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9、再会 ...
-
“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女子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直直地看着碧初。
“您手上戴的那只玉镯,是我娘亲送的吧。这镯子是她亲手打的,世上独一无二。我娘她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月来打磨这只镯子,我实在是印象深刻,不可能认错。至于你和吴家的关系。”
碧初又回忆起了昨日的密道之行。她小心翼翼地收好金匣起身,发现石桌旁还有一个大箱子。箱子里满是卷好的画轴。碧初不禁好奇,是哪位大家的墨宝,让吴旭如此珍惜,需要藏在这密室之中。
好奇心驱使她一探究竟,拿起最上方的一幅画轴,缓缓展开,一位巧笑倩兮的年轻女子跃然纸上。画纸的右下角,有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书道:爱女婉儿十八岁生辰。
她盯着画中的女子,心想今日这密道之行真称得上是惊喜连连。这画中的婉儿姑娘,她可是太熟悉了。
十八岁的宁婉与三十岁的长贤王妃,在容貌上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碧初数了数箱子中的画轴,不多不少,正好十八个。她按顺序一个一个看过去,画中的人均是宁婉,每一幅的右下角都书有那么一行蝇头小楷,表明此画是宁婉几岁生辰时所作。直到碧初打开第十四幅画卷时,画中的内容才了有些变化。
从作画的手法来看,这幅画与前十三幅明显不是同一人所绘。这幅画中绘着两个小女孩,其中一个是小时候的宁婉,另一个?
碧初习惯性地向右下角看,果然发现了一样的题记。
腊月初三,于夫携爱女婉儿、媚儿于东湖湖心亭。
爱女婉儿、媚儿?
还真是始料不及。碧初皱眉,又匆匆打开了剩下的四幅画,每一幅都是作于腊月初三,每幅画上都是婉儿和媚儿两个小姑娘。
在烟尘坊吴家大宅的密室中发现的画,定是吴旭或者吴夫人万分珍惜之物。种种证据摆在眼前,她根本无法说服自己,这画上的媚儿不是吴府的小姐吴相媚。
所以,宁婉和吴相媚是姐妹?
若果真如此,有些困扰自己许久的疑问便都有答案了。
宁婉五岁时改名换姓,被送到宁太妃身边。吴夫人见不到女儿,只能靠每年一幅生辰画纾解想念。宁婉十七岁那年,吴家获罪灭门,便再没有新的生辰画送来。至于后来沈西延为什么会被交给顾妈妈照顾,小瑜又因何会成为长贤王府在宫中的内线?如果宁婉本就是吴家的小姐,这一切也都能说通了。
“原来那些年的生辰画,都做了这个用途。是,你没说错,我的确是吴家的大小姐,吴相婉。”那女子说着,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面纱下的脸布满了疤痕和大片凸起的肉芽,这些大火留下的痕迹或红或黑,布满了眼下的皮肤让整张脸都变了形。饶是碧初见过不少严重的烧伤,但面前的这张脸还是让她觉得触目惊心。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晓得宁婉长得美,几乎是仙姿佚貌,真的让人移不开眼睛。想起宁婉旧时的绰约风姿,碧初此刻只有满心的惋惜和心疼,她慢慢抬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些可憎的疤痕。
“婉姨,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看这日头,都快晌午了。你自醒来还没吃过东西呢。我先去烧饭。”
宁婉几乎是落荒而逃。碧初想她也许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再花一点时间来想一想如何解释这些年发生的种种。所以这次,她没有立刻追问,也打消了去帮忙的念头。
宁婉在外室的灶台间忙碌,碧初则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检查自己是否有其他外伤。算算日子,她腹中这孩儿可能还未满一月,正是最该小心的时候。昨日又是动武又是长途跋涉的,幸好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想来也是后怕,若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导致这孩子有个什么意外,她怕是要悔死了。
宁婉忙了不到半个时辰,餐桌上便多了三四个菜,两个人是肯定吃不完的。碧初发现她又去了灶间,赶紧过去拦着,结果发现她只是去拿碗筷的。
“先喝碗粥,暖暖胃。”宁婉揭开了面前砂锅的锅盖,亲手盛了一碗粥放到碧初面前。碧初看着面前这碗马蹄红枣粥,心中一阵酸楚。
小时候,每次去长贤王府,宁婉都会给她准备上很多好吃的,其中这马蹄红枣粥尤其合她的口味。碧初被养的嘴叼,粥一定要由宁婉亲手熬煮。若是厨娘代劳的,她一口便能尝得出来。宁婉宠她,也不怕辛劳,常常亲自下厨给碧初解馋。
除了这马蹄红枣粥,桌上的菜,也全都是她爱吃的。山谷中的食材肯定很有限,单看这一桌饭菜,碧初就知道,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最疼她的婉姨,一点都没变。
“这么多年过去,婉姨还记得我爱吃什么。”碧初低头,咽下自己的哽咽,努力地吃菜。
“慢慢吃,小心呛着。”宁婉慈爱地摸了摸碧初的头发。
“此处叫悠然谷,原本是南域的机关大师楚屈的避世归隐之地,四周的竹林矮山皆是他特意设下的屏障。不知解法的人,只能等每月十五的开谷之日才能进出这山谷。所以你还得在这谷中住上几日,想吃什么就同我说,婉姨都给你做。”
“楚屈?楚家不是医药世家吗?”
见碧初的碗空了,宁婉又帮她盛了一碗粥。“楚家人才济济,远不止你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
“那楚屈的归隐之地为何会连着烟尘坊的密道?我不能从密道原路返回吗?”
“那密道出来容易,但密道口设有机关障碍。一旦出来,想再从这山谷中找到密道的入口,恐怕你和我都没有这个本事。况且你不是说,烟尘坊中的密室已经被炸为平地了,你就算找到入口,又如何从密道中出去?”见碧初不动筷子,宁婉每样菜都夹了一些放到她碗中。
碧初感觉宁婉不愿再多言。想来若是宁婉自己不肯说,她无论如何追问,也只能是徒劳,干脆乖乖吃饭,不再多言。
吃完午饭,宁婉收拾了碗筷便不见人影。碧初四处寻不到她,恰逢浓浓困意袭来,干脆躺回床上休息。一觉无梦,她睡得又香又甜,等醒来时,已是星斗满天。
宁婉一个人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对着夜空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碧初坐起身,略微清醒了一下,也出屋去了。
“晚上风大,把衣服披上。”
碧初被宁婉赶回屋里拿衣服,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见宁婉身边多了个小垫子。
“对月独酌,婉姨有心事?”
“也不能让你陪,只好独酌。”宁婉仰起头,痛饮一口,晃晃已是空荡荡地酒瓶,笑得无奈。“我一直很羡慕小仪能有你这么个乖巧的女儿。其实我和她提过不止一次,干脆让你认我做干娘,也好让我听你喊我一声娘。我真的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女儿。”
“娘。”
听到碧初这一声清脆的呼喊,宁婉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没事,初儿不用安慰我。”
头上的青丝被宁婉温柔地抚摸着,碧初想起沈西延也常常这样做。可能许多年前,宁婉也会经常摸摸沈西延的头,表达着母亲的爱意和温柔。
“我没有安慰您,不用认干娘,我本就该喊您一声娘。”碧初突然蹭到宁婉怀里,紧紧地搂着面前的人。“都怪我,磨蹭到现在都没和您说。西延便是我腹中这孩儿的父亲,我们已经成亲了。”
宁婉被碧初这突如其来的坦白惊到了。她反复思量,酝酿又酝酿,才敢开口。“初儿说得可是真的,那我便是要做祖母了?”
似是害怕宁婉还不相信,碧初使劲地点着头。
“那,延儿他好吗?长大的他是什么样子,有多高,身体可还安康强健?这些年,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可还记得我这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