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去见你 ...
-
陈筠对着天花板发了一夜的呆,起来以后腰背酸痛头晕目眩又昏睡了过去,下午还好被闹钟吵醒,出门去附近的一个蛋糕店取了之前订下的蛋糕。
陈筠回来的路上路过了夕阳西下的海岸,而曾经在时间的那一端,也有那么一对女孩子手牵手走过这一段海岸。只不过,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回到屋子后,陈筠打开了这次唯一随身携带的那个背包,那个背包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本表面图案幼稚的本子,很旧。
那是颜白的东西,是颜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记录。
陈筠是在颜白消失之后,偶然间在自己的房间的书架里发现的。
本子不厚,也并不常记录,所以算不上日记,但是却也是实实在在地记录了颜白歪歪扭扭到秀美娟秀的字体,也记录了她的一生。
翻开来——
这是妈妈,送我的li wu,我以后用这个写日ji。
妈妈,带我见了好几个susu,我有点怕。
妈妈说,以后gu susu就是我爸爸,但是我叫不出来。妈妈很生气,对我发了火。
妈妈说过两天来接我,我要乖一点。
妈妈已经半年没来过了,我打她电话,她说她很忙,然后就挂了。我很想她。顾叔叔带我去学琴,老师弹得真好啊。
妈妈她要结婚了,她又有小宝宝了。
小弟弟出生了,我在门外听见她和那个婆婆说我是被送养的。妈妈让我以后别来了。我妈妈,她不要我了。
顾叔叔生日,我叫了他爸爸,他很高兴,那我也很高兴。
小弟弟生病了,妈妈和我打电话的时候哭了。我居然有点高兴。应该是爸爸给了她很多钱,她让我乖。
笔迹逐渐变得娟秀好看,而颜白也在慢慢长大。
我明天就十四岁了,明天爸爸说要好好给我过。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在爸爸的房间,没有穿衣服,我身上好痛。
我查了书房里的电脑,那个医生奶奶说我被QJ了,让我报警。
我打了妈妈的电话,妈妈一直哭一直哭,她让我别报警。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三个字写得很重,划破了下一张纸。
他昨晚又来弄我,他亲我的时候好恶心。我踢他,打他,他把我绑起来了。他说我已经满十四岁了,那晚是我自愿的。他给我看录像,那晚他给我喝的果汁里下东西了。好恶心,好恶心。他说如果我敢报警,就把这个发到网上去。好恶心。
他完事以后,抱着我,说他等这一天好多年了,说以后要娶我。
之后的记录变得更混乱了。颜白还曾经跑过一次,但是因为在宾馆了给颜红打了一次电话,顾明就找了上去,顾明把她打了一顿,然后就是性虐待。而身为她母亲的颜红,在顾明结束以后,亲自跪倒在她面前,让她救救她妈,救救她弟弟。在颜红一个一个磕头的时候,她想,刚才顾明在打她的时候,她妈是不是就站在门外听着她从惨叫到无声。从此以后颜白没有再跑了,她告诉自己爱上了顾明,按照顾那个畜生一次一次进入自己的时候说的那样。她不再反抗了,因为大概是报应,他那个弟弟先天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也需要大笔的钱。她必须乖乖听话,顾明才会给钱。
从那个晚上以后,颜白大概就死了。
她是她母亲年轻时的错误,她被她母亲卖掉了,从小时候就卖掉了。她妈之后还老和她说,以后顾明会娶她,她就是阔太太了。她没有说话,但她确实也没有地方去。
陈筠停下了翻页的动作,她从冰箱里取出了蛋糕,这时,天已经黑透了。她给蛋糕插上了蜡烛,二十六根,不多不少。
如果那个姑娘还活着,那么今天就是她的26岁的生日了。
来不及,阿颜。
没人吹灭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像红色的眼泪滴下。
旁边翻开的日记被风吹翻了一页。
和前面的癫狂混乱的字迹不一样,娟秀温柔的字体又回来了。
隔壁来人了,看样子是个画家,好看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呆。看着傻乎乎的。
小呆子,叫陈筠。她一开口就让我我做她的模特,她的眼睛好干净,和我不一样。
我好脏,钢琴也好脏。讨厌窒息,但是好像习惯了。
她抱了我,她真干净啊。她画画的样子真好看
她说喜欢我。
我啊。
她明天要给我过生日。
陈筠,死了以后,会去哪里,会去海底吗?
以后会有人爱我吗?
这个世界还会抛弃我吗?
会有人把我打捞起来吗?
对不起。
颜白的一生,就停留在那最后的三个字上。
陈筠还记得,那天颜白吹熄蜡烛以后,突然间抱住了她。
哭着一直说,来不及来不及。
手臂颤抖,哭得很伤心,但是嘴角却还笑着。
等陈筠真正意识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她已经发疯一样地找了颜白一个星期。
直到她看到这本日记,她抱着这本日记很久很久。
不得不说,顾明做的很干净。当她查到阿颜的母亲,她的母亲,却怎么也不肯出来作证。她只是一直说她不知道,然后把门关上了。
陈筠没有放弃,令陈父意外地是她这个醉心艺术的女儿突然对家族生意起了兴趣。
陈筠在十年间,一点一点让这个控制欲极强,极其自大的男人倾家荡产,而现在他死了,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陈筠竟什么情绪也没有感受出来,只有结束一切的轻松感。他会死,至于是失足自杀还是什么其他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蜡烛将要燃尽的时候,陈筠用打火机,点燃了那本日记,火焰吞噬了纸页。并其后的灰烬,一点一点收拢在一个白色的坛子里。
像是骨灰。
时针指向十一点半,在二十六年前,有一个姑娘来到这个世界上,十年前,她在十六岁的那年,穿着白色的裙子,抱着一副画。慢慢走进了海底。
而十年后——
对着海边的门大开着,海风很大且凉,桌上蛋糕的蜡烛早已熄灭,屋子里的人连带着那个白色的罐子也不见了。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躲着人群
溜进海底
那里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