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栏听风语》风琦君

4、伴随她一生的痛苦

　　2027年10月1日晴

　　国庆小长假，我总算是可以回去见外婆了，我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就直接回外婆家了。电话的那边，我妈酸溜溜的说了句：“是该去看看外婆！毕竟你跟着外婆长大的！”

　　挂断电话的最后一刻，我听见她和我爸说“一辈子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爸吐了一口唾沫，“她外婆家的屎都是香的！”

　　我拖着密码箱站在高铁站，我不知道我该作何表情，哭泣，过往的人们会对我投来或同情或好奇，也会有嘲笑的眼神。记得上一次和前男友分手，我蹲在路边埋头痛哭，一个阿姨牵着她的小孙子经过时说了一句，“这么大的人了，就蹲在路边哭，不知羞耻！”

　　当然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一对年轻情侣朝我走过来，女孩从包包里掏出纸巾递给我并且安慰我，男孩说：“没事的！他不识货！你还是会遇上那个真心待你的人的！”

　　他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孩，满眼都是幸福的说，“我以前没遇上她之前我也为给不起前女友十几万的彩礼钱在街上扔掉给她买的花后痛哭，可是我还不是遇上她这么好的女朋友吗？”

　　女孩看着男孩，满足而幸福。

　　我仿佛也为他们的氛围所感染，我不再哭泣，也好像没有那么悲伤了！

　　想到此处，我心中也不再那么寒冷。

　　我到站时，接起外婆电话的人是小舅，我说我回来了，他问我你回来做什么？

　　我知道，我是个没有家的人，唯一祈求的是可以回去看看那个我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和我相伴十几年的外婆。

　　我立马说，我给小弟小妹们（我的表弟表妹们）买了东西，我过来送一下。他还是不高兴，他说：“那以后把东西寄过来就行，我让你舅妈去取！”

　　我握着手机干笑了几下，“没事的！我都来了！”

　　挂完电话，我又陷入了回忆中。

　　我刚刚中考完的那一年，我爸妈就回来接我了，说一定要去送我上高中。他们给我买了好多衣服鞋子，我不理他们，姨妈舅舅们都说他们还是对我挺好的，不要再绷着脸了！他们不知道我看到那两双鞋的时候，心有多疼，一双大了两码，一双小了两码！其中一双是妈妈买来嫌大穿不了的才给我的，晚上，外婆躺在床上把我抱在怀里劝了一晚上，直到她说：“儿啊！外婆老了，我喂不动猪了，负担不起你以后的生活了，跟他们回去吧！你以后还要读大学！你要替外婆争口气！”
　　我看着年老的外婆哭了，她老了，连她都要在为讨生活而低三下四的时候，我没有理由抗拒我这样的人生！

　　后来我才知道，我的那个父母一直在电话里和外婆夸赞的完美妹妹连我们县城里最差的高中都没考上。她一直都叛逆而自我，他们对她的前途感到迷茫，所以想起了我！

　　连续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很恨他们，虽然在看到他们为每天的材米油盐而奔波时、看到他们一挤在黑漆漆的狭窄出租屋里时我的心有些摇动。但是每当我想起我问他们为什么这麽多年都不管不问我时，他们的回答让我彻底绝望。他们说，当时去你外婆家，你靠在外婆怀里不哭不闹的，我们走了，你也没哭，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要怎么明白这些事？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再问这样蠢的问题，他们负担大就抛下我，可是小姨偷偷告诉我，他们那个时候愿意花大部分的工资给哥哥买奶粉，他们只是嫌弃我罢了！

　　可是我不明白妹妹同样是女孩，她却得到了我人生中最想要的东西。大家都说我温顺柔弱，因为如果我但凡敢张牙舞爪就要被拔掉利爪和尖牙，不够柔弱就引不起旁人的同情呵护；而她呢，我简直妒忌得要命，她肆无忌惮的和他们吵架，他们就像是遇见了猫的耗子，她从不心疼他们的钱，想要什么就说，就买，得不到就哭，就闹，于是她得到了。而我只要不小心说错话，他们就要摆出一副教训子女的伟大父母形象，对我呵斥着指教。

　　他们唯一对我满意的就是成绩和容貌，仿佛这些东西是他们费了多大劲为我争取而来的一样。他们时常看着我还算清秀的脸评头论足，说我什么地方长得像他们，可是一旦说到我的眉眼，他们便很不高兴，因为我的眼睛像外婆，这是这张我认为本该丑陋不堪的面容的点睛之笔，因为这双眼睛，我的所有五官都呈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对此简直深恶痛绝，感觉身边的同学和朋友对我怜惜像是对青楼楚馆里歌姬的可怜，哪怕我故意把声音变得很中性，剪短头发，模仿男孩子说话，可是一旦我安静下来的时候，他们在远处看着我就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恨秦晓晓的人！我恨不得剥开自己的血管，让身体里的血全部淌干，不，还有基因，我的身体里全是他们，我觉得我好肮脏！我真的好想杀了自己！

　　难道我不可恨他们吗？我这一辈子，都会因为他们而痛哭不堪！我大一那年在学校得了抑郁症，他们是怎么对我的？我都精神分裂了，他们骂我是阴尸道人（方言中指整日沉默不语、不愿见到人的人）他们还在责怪我！为什么天下人都觉得孩子一定亏欠父母，他们要我拿命来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