得动静太大。何姆眼尖地发现了,他往墙壁靠了靠,并且伸出一只手扯了扯乌苏的衣角,示意他进来点。
乌苏摆摆手说没事,何姆只好作罢,重新躺回了乌苏和墙壁之间那块宽敞的地方。
“对不起!!!”麦尔离突然说。
乌苏答:“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搞这么严重干嘛!”
他们都听见麦尔离好像哭了,带着点啜泣。
乌苏尽力用最普通的音调说:“别对不起了,你这样下去细想,我也得道歉,这么搞下去还有没有个头啦——”
麦尔离使劲憋着气,往乌苏身边挤了挤。他这么一挤,倒把乌苏从床缝上给挤了下去。乌苏一翻身,直接压在了何姆一条胳膊上。他意识到了不对劲,生怕压碎了何姆的小臂膀,赶紧翻回去让何姆往里面挪,结果麦尔离这小子不知怎的还得寸进尺地持续往里面移动,愣是挤没了最后一小点空隙,导致乌苏又摔回还没来得及避开的何姆身上。
何姆没出声,倒是乌苏闷哼了一声。他用左手支起上半身,撑在何姆脑袋旁,发现后者正目光呆滞地盯着自己。
难道是自己脑门上有什么东西吗...?
乌苏想着,视线又落在何姆脸上。
不过这小子,长得还真,挺好看的。
眼睛真黑。
乌苏换了右手的胳膊肘撑着自己,然后扬起左手让何姆往里边儿移,另一边麦尔离还在絮絮叨叨。
“我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还觉得这女孩挺开朗啊,就...跟这边的其他女孩不一样。”
“她们老是低着头,自己扎堆自己玩。”
“所以我觉得白芸她还...挺特别的,对我也挺特别的。”
“啊好丢人啊...”
“后来她一天到晚就跟我讲东边的那些事,说东边有多么现代多么好,说得好像她真去过似的...”
“我真是受不了了。”
何姆靠着墙斜着躺好,乌苏终于能躺平了,不过麦尔离仍在持续向内移动。
麦尔离抱怨,“她说话真欠打。”
乌苏附和,“确实欠打。”
何姆拼命点头。
“她还不打招呼就闯进我家。”
“确实不好。”
何姆微微点头。
“乱碰我家的东西。”
“那样确实不对。”
何姆似乎已经转不动脖子了。
乌苏终于说:“麦尔离...何姆快要被你给挤死了。”
何姆小声说:“没有没有。”
麦尔离抬了下头,发现旁边两个人已经快要叠在一起,终于慢慢吞吞往外挪屁股,“哦...”
...
后来麦尔离轻微打起了鼾,何姆也停止了点头,乌苏看着天色终于渐渐暗去,他把两个人往自己身边靠了靠,也闭上了眼。
对麦尔离来说,他或许十分感激乌苏对他那一时冲动的无限包容,可对于乌苏来说,这也许只是他对麦尔离那份歉疚的回馈罢了。
但无论如何,过了今夜,他们还是永远的朋友。
...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妞就从他们的生活里渐渐消失了。或许是因为谁都没太在意,所以连她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只是在某一天会突然想起来,原来生活里还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一些事情,然后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没有出现很久了。
其实白妞确实是离开了,在她走的那天早上,有个戴着小皮帽的孩童拎着个小花篮冒冒失失撞到她身上,接连着几句对不起后胡乱跑走了,留下一个塞满各种鲜花的篮子在原地端端正正放着。
白妞驻足片刻,她最终捡起了那个篮子,对着陶源这片土地缓缓吐了口气。
她大概是笑了,又或许没笑,但她说了四个字。
声音很轻,轻到飘进了陶北的风里,无人知晓。
“后会有期。”
......
三年后。
乌苏的个子也是如雨后春笋般猛蹿,麦尔离倒是没怎么长,更黑倒是真的,何姆稍微胖了点,够不上精壮,只是没原来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脸上终于显出点婴儿肥来。
日子或许本该这样平平淡淡过下去,但不知某一天开始,陶源突然开始流传这么一句话,说是双九年的草原上必出一匹狼王,从陶源带着众狼东进。
谁都不知道这话儿是从哪里传起来的,可你在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问两句,便会发现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本来流言停留在说说的层面也就完了,都说无风不起浪,可这风还偏偏就起了,且还是风起云涌。
草原上稍微年长的族长们突然就接到了话,并且听说是确切具体的消息,说现在东边给机会了,资助陶源这里带一批人过去学习深造,目标对象是九到十二岁的孩子。
这件事本该和乌苏半点扯不上关系的,毕竟他那时已经十五岁高龄,根本不符合去的条件了。而乌苏不去,何姆和麦尔离是必然不会去的。
可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总共只有二十个名额,只给男生,这种机会又少有,大家根本就是挤破头皮也想乘上这一艘似乎可以通往成功和现代的快艇。
乌苏一行人本盘算着观摩这一场好戏,可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之前谣传的流言,于是人们开始挖掘这话的深层含义。
双九年的草原上必出一匹狼王,从陶源带着众狼东进。
流言将矛头指向了当时所有人都认为符合“意气风发”这四个字的乌苏,将他推上了风尖浪口。
这件事本身符合“众狼东进”这一说法,而现在仅缺少的就是那所谓的“狼王”。流言没人相信,便就只是流言了,可偏偏还有不少人信了。
当身边的所有人有坚信着这么一个说法,且所有人都在劝服你这么做的好处,告诉你不这么做的不妥之处时,当事人自己绝对无法保证内心完全毫无动摇的。
后来,乌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被说动了。
当人们都在诉说着到东边发展多么开阔眼界,可以学到在这边永远没法接触到的东西的时候,他无法说自己心底没有一点点向往。
当那些孩子们跑到自己家门口说,希望有个靠得住的人可以到了那边带着他们的时候,他也没法完完全全不为所动地拒绝他们。
或许一开始他是被推着去的。
或许他后来真的就想去了。
乌苏最终同意去了的那会儿,麦尔离恰好在一旁,所以他自然是默认了这件事的。但让乌苏头疼的一点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何姆说起这件事。
这个决定他在心底压了好几天,也没敢说出口。
何姆会想去吗...?
他那么喜欢陶源...
现在放羊比自己还起劲。
随着出发的日子逐渐接近,乌苏心里越来越没底。然后有一天,他在屋子里烤包子,何姆就坐在一旁安静看着。
当橘黄的火光把室内照得有些忽明忽暗的时候,乌苏看似不经意开口:“何姆,你觉得陶源怎么样?”
他似乎仍在专心致志手上的活儿,好像这就只是平常地不能再平常的一个问题了。
鬼知道他手抖得差点把烤包子掉进了火坑里。
何姆答:“我觉得很好。”
“那你想一直呆在这里吗?”
何姆低了头,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照使得,乌苏总觉得他的面皮微微透红,“想呀。”
“你知道他们最近都在说去东边学习的事情吧。”
“嗯...”
“麦尔离决定去了。”
乌苏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狠心,“我也要去了。”
何姆没讲话。
过了很久,乌苏分外谨慎地添了一句。
“那......你想要来吗?”
“冰市。”
何姆抬了头,这回认真看着乌苏。
乌苏看见何姆眼里映出微微跳动的火焰,他在等他回答。
但何姆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乌苏以为他是不太愿意,连忙继续说:“其实你呆在这边会更好。你现在朋友也不少,我还是挺放心的。”
“我去!”何姆大声说。
在这满屋寂静里犹如一颗石子儿砸破冰面。
冰面看似坚牢,好像多少人踏上去都没事,其实比什么都脆,一砸就碎,然后全盘皆崩。
何姆又盯着那焰火,直到眼睛酸痛要流出泪来。
他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然后低声喃喃:“我当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