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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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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黑衣人总是对一切都预料得那么精准。他们从北京回来在热搜上挂了很久,更多人借此机会了解了他们,成为国民CP的同时也盘活了团体。
但是有一件事黑衣人作出了错误的判断。他曾劝说边伯贤,如果拒绝了朴灿烈的爱意,那么他今后连与他营业也决做不到。
他错了。虽然边伯贤那天在回音壁下没有拒绝,但今日的境况明显比当初拒绝更恶劣。——这是赤裸的背叛和欺骗,以他的爱意喂养自己的私欲。边伯贤自那天起本就不敢直视朴灿烈的眼睛,如今更不敢了。
但朴灿烈在舞台上似乎并未受到影响,仍与他互动频繁。打歌舞台前奏响起时,朴灿烈毫不隐晦地看着他。不用偏过脸去边伯贤都能想象得到他的眼睛,深情得能滴出水来。他就在这目光中被细细凌迟。
和团员一起出演综艺,忙内口渴,朴灿烈熟练地代大家点单:“三杯冰美式,一杯淡一点。”他还像从前一样照顾着他的胃。
可边伯贤知道,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朴灿烈的纯粹让他一直保有自己的统一与唯一性。与其说朴灿烈像边伯贤一样被这一切割裂为二,不如说他完全换了一个人。
完完全全的同事关系。最最默契的营业伙伴。台上兢兢业业,台下克制有礼。边伯贤听见他叫自己:“哥。”
边伯贤明明应该觉得自在的,这不就是他该想要的状态吗。
但很多个深夜却总是没来由地怀念。即便怀念什么,连边伯贤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一天他在一本书里看到一句话,那是说:曾经拥有的东西被夺走,并不代表就会回到原来没有那种东西的时候。
边伯贤触到自己的脸,温温凉凉。
十四
边伯贤只用了五年时间就得到了他曾希望的一切。黑衣人也只用了五年时间就完成了他的诺言。团体活动五年后,由于面临着成员入伍的问题,公司决定调整边伯贤的发展方向。他选择成为一名歌手。
边伯贤隐隐地期待,他知道朴灿烈有一个乐队梦。但经纪人很快带来消息,朴灿烈决定今后专心演员事业。
团体演唱会开在一年的末梢。最后一天刚好是朴灿烈的生日。聚光灯熄灭的时候应援灯海浪般渐次涌动亮起,成员和粉丝们合唱着生日歌。或许是因为成员即将四散,所有人都很动情。朴灿烈的眼睛红红的,他说,今天的这一切,我到死都会记住的。
边伯贤的胃突然感到了尖锐的疼痛。他抬起脸对上那双眼睛:“灿烈……你会死吗?”朴灿烈没有回答,也许是被他的目光和语气吓到了。边伯贤自己也觉得很奇异,像威胁,又像恳求——“不可以哦。”
好在灯光适时暗下来,他末尾的语助词让话语好像带上了嬉笑的成分。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失态,就像没有人会看见一滴泪迅速湮灭在尘埃。
十五
最后一次见到黑衣人的时候他说他是来告别的。边伯贤感到惊讶。我们之间的交易已经完成了,黑衣人说,那件东西,我已经拿走了。
边伯贤笑着想问一句是什么。可电光石火间,他仿佛丧失了所有感官和知觉,只有胃痛一阵阵地传来,像午夜深处传来的汽笛声,温柔而坚实地从他身上碾过。
他颤抖起来。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这些年来他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很多。但是能够与他的痛感切实联系起来,仿若已经与他的身体密不可分的,一直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他想起第一面时会心动幡然的线条流畅的小臂和漂亮的眼睛。他曾以世人皆爱美为自己开脱,殊不知动心一瞬即永远。
他想起少年的肋骨和笨拙的姿势,祈祷一定要焐暖什么似的。
他想起演唱会上他的话,那么一句就让他想起了死亡,却自动关联了爱情。这样的永恒命题才会使他那么难过。
他想起北京的风里飘荡的音节。黑衣人多么狡猾,利用他的欲念逼他立刻回答,来不及想清什么,人为的对立已然生成。从此他以为他们之间存在的只能是欺骗和背叛了。
可时间是一面辽阔光滑的回音壁,微小的爱意反复回响着,折射着,变成巨大的轰鸣,终于在今天震得他几乎失聪。
他终于知道,自己失去的,是少年人的一颗真心。
边伯贤不受控制地抓向黑衣人的斗篷——
“还给我。”
十六
抓在手里的斗篷竟自滑落,所有光线聚拢来,边伯贤第一次看清了黑衣人的长相——
那是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雪中的幻境、路灯下的倒影、镜子里的诅咒。
有多高尚就有多卑劣,有多纯净就有多污秽,有多光明就有多黑暗。
每一个如影随形的黑衣人都是我无法割舍的部分。
接受吧。边伯贤。
所有的罪责是他的,也是我的。
此刻起我是完整的。
十七
边伯贤坐在酒店大厅的角落里,被盆栽掩住了身形。面前的案子上放着一束鲜花。来的时候太匆忙,否则亲手一枝一枝挑选搭配才好。
今天是朴灿烈新戏杀青的日子,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既然黑衣人说明过还有失而复得的希望,那就不要再错过。
他愿意承担起犯错的责任,他想把这些年来隐秘未发的、连自己也未察觉的爱意通通宣之于口。
只要他愿意再给他机会。
我爱你啊,朴灿烈。
人声熙攘,看来是剧组聚餐回来了。边伯贤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花束。
——下一秒花朵坠地。柔嫩的花瓣儿碰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痛得蜷缩了起来。
他看见朴灿烈身旁依偎着一个女人,他在电视上见过,新戏的女主角。
朴灿烈大约是醉了,一直在喃喃低语,好像在说什么听见听不见的。那女孩并未显露出不耐烦,她轻柔地理了理他的发角:“这就到房间了。”
他们看上去那么般配。连剧组其他人都在开他们的玩笑。
他们走过来,边伯贤让头发挡住自己的眼睛,连忙蹲下身收拾散落在地上的花束。
他拈起第一枝,嘴角弯了弯。
花店的小姑娘还是学徒,看来花语还分得不怎么清楚。
他手上的并不是该出现在这束花中的象征持续的爱的洋红色百日菊,而是一枝混色的。
他从小就熟知花语。
混色百日菊。
——永失我爱。
兜里的机票变成了永远送不出去的礼物。
边伯贤后来还是自己去了中国。
深秋时节的北京还是那么寂寥。回音壁前空落落的长风。
——只是再也没有人应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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