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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与君行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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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莲心既然将金佛莲送给了灵幽,墨雪也就没有了再继续追着他不放的理由,于是,收回了灵幽脚腕上的缚仙绳,几人就在池家大门口分别了。
墨雪带着池莲心和藕根先回姑苏太湖外婆家去安顿,灵幽则带着他那遭瘟的吉祥物继续闯荡江湖。
蜀中难得会下一次大雪,夜里堆积的大雪在第二天夜幕低垂时候也就化了,青石板街道被洗得亮程程,走在上面都能听见脚底板踏出的清脆声。
小巷深处的客栈内,一扇窗户透出摇曳的烛光。
窗户内正是自称灵幽的少年,他正坐在烛光下,手里拿着针线,在给他那遭瘟的吉祥物缝补被墨雪追打时候扯坏的貂裘大衣。
“我说,死猴子,你的衣服怎么会烂成这样的?这两颗纽扣真的是扯坏的吗?不是你自己嘴痒给咬掉了的?”
旁边的床榻上,穿着一件白色内衣夹袄的飞花,正翘着二郎腿,旁边放着一盘花生,毛茸茸的小爪子不时地从盘子里拿起一颗花生剥了,将花生米扔到半空中,再落到它的嘴里。
十分惬意,完全当它的主人在自言自语,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灵幽继续自言自语:“死猴子,你有没有觉得墨雪身上有某种熟悉的味道?我总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他似的,但是又不记得了,按理说我的脑袋,一根针放在了哪里,我都该记得的。
算了,不想了,反正不过是萍水相逢,这人来人往啊,都是客,何必费这么多心思,去记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睡觉!”
缝补好的貂裘大衣劈头盖脸扔到飞花头上,在一阵猴子的叽叽喳喳不满中,屋子里的蜡烛熄灭了。
红衣少年倾倒身倒在床上,两只脚荡秋千般踢踏几下,就把鞋子七倒八歪地踢落在地上。
生气的猴子呲牙咧嘴表示它的不满,上串下跳地从床帐上飞落到床上,床帐便落了下来。
猴子见床上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再理会它的不满情绪,自己吵闹一阵,便觉得没有意思,在被子上手忙脚乱一阵,用它可怜的体重好歹压踏出一个窝来,自己也卷巴卷巴睡了。
安睡的人开始求一夜好梦。
黑暗中,灵幽顿觉自己忽然陷入了一阵冰天雪地里,天刮着大风,吹得大雪漫天飞舞,一尺之外不可见物,漫天漫地都是嗷嗷的风声,比成群的狼嚎都要骇人。
他从雪地里醒过来,只觉几米开外,一双红色的月牙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然而,他却看不见前方到底是何物,只知道这一双眼睛的主人一定有着撕裂血肉之躯的獠牙。
灵幽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快跑,可是他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因为,他刚刚亲手封印了全身的灵力,这可以睥睨蜀中年轻一辈仙门弟子的一身修为,却害死了他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唯一给过他温情的大师哥。
他不太记得悲剧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了,只记得事情发生的时候正是他一年一度最危险的时候,他体内的灵力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爆发。
他分明一个人躲进了每年闭关的秘密山洞,设置了强大的结界,就算是以大师哥的灵力,也无法打开这个结界。
可是,当他意识混沌地在山洞中醒来的时候,身旁的地上躺着的竟然是大师哥的尸体,他浑身鲜血淋漓地躺在哪里,无论灵幽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再醒过来。
那一刻,他恨极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强大,就算他再厉害又能怎么样?依然保护不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世界上再也没有了唯一疼他的大师哥,没有了他最觉得亲近的人,这一身的灵力留着又有何用?
第一次,他跟娘亲起了争执,然后,当着她的面,亲手封印了自己所有的灵力,封印的器具便是他脚踝上那个挂着金铃铛的锁灵铃,他把自己变成了废人一个。
而那个从小把他养到大的女人,他的娘亲,却丝毫不为所动,只留下一句:“你大可以出去试一试,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废人,是无法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上立足的。”
然后,他就气得跑出来了。
后来,他听说这漫天大雪的陌寒峰上有一种驻灵草,生长在冰峰之上,能让尸身不腐,魂魄不散,他就是为了大师哥来寻找这种药草的。
只是,刚刚失去了所有灵力的他,身体连常人都不如,刚爬到山腰上,便已经被风雪吹打得失去了所有力气,晕倒在了雪地里,眼看着就要成为雪狼嘴下的果腹之物。
不,他还要找到驻灵草,好将大师哥的尸身妥当安置,他绝对不能死在狼嘴下。
可是,他浑身都没有力气了,无论如何挣扎,那一双红色的眼睛还是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都能听到雪狼粗重的喘息声就在他耳畔。
再也无力挣扎的他有些丧气地想:“也许就这样死了也好。”这样他就可以去向大师哥请罪,请求他的原谅了。
正在他打算闭上眼,准备绝望地接受自己的命运的时候,却听见雪地上有打斗的声音,他睁开眼去看,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小公子正和那头雪狼打斗。
雪狼的身姿非常矫健,而那小公子丝毫不落下风,手中的一把仙剑气质出尘,与那年轻公子融为一体,每一招每一试都如行云流水。
雪狼在常年的冰雪中生长,虽也聚集了不少灵气,但若是遇上修为不低的仙门弟子,根本不是对手,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收服了。
这个时候,灵幽已经彻底晕了过去。
等他再次意识朦胧地睁眼的时候,他隐约觉察到自己在一处石室之中,因为身下的躺的地方又硬又冷,他浑身的骨头都散架了一般,一点力气也没有。
好不容易偏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浅蓝色衣服的小公子背对他坐着,正守着一个药罐子在熬药,然后他就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再过了片刻,他隐约觉得有人走了过来,因为有一股越来越浓的药味在靠近。
“来,把这碗药喝了。”
说话的人声音很温柔,他身上的香气也很特别,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一种香气,一种很悠长却很淡的兰花香味,余韵缭绕,就算是在浓浓的药味中,也能清楚地闻到。
可是那药的味道太苦了,苦得他根本无法吞咽,一边喝一边吐。
“这可怎么办才好?”那小公子苦恼的声音传来,片刻后,他自嘲般地说道:“算了,就当便宜了你这小娃娃吧,这可是我的初吻。”
然后,突如其来的,他的嘴唇上传来了温热的触感,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药汁,他的身体瞬间就僵硬了,只觉得自己刚刚恢复的那点意识也彻底浑浊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在随着那悠远绵长的兰花香味飘荡。
然后他听见那个人说:“喝过这药,你只要睡一觉就该恢复了,我听你梦中不停地在说驻灵草,你如此搭上性命也要去取,想必它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所以,我替你取了一株回来。”
然后,他便觉得那兰花香味越来越远,那个蓝衣小公子似乎就此离开了,可是,他还没有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呢!
“别走,别走!”他奋力地挣扎让自己能醒过来,好看看他恩人的脸。
一睁眼,就见一双滴溜溜葡萄一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正是死猴子的,似乎很是疑惑自己的主人为何睡梦中还在不停地说话。
灵幽一把将死猴子掀到一边去,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怎么会忽然梦到六年前的事?
他觉得口干舌燥,想要起床来倒杯茶喝,正当他准备掀被子起床的时候,便觉得两腿之间一阵冰凉黏糊。
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立刻僵直了上半身,双手死死地压着被褥,一张脸涨得通红,一顿没好气地将飞花赶了出去。
飞花在屋外摸头摸脑,不知道自己这主儿又哪根筋搭错了。
屋内,灵幽则在床上发呆,这是第二次了,梦到石室中的事,对他的恩人小哥哥产生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自从六年前从陌寒峰回去以后做过这个梦,以后,他便努力压制自己心中的这个念头,不让自己亵渎了恩人小哥哥,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可是,怎么今天又忽然做了这个梦?
对了,那个味道!原本只停留在他脑海里的兰花香味,现在却非常地清晰,他今天一定闻过这个味道!
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蓦然,眼睛一亮,欣喜间脱口而出:“是他!”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他!
没想到隔了六年,恩人小哥哥已经长成了美少年,当年的小娃娃也已经长成了少年,彼此竟都没有认出来!
灵幽瞬间睡意全无,立刻就要起床穿衣服去找墨雪,然而,等掀开被子,才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破烂衣裳,怎么配去见他?
他在自己腰间摸了摸,将腰间的天方乾坤袋摸了下来,打开来,掏啊掏的,竟然从里面掏出了一身上等织锦的衣裳来,还有一块压头发的羊脂白玉。
他满意地看着怀里的一身新装备,嘴角一翘,准备去澡堂子里洗个澡。
死猴子飞花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人跟中了邪一般,笑着抱着一身装备往澡堂子走去,吓得它差点把眼珠子都掉了出来。
这遭瘟的主儿又是要做什么?无缘无故竟然把他唯一的一身上等贵公子的马甲都给翻了出来,他不是说这身装备是在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时骗取良家妇女的接济才会用的吗?
怎么这会儿突然给翻出来了?
还没等猴子发呆完,灵幽就已经沐浴完,换上他的新装备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