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以东》林几宿

3、伦敦03

　　吃完饭之后，他们喝了酒。像和平常一样，周以总是喝的最神志不清的那一个，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值得庆祝的人。大约十点多，曲一给自己在夜店常驻的朋友打电话，给他们在卡座里留了个位置，就拽着周以出门上了地铁。

　　夜晚的冷风重重的拍打在他们的脸上，陆之尧觉得自己不多的来自于酒精的昏沉也快清醒了，暗自裹紧了自己的大衣。一边的曲一像是一口酒没喝过一样，一边走路一边无趣的刷着手机。而周以被风吹的清醒了一点，兴高采烈的在前面高兴地带路。

　　那是他们最喜欢的一家夜店，不是那种在小红书都有人分享的网红夜店，一群妖艳的中国富二代霸占这卡座，画着精致的每个人都相同的美丽妆容。这家店藏在夜生活最繁华的打个街角，旁边是出名的gay吧，不算大的一家店，灯光和音响效果都恰到好处的唤起狂欢的序曲，并且总会邀请到不出名但是风格独树一帜的乐队和dj。

　　这也多亏了曲一的装做自己品味超前的富二代朋友们，还总是在最火热的周五夜晚能给他们留下位置。

　　大约十一点钟，气氛才刚开始，驻场的小众乐队刚开始他们暖场的最后一首jazz，他们寄存了衣服，和曲一的朋友打了招呼。

　　陆之尧去买了酒，他一直觉得这家店的酒很好喝。他不是一个懂酒的人，但是好在他的酒量向来很好，不管什么调酒他都照喝不误，从来没有醉过，顶多是有点上头而已。但这家店的调酒师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喝起来甜蜜却不腻的味道，总让辅助他能快速的融入整个夜店的音乐中，快乐起来。

　　夜店的存在，很少有人是真的来享受音乐的，多是人来约炮和趁机揩油。陆之尧知道自己不是后者，前者也说不上，大概他享受的更多是那个氛围，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一起欢呼和大笑，因为不重要的短暂快乐时光，即使有酒的催化，但是这样的兴奋是真实的。

　　很少有这样真实的兴奋，让他短暂的忘却烦恼。或许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他转头看向朋友们，他们都离开了卡座，在舞池中央扭动着，周以像小学生一样挥动着双手，一个看起来经验十足的夜场公子，往往蹦迪起来是最蠢的。曲一一个人坐在卡座上，脱下了高跟鞋，手上拿着酒杯，跟着音乐不自觉的扭动着身体，她在开心的笑着，只是她开心的和她每时每刻一样，克制又优雅。

　　他看向周围的人群，随着dj开始变换起音乐的节奏，所有人都开始沸腾了起来。他一口喝完了那杯不知名的鸡尾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艰难的向周以的方向过去。

　　音乐配着迷幻的节奏总让人容易忘记时间。陆之尧没想到今天自己还能被别人请喝酒。他觉得很搞笑，一个一米八十五的健壮男子，总会被美女递过酒来，即使夜店的凌乱灯光并无法让人看清他的五官，好像一杯酒就能简单的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周以却很不爽他这种泰然处之的态度，像是嫉妒一样在他耳边大声说：“靠，你至少要跟那些美女说声谢谢吧。”

　　陆之尧笑：“她们自己给了我酒以后就走开了。我也来不及说一句谢谢啊。”

　　喝多了酒，生理的反应加速新城代谢，排出多余的酒精，促使着他去厕所。陆之尧艰难的穿过人群去向卫生间，再出来的时候却不想在穿过一次拥挤的人群了。也可能是酒精被排出了不少，他突然觉得自己逐渐清醒了起来。他远远看向侧方卡座的曲一，似乎正在和附近的男子高兴地交谈。

　　陆之尧想了想，走到吧台，决定再给自己点一杯不知名的好喝鸡尾酒。

　　他刚点完单，转过身，却看见了许若蓝。

　　许若蓝半靠在一根柱子上，快乐的扭动着她的身体。

　　这么说一点都不为过，她大笑着，身上穿的是下午见到的她时的那条白色裙子。这次陆之尧看清楚了，这是一条丝质的柔软的吊带裙，简单的垂下，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随着她的扭动反射着夜店的奇异灯光。奇怪，明明是一条吊带裙，在她身上却没有丝毫色情的样子，只有一种浑然一体的优雅的感觉。

　　她在快乐的笑着。陆之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快乐过。

　　他接过了那一杯鸡尾酒，像许若蓝走去。

　　许若蓝的确是一个人在跳舞，她似乎小心翼翼的在拥挤人群中的最外层边缘，小心翼翼的与众人保持着距离。陆之尧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似乎让她吓了一跳。

　　陆之尧笑：“Hi.”

　　许若蓝愣了愣，又笑了起来，叫出了他的名字：“Hi，Zion.”

　　Zionh是陆之尧高中时候开始的英文名，但是很久都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大家都习惯叫彼此的中文名，墨守成规的保持最初从中文名开始的彼此是中国人的确认。

　　但是许若蓝叫他“Zion”，多年前的被关在玻璃盒子里的记忆被敲碎了，一点点的流进她的心脏，陆之尧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他喝了一口手中的酒，叫出许若蓝的名字：“Hi, Rola. 好久不见。”

　　许若蓝还是大笑着，说：“你这么说话，好像小学英文教材。”她伸手指了指陆之尧手中的酒杯，“这不是给我的吗？”

　　陆之尧递给她手中的酒杯，看着她像是疯了一样一口喝完了那杯酒。

　　他问她：“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是说现在一起蹦吗，还是之后一起完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呆呆地看着许若蓝，她笑着说：“Why not” 他也那么快乐的大笑了起来。

　　许若蓝明显的喝了太多的酒。谁都能看得出来。酒精的味道和她本身的味道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难闻。许若蓝本来的味道是一种冷淡的像森林里的橡树的味道，和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却像是被点燃的没有烟味的一支烟。陆之尧感觉到许若蓝离自己那么近，她的头发就在他的肩膀旁，只要侧过脸，他就能闻到这样清晰的味道。

　　快要三点钟，夜店的光逐渐被调亮，提醒疯狂的男女时间的到来。

　　陆之尧看见许若蓝依然红着脸，自然地来自于酒的生理反应让她像是打着浓厚的腮红，变得可爱起来。她真的喝的太多了，像是没有发现气氛的变化。陆之尧低下头去，在她耳边问：“要送你回家吗？”

　　奇怪，明明是他的呼吸打在许若蓝的耳朵上，但是为什么陆之尧觉得自己的脸从耳朵根部烧了起来。

　　许若蓝抬头跟他对视，像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笑着说：“好。”

　　她主动拉起陆之尧的手腕，穿过拥挤的人群，拿出寄存的外套，那件单薄的风衣。

　　陆之尧也拿了自己的羊绒大衣，想了想披在了许若蓝的身上，说：“会冷。”

　　许若蓝像是没察觉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一样，自若的重新拉起陆之尧的手腕，像门口走去。

　　街角很容易的拦住了一辆的士。陆之尧跟她一起上了车。她像是十分清醒的样子，对着司机报出来自己家的地址。

　　竟然离自己家挺近，陆之尧想。

　　这段车程也不过五分钟的距离，在没有交通的伦敦深夜，时间却像是被放慢了。许若蓝侧着脸看向窗外，而陆之尧看着她的侧脸，两人没有再说什么话。

　　的士到了她公寓楼下，陆之尧想刷卡付钱，许若蓝却从风衣口袋里拿出厚厚一叠现金，自若的抽出两张，放在前面的盒子里，她说：“Keep the change.” 就从另一边下了车。

　　陆之尧也跟着下了车。空荡荡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许若蓝站在她的楼下，陆之尧站在下面的马路上看着她。陆之尧想，他们住的很近，真好，他可以以后上课时故意经过这里，假装两人的巧遇。她还穿着自己的外套，他有合理的借口与她搭话。

　　他刚想开口说一句晚安，许若蓝却先开了口：“上来吗？”

　　她没有像在夜店里那样大笑着了，她放下了她的那些表情，只是微微上挑着嘴角，像是一句认真的邀请，说：“上来吗？”

　　陆之尧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平静的心脏又狂跳了起来，年轻的二十出头的少年，像是被蛊惑着，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