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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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饴实在太困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客厅传来吵架的声音，她才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走过走廊，看到兆唐正在和一个十五六岁的男生说话，他悠闲地坐在那里喝着茶，脸上还有好整以暇的笑容，男孩子正在跟他争着什么，眼睛雪亮，面色通红。
长着一张和兆唐一样俊秀的脸庞的男孩子抬头看见正在下楼梯的李饴，说了一句让她很是堵心的话，“哥，又一个新的？”
说实话，他的中文比兆唐标准不知道多少倍，纯正的京腔京调。
尹兆唐根本没有理他，向李饴招招手，“你说的Chinese-tea，我泡的，过来尝尝？”
李饴向男孩子点头而笑，发现他跟尹兆唐长得真的是太象了，甚至都有一双葡萄酒色的眼眸，只是尹兆唐的更加鬼魅些，这个男孩的更加透彻些。
走过去坐到尹兆唐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杯子，尝了一口，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忍住没有吐出来，“喂，不要放糖。No sugar.”
“你不喜欢？”尹兆唐看着她皱着眉的表情，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我觉得挺好喝啊，晚上我喂你吧。”
他随无忌惮地随意说着，同着另一个人的面，李饴的脸立即就红了，火烧火烧的。
男孩瞪大眼睛看着素来有严重洁癖的尹兆唐和李饴共用一个杯子，“兆唐，那Shillar怎么办？”
“我们的事已经解决了。”
“你出的钱，爸出的钱？价码多少？”
兆唐厌恶地摇摇头，“最讨厌玩钱了，咱们讲的是感情。”
男孩愣了一下，随即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太绝了，最后连点生活费都不给人家留下啊。”
“什么生活费？”他皱眉，微微看向李饴。
而李饴又看向男孩，她不想参与他们的谈话。就把她当作旁边的一个不怎么好看的青铜器花瓶好了。
兆唐看没有人准备回答他的问题也就不再纠缠下去，“这是尹兆庾，不是打鱼的鱼。”
李饴想起什么突然促狭地笑了，“请问尹同学，你知道打渔的渔字怎么写吗？”
“废话。”甚至都不瞟她一眼。
“那……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呢？”
尹兆唐睁大眼睛看着她，“什么鱼？兽人鱼？！”
旁边的尹兆庾看不下去了，用德语翻译了一遍，他这才恍然大悟。
李饴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聪明的尹兆唐对于中文却是一窍不通到了这种程度，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惯例，直到很多年之后，他们斗嘴，李饴吵不过他，最后都会拿中文来难为他，这是保留曲目。
李饴很大方地坐在兆唐身边，对着兆庾说，“你好，我叫李饴，如果这个音实在不好发，你可以像你哥哥那样，叫我‘liyi’，我不会在意。”
“我的母语是北京话，”他不在意地随口一说，然后看向尹兆唐，“这个女人，你准备怎么跟爸爸交代？”
“什么我交代给他？”他反唇相讥，俊秀的眉毛微蹙，一急，中国话又不太顺流。
尹兆庾赶紧摆手，“算我什么都没说，”他看看一旁的李饴，又看看他，“不过，卡琳娜那事你做的实在是不太地道。”
“你还没成年……”
“可是我很成熟了，”尹兆庾打断他，“我能负责任。”
“成熟？”尹兆唐坐在那里冷笑，“慌张得连安全套都忘记了，成熟？”
“你没有第一次啊，天生就是高手？”尹兆庾微窘，脸色有点发红。
兆唐竟然毫不着恼，坐在那里认真地想了想，“我第一次才十二岁，当然不成熟。被一个女人强上的，当时应该挺害怕，不过早忘了，现在想想，还挺爽的。”
尹兆庾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微白一下，话题就此顿住了。
李饴惊奇地碰碰尹兆唐的胳膊，“还有人敢上你啊？！”
“嗯，”他点点头，嘴唇抿的紧紧的，有点发紫，看向兆庾，接着说，“我跟女人是game，过面即散，你行吗？”
“我行！”尹兆庾脖子一挺，坐的直直的。
“行什么，”兆唐冷漠的笑容有些残酷，“game你就不会找我了，我敢说，尹兆庚将来都比你强，你信不信？”
“不用你激我！”少年人急了，“他尹兆庚有本事将来把桑露娜搞过……”他的声音突然断掉了，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怎么也不应该提这个人的名字。
李饴只觉得眼前一花，尹兆唐手里的那杯热茶全部泼到了尹兆庚的脸上，顺着头发向下滴。
仿佛觉得还不够，兆唐抄起茶壶又要砸过去。李饴赶快握住茶壶，阻拦他的手，然而她拦不住他，兆唐使劲一蹬，实木茶几被他踹翻，陶瓷器皿摔得满地都是。
她看见他的眼中都是迷乱狂躁，那一夜的情形再次在脑海中出现，他慌乱残酷的眼神说出了此刻的孤独恐惧，他又陷入了他的世界中，孤立无援，在无尽的暴躁中渐渐堕落。
李饴在这样的情形下感到无力，她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猛地封住他的唇，用力得让他窒息，好久好久，她的话语留在了他的舌底：
“我陪你game，兆唐，不要害怕。”
他的神智勉强有些清醒，一把推开李饴，挣扎着控制着自己走上楼，房间门被“咣”的一声甩上了。
李饴不知所措地看着尹兆庾。
“他回去吃镇静剂，睡觉了。”
李饴看着这么一个十五岁的大男孩痛哭流涕，“喂，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还在我这个女生面前哭。”
“你比我大，难道不应该安慰我嘛？”他眼泪不停，话也不停。
李饴给他递过抽纸巾，“嗯，其实吧，在中国古代，爱上自己妈妈，也不算什么的。”她试图安慰他。
“卡琳娜不是我妈妈！”他一把抓过抽纸，噎得李饴一句话也没有。
李饴当然知道卡琳娜不是他妈妈，她那个年纪，比尹兆庾大不了十岁，“嗯。现在恋爱应该讲自由的。”她试图讲究点方法，去劝慰这个还在青春期的男孩。
尹兆庾还在抽抽啼啼，点点头。
“我弟弟跟你差不多大，前几天刚把他交往了三年的女朋友甩了。”
“为什么？！”尹兆庾瞪大眼睛看着她，显得不可思议。
谁说外国人思想开放，天下何处无情痴。
“他烦了，该换那女生追他三年了。”
“不可思议。”
“是啊，”李饴从地毯上捡起一个杯子倒了杯兆唐煮的“Chinese-tea”递给他，“但是你换种思维想想，这样子挺幸福的，至少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受伤。”
尹兆庾瞪着他那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看着李饴，显然无法接受。
“这就是刚才兆唐说的game，其实挺有道理的。”
“一个人的真感情非常非常有限而且宝贵，所以千万不要轻易觉得值得付出，”她坐到兆庾身边，像搂着李欱一样紧紧地搂搂他，“有机会让李欱带你出去玩吧，你们这个家太BT了。”
尹兆庾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睛，“我开始明白我哥怎么会换口味喜欢你这样的了，你这个女人身上有种魄力，可以让人走出去，但是又有很强的归属感，让人觉得随时都可以回来。”
李饴听着这样接近抽象的描述，摸摸兆庾的头发无力地笑笑，“把我夸得跟神仙姐姐似的。”
尹兆庾不耐烦地摇摇头，把她的手晃下去，“你就不奇怪桑露娜是谁，让我哥这么在意？”
李饴笑了起来，“都说了啊，我们是game，而且是on-line。知道这么多干什么，也许哪天一下线，就谁也不认识了。”
“你们女人现在都这么开放？不应该是把第一次看得很重吗？”
“我没有处女情结，”李饴摇摇头，“我把生活给了婚姻，所以只能把第一次给爱情。”
“你有时候真的很像个男人，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哲理类的东西。”
“呵呵，我当你在夸我了，谢谢了啊。”
陪着尹兆庾聊了很久，她才把这位正在青春期为情所困的少爷连哄带骗地说去了睡觉，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穿着拖鞋嗒嗒嗒地跑去厨房洗了把脸，又嗒嗒嗒地跑上楼，跑进兆唐的房间。
空调开得很低，她一股脑钻进他的被子，搂着他赤裸的上身，轻吻着他细腻的皮肤，“兆唐，如果我们只是game，那是RPG好不好？”她低声说着。
在镇静药的作用下睡得迷迷糊糊的尹兆唐转身搂住她，下巴顶着她柔软的头发，“why？”
“那样我们可以练级、修仙，可以一起走一遍完整的剧情……”
尹兆唐有些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小女孩怎么突然有了这么悲观的想法，随即笑了，酒色的眼眸中光芒璀璨，如碎钻散落，“别的我不敢说，不过修仙嘛，咱们现在就能做到。”
她打开他的手，“再修我们就真成仙啦！”她躺在他的胸膛上，陪他聊着天，“对了兆唐，你打游戏不？”
“嗯，国产的只玩过PAL4。”
“啊啊啊！！！”李饴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震的尹兆唐都一起一落的，“我为了过这个面，高三的时候通了一个礼拜的宵。我超级喜欢韩灵纱，超级喜欢！！”
“冷静，坐！”尹兆唐一把抱住她的脚，“我头晕。我还是更喜欢柳梦璃，最后她跟云天河在一起多幸福。”
“不对。”李饴抱着膝盖坐在枕头上，“我跟你说，柳梦璃不老不死，云天河陪着她几百年早晚会厌倦，只有韩灵纱最好了，在最美好的时候离开了，所有人心里都想着她，都想着她最美好的样子，她在所有人心里都美好地活下去了。”
这么长一段话，几个“美好”绕得尹兆唐没有听太懂，不过也猜明白了大概意思，他准备不跟正在发情期的小女孩探讨这个问题，“饿了吗？我叫宵夜。”
被他这么一问，李饴突然意识到已经是凌晨，天都快亮了，困意袭来，她打了一个哈欠，身子一缩，溜进兆唐的被子里，躺在他的胳膊上，“我睡了，除非地震，否则别叫我……”
第二天，李饴是被一阵阵的凉风吹醒的，一睁开眼，尹兆唐好大一张脸夸张地近在眼前，他正无聊地一根一根地吹着她的睫毛。
看到她睁开眼睛，他也吓了一跳，一怔，“嘿嘿，起来吃晚餐吧。”
一时间，李饴的时间有些错乱，她不知道这是昨天，还是今天，楞楞地望着兆唐。
尹兆唐拍拍她的脸，“你睡了十四个小时，再躺五分钟，就是十五个小时了。”
她也不梳洗，随着他来到餐厅，看见桌子上堆着几个pizza hut的袋子。
“兆庾叫的。”
李饴这才想起来，昨晚那个哭得满脸泪花的小男孩呢？“他呢？”
“嗯，上学去了吧，”兆唐耸耸肩，“谁知道呢。”
“你看见他了吗？”
他把她的头发揉得乱蓬蓬的，“我比你早醒了三十分钟，而已。”
她咬着沙拉，“我刚开学就翘课啊，哥哥。”
“我帮你补上。”
“马基啊，您说的骂街。”
“我上大学的时候看过整套的《资本论》原著。”
“中文版的？！”李饴眼中开始浮现崇拜。
“原著！当然是德文的。”
“……”
“其实我更喜欢列宁，你看马克思恩格斯两个人才写了这么多，列宁一个人就写了那么一堆。”他说着夸张地用手比划着。
“……”
李饴看着这个纯理科的资产阶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对马列的了解，仅限于马克思的那一脸大胡子，列宁有些秃顶的脑门，如此而已。
“中文呢？中文的名著你看过什么？”
他手中的刀叉停了一下，想了一会，“仙剑攻略算吗？”
李饴濒临崩溃，三下两下将一角pizza塞进嘴里，一把拽起他，“走走走，陪我买胸衣去。”
尹兆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李饴忍住笑，貌似很认真地想了想，蹬蹬蹬跑去把自己书包拿过来，掏出一本书给尹兆唐看。
“新概念英语？”不知道她心里又打的什么主意，他眉头微皱。
“我现在每天都背这个，”李饴笑眯眯地说着，“不陪我买那个去也行，咱们有个交换条件。”
“我也背这个？”兆唐拿过来翻了翻，疑惑地看着她，这也太容易了，顶多是他一天的工作量。
“当然不是，”李饴又从书包里掏出另一本书，“你的工作是这个。”
尹兆唐接过来，看着上面赫然写着“新概念作文”几个大字。
“公平对待，不能总是我们受英语的摧残吧。”
“这样就可以不去了？”
“嗯嗯。”李饴大点其头。
兆唐没说什么，大略翻了翻，看见满篇的简体字皱皱眉，“明天买本字典去。”
然后就把它放进书柜了。
李饴开始后悔，这个惩罚，是不是对他又太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