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昏君互换身体》问西来意

21、021

　　剥离了新鲜感之后，自然是属于自己的身躯是最好的。
　　齐霁与谢宜修对望，从那双平静的眸子中看不出什么波澜，心中更是微恼。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上浮，踌躇了一阵后，她看着谢宜修，问道：“你的身体如何？可要差太医令前往？”
　　谢宜修闻言，面上终是浮现了浅浅的笑意，她道：“不必了。”此是必受之苦难，她尚能够忍得。齐霁则是定定地望着谢宜修，她的耳根微红，心中仍旧是微恼，谢宜修就这样拂了她的好意，日后也不必管，她是死是活，是她自己的事情。
　　“什么时候出发去龙池？”齐霁哼了一声。
　　谢宜修缓慢道：“夜里。”

　　朔日无月，天幕似是被滚滚的黑云藏住，只有宫娥手中的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四野阒静，偶尔才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草木间传来。
　　除了天子，谁敢妄称“龙”？这一处龙池是先帝赐下的，显示出其对谢宜修莫大的恩宠。
　　齐霁看不清那九条龙的轮廓，她拧眉看着黑沉如铅的水面，心中浮现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猜测。她转头看着谢宜修模糊的面庞，神情变得莫名起来。
　　谢宜修没有说话，她的视线落在极远处。朔望日是最容易发生些什么的，但到底能不能换回来，其实她也没有更大的把握。她抬起手挥了挥，掌灯的宫娥们有序地退下，灯光霎时间从此处脱离，这一方龙池像是要融入大寂灭之中。
　　齐霁的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她并不喜欢黑暗，她低喊了一声：“谢宜修？”没等到应答，她便摸索着前进。忽然间，指尖触摸到了光滑的绸缎，她心中微定，怕人从附近溜走，便往前一倾，一把拽住了谢宜修。

　　谢宜修：“……陛下在做什么？”
　　齐霁佯怒道：“你在做什么？成了么？”
　　谢宜修仰头，她道：“再等等。”她打算挣开被齐霁扯住了的衣摆，未防齐霁用力极大，哗啦一声脆响，在静夜中极为清晰。
　　“抱歉。”齐霁的道歉话语并没有多少诚意，甚至还藏着几分笑意。
　　谢宜修冷哼了一声，她拖着齐霁往前走，手落在了九龙衔珠之龙首上，眉头越蹙越紧。
　　“什么声音？”齐霁惊叫了一声。
　　谢宜修没有理会她，只是拧眉思忖了片刻，一个手刀落在了齐霁的脖颈上。这画面被她看去了委实不太妥当。

　　齐霁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云幄。
　　凤炉沉香，玉帘窣地。
　　这是换回来了？齐霁有些恍惚，片刻后，她正打算起身，忽地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
　　“陛下，您醒了。”
　　这声音明显不是石竹的。
　　齐霁吓了一跳，她转眸一望，却见一侧坐着一个宫装丽人，至于是谁，她完全想不起来。只不过瞧着装饰，应该不是宫娥，而是某位夫人。齐霁清了清嗓子，疑惑道：“霍夫人？朕不记得有传召。”

　　宫装丽人闻言面容有些扭曲，指甲几乎掐入了掌中。她柔声道：“妾昨夜前来，正遇着谢丞相，谢相言陛下需要照顾，妾便擅作主张留下了。”她的面容昳丽，朱唇如樱桃，黛眉似远山。她微微仰起头，玉颈纤美，肤如玉脂。
　　齐霁眨了眨眼，她不太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思忖片刻不可得，她望着一侧的美人，温声道：“原来如此，你可退下了。”
　　宫装美人面露犹疑，她一眼瞥见了挂在一侧破损的外袍，终究开口道：“谢相到底是外臣，陛下若是与她……恐怕惹人非议。”她的面色潮红，咬着下唇，双眸盈着泪意。齐霁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瞪着美人大声道：“荒唐！”见美人往地上一跪，她又觉得无比烦心，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美人噙着泪，应了一声：“喏。”

　　齐霁盘腿坐在床上，风吹起帐幔，她的面色颇为阴沉。
　　美人离开不久，石竹便轻手轻脚地入殿中了，屈身行礼。
　　齐霁摆了摆手，她道：“石竹，昨夜发生了何事，你可记得？”
　　石竹偏着头，她也被带出去了，但是龙池究竟发生何事，她也不清楚。思忖了片刻，她应道：“陛下被谢相抱着入辇车的。谢相说你不小心摔倒了。回宫后，正碰到了邓夫人前往承明殿，谢相便走了。”
　　“胡说！朕没有摔着！”齐霁愤愤道，“等等——”她忽然抓住了什么，她看向石竹道，“不是霍飞灵？而是邓夫人？”这么一提点，她也算是想起来了，宫中有两位夫人，一是霍飞灵，二嘛，则是显德侯之女邓元君。方才把人认错了？齐霁顿时被一股尴尬的情绪包裹。她捏着嗓子，轻咳了一声，“邓夫人照顾朕一整夜，该赏。”

　　“陛下可要处理政事？”石竹又问道。前阵子这个时候，陛下已经开始看折子了。
　　齐霁面色一僵，她眨了眨眼道：“送到相府去吧。朕要去画室。”
　　石竹：“……”好似最初那个陛下又回来了。

　　相府中。
　　笼子里的绿头鹦鹉正扑棱着翅膀，大叫着“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谢宜修对外物不甚感兴趣，这鹦鹉便是齐霁买回来的。除此之外，在卧房、书房都挂满了合宜主人的大作。
　　云屏瞧着谢宜修微妙的神情，轻声问道：“要撤下么？”她大小便跟在谢宜修身侧，自然对其十分熟悉，前阵子已经发现了些许端倪。
　　谢宜修按了按眉心，她道：“撤下吧。”瞥了一眼云屏，她又道，“先将近日发生的事情说与我听。”相府的内宅她是管不着的，也不知道齐霁都做了什么事情。这回倒是她将齐霁想得恶劣了，齐霁在相府中，除了入市买一些府上没有小玩意儿，便没有再干什么。顶多是借着她的身份往各宗室府上走，使得其余的臣子纷纷猜测，这位打算与宗室勾连，或许宗室会复起。

　　总归是换回来了，至于那些虚名——确如齐霁所言，不要也罢。
　　经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天子总该会上进一些了吧？谢宜修抱着这样的期待，可是没多久送入府上的折子让她觉得自己高兴、放心得实在是太早了。向小黄门打听一阵，这位得了空便又钻入了画室，谢宜修更是冷笑连连，眸中寒光泛动，如冬日的冰棱。
　　处理各大小事乃为相者之本分，可天子一眼都不愿看，只愿溺于深宫、画室，实在是过分了些！
　　“备车入宫！”谢宜修寒着脸。
　　云屏打了个寒颤，望着未央宫方向，眸中浮现了一抹怜意。

　　身处画室，让齐霁觉得身心愉悦。
　　她望着谢宜修的小像，满意地点点头，印上了“合宜主人”四个字，她笑问道：“石竹，如何？”
　　石竹诚恳道：“好看。”
　　齐霁：“……”改日得让太学博士随侍身侧。

　　此刻，高显脚步匆匆往画室来。
　　谢丞相凶神恶煞入宫求见陛下。他极少看到谢相那么一个温润的人发怒，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齐霁体会不到高显的急切，她唇角勾着一抹淡笑，漫步走在回承明殿的途中。
　　谢宜修长身玉立，如凌霜的松柏。她立在了殿外的树下，阳光自树隙间洒落，留下一边斑驳的光影，一半镀在她的身上。谢宜修就那么站着，恍若未觉。等到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她才转身望着天子一行，恭谨地行礼：“陛下万安。”
　　齐霁语气轻快道：“不必多礼。”她的神态疏快悠闲，仿佛察觉不到谢宜修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