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初明月未收》晚照姑娘

52、无奈

　　碧初同沈西延约好，几日后一起去给太后请安。只是那日一早，临月突然派人来寻她，等碧初从浣衣街赶回大殿时，沈西延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
　　“五哥，阿初，你们两个好没义气，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主殿上，沈西蓉立在太后身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阿蓉说的是，你们两个天天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转悠，没想到竟也瞒了哀家这么久。”
　　碧初在太后身边长大，自是知道她哪里会真的因为此事而生气，不过是矫装怒容罢了。对于佯装生气的太后，碧初从小总结出来的办法可谓是不计其数，虽然有几年未用，但效果依旧。
　　“那这桩婚事就先放一放吧。五皇兄，都是碧初不好，惹了外祖母伤心，此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在外祖母原谅我们之前，我还是不要和你成亲好了。”
　　赤裸裸的威胁，偏偏太后就吃这一套。
　　“你这孩子，都快成亲了，还管延儿叫什么五皇兄。”
　　“父皇已经赐了婚，岂是他们说反悔就反悔的。祖母您这也太偏心了，就不能再多吓唬他们一会儿吗。”沈西蓉对碧初撇撇嘴，表达了自己强烈的不满。
　　太后实在好哄得很，碧初三言两语，就能让她重新眉开眼笑。有意让碧初和沈西延多多相处，太后也没多留她们，说笑了一阵，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五哥惹了阿蓉生气，作为补偿，今日带你出宫怎样？”
　　沈西延主动提出带人出宫游玩，确实是难得一见，但沈西蓉今日偏偏不肯领情。
　　“算了吧，我早就有约在身，才没工夫理你们俩呢。再说五哥你不嫌弃我妨碍你和阿初亲热啊。从现在开始，我会离你们俩远远的，免得影响你们交流感情。”沈西蓉说完做了个鬼脸，马上溜之大吉。
　　“算了算了，让她去吧。正好我有事情要同你讲，去我房里谈吧。”
　　碧初房间里，沈西延手捧一杯侧柏水，喝得津津有味。感慨着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这间屋子了，虽然以前也是挺肆无忌惮的，但有了名分，总归是不一样了。
　　没有看出沈西延心中的弯弯绕绕，碧初打开衣柜，拿出了一个刚刚做好的枕头。
　　“你这几日定是没有好好休息，眼下都有发青了。我女红不好，这枕头虽然做的不好看，但也着实花了好几日。枕芯是侧柏的种子，可以助眠，你凑活着用上几日，等休息好了，再换回来。”
　　“夫人给做的枕头，我日日用着都嫌不够，怎么可能再换回来。”沈西延将枕头紧紧抱在怀中，仿佛得了一件稀世珍宝。
　　碧初因为沈西延的一声夫人，顿时羞红了脸。“还没行礼呢，你注意一点。”
　　“卿卿这是嫌我娶你娶得晚了？你刚才在主殿可不是这么说的。”碧初脸颊越来越红，沈西延怕自己再逗下去她会恼羞成怒，决定适可而止。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听临晴说，你一大早就赶去了浣衣街，可是出了什么事？”
　　提起这事，碧初就一脸愁容。
　　“临暮不小心说漏了嘴，被长欢知道了这次竞秀，实际上是为了给四皇兄选妃而办。她想以臣女的身份参选，四皇兄不同意。二人前天大大吵了一架，四皇兄走后，长欢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谁也不理。临月没有办法，才一大早请我过去。”
　　“这四皇子也太狠心了，不就是帮长欢姑娘换个身份吗，也值得他生这么大的气，亏得长欢姑娘还对他痴心一片。”
　　临晴一边给茶杯中续水，一边对沈西毅的行为表示不满。
　　碧初闻言，曲指重重敲了一下临晴的额头。
　　“你当是厨房里的萝卜白菜呢，说换就换。四皇兄的王妃，一定要出身自亲王重臣家。这些家的小姐，哪一位不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位或是换了样子，不引人怀疑才怪。”
　　“就连公主您也没办法？”碧初的话，让临晴有些讶然，她又看向沈西延。“那五皇子您总有办法吧。”
　　“有办法也没用。”接过临晴递来的热茶，沈西延将它放在了一旁。
　　不明白沈西延是何意，临晴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家公主。
　　“造化弄人啊。”碧初长叹一口气。“四皇兄不会同意的。说来也不能怪他狠心，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长欢。一来，长欢的身份始终是个麻烦，这一辈子，离皇室越远才越安全。再者，四皇兄今后要走的路，注定了他的枕边人要百样玲珑，不能肆意而活。依着长欢的性子，太委屈她了。这件事若能让长欢死心，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碧初忧心着沈长欢，还有一件事，也让她有些费神。
　　“早上得到的消息，田正坤的妹妹田正槿，昨日已从苍梧出发，赶往京城。我看她这次应该也是为了参加竞秀而来。这田正槿是田家最出众的贵女，容貌才情都很出众，若她当真参选，赢得竞秀的可能性很大。”
　　“这么说来，倒是个相当有力的对手。”
　　碧初点点头，继续道。“可这又让我疑惑了，田太师明明知道皇舅有意扶持四皇兄来打压二皇兄一派，怎么还送来这么一位有力的竞争者，他想要干什么呢？拉拢四皇兄？故意跟和皇舅对着干？”
　　哪一个解释都说不过去，碧初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田文辉这老狐狸，怎么可能让人轻易猜透心思。”沈西延说着，伸手抚平碧初皱着的双眉。“别担心了，不管田家打的什么主意，这毕竟是给沈西毅选妃，总要他点了头才行。”
　　沈西延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碧初脸上，依旧愁容未消。
　　“你家公主，今日怎得这般难哄？”沈西延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向一旁的临晴求助。
　　沈西延这般无所适从的样子，实在难得一见。碧初心知，他是因担心自己才失了气定神闲，甜蜜与戏弄之心同生。碧初又故意唉声叹气，每叹息一声，沈西延的脸色便黑上一分，玩笑之心得到充分满足，碧初终于露出了笑脸。
　　“父侯的事，我不知道如何同娘亲说，至今还未让她知晓。”
　　碧初言毕，感觉到对面的人，长舒了一口气。
　　“我当是什么事呢。我安排一下，晚上接你们去浣衣街。我陪着你，别怕。”
　　沈景仪的承受能力，比碧初想象的强大多了，她平静地听碧初讲完了在北关发生的一切，平静地陪太后用了晚膳，安顿好一切，静静地等着夜晚的到来。自始至终，沈景仪都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直到看见床榻上沉睡不醒的傅随舟时，微微颤动的肩膀，才将她的故作坚□□露无遗。
　　碧初悄悄带上门，将房间留给这对许久未见的夫妻。
　　房中隐约传出低泣声，外屋的碧初和沈西延谁都没有出声询问，仿若并未听到一般。半个时辰后，房门再度打开，沈景仪已神色如常，不见有异。
　　沈西延待碧初扶着沈景仪坐下后，才走上前，恭敬行礼。
　　“延儿拜见义母。”
　　“几年不见，延儿还真是长大了。”看着眼前飞速成长的少年，沈景仪不禁有些感慨。
　　“你叫我娘亲什么？”
　　往日宫中相见，碍有旁人在场，沈西延便同其他皇子一起，唤沈景仪姑姑。今晚是碧初第一次，听他以幼时称呼相唤。
　　“公主与我母妃交好，我自出生便认了义母。你幼时不是常随义母去王府作客吗。”
　　“是啊，去了那么多次也没见过世子一面，娘亲也没告诉我自己认了个义子，哪里能想到世子是我义兄啊。”
　　碧初心中始终对幼时沈西延与她不曾相识一事意难平，提及此处，心中顿觉憋闷，莫名赌起气来。
　　沈西延上前，轻声哄劝了几句，又在她耳旁低语，不知说了些什么。碧初对着他点点头，便打开门出去了。
　　碧初离开后，沈西延拎起桌上的茶壶，换了一杯热茶，摆到沈景仪的面前。
　　“侯爷的事情，卿卿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和您开口，所以只好由我代劳了。”
　　“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遇到事情就想躲。难得你还愿意惯着。”
　　沈西延仍旧笑着，脸上没有任何不悦之色，
　　“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沈景仪说着，端起面前的茶杯。“罢了罢了，你说吧。”
　　听完沈西延大致讲述的前因后果，沈景仪才彻底明白碧初为何不愿自己告诉她。当年那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倘若当时自己能够在谨慎些，如其他府宅主母一般，多替傅东相看一番，打听一下顾妈妈的身世，而不是完全撒手不管，也许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关于我的身世，卿卿还不知情。还有当年的那些事情，我想等过一阵子，自己和她讲。所以若她问起有关王府旧日之事，您能不能装作不知道。”
　　“好。”安静了半晌，沈景仪终究是答应了。“当年你娘也是想着保护卿卿，才一直瞒着她，也未让你们相识。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你们俩还是结成了姻缘。你娘若是能看见，不知道该有多开心。”
　　故人伤情，何况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沈西延黯然的神色被沈景仪看在眼里，她想象旧日一般拍拍沈西延脑袋，又觉得有些不妥，转而略带安慰地拍了拍肩膀。
　　“我算是把女儿交给你了，往后可要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