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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命授之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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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作为九重天最外围的屏障,一向是巍峨庄严的所在。然今日着实不同,仙家们自天界各处齐聚九重天,来参与新一任天帝的命授之礼。威风凛凛的神兽脚踩祥云撒着欢地跑,身着白色纱裙的仙娥川流不息,
仙家群聚一处相互攀谈,身上带的仙泽聚在一起似要将人闪瞎。天门守将经验足的也不过堪堪成仙两万年,从未见过此等阵仗,一时有些迎不过来。
天宫内云耀石制成的地砖光可鉴人,西海鲛绡凝成的帷幔在横梁殿柱上摊开,随风起舞。乾清殿内,天帝的宝座位于九十九层宴席之上,四周雕着天述铭文及镇天四兽。此外还引来了金乌两只,盘踞在金銮宝座之下。
掌天宫宴请的司禄星君卯足了劲,要将这数万年以来的天界第一喜事办的妥妥当当。九十九层的宴席均配置了东海碧玉琉璃制的酒樽,配上酒娘子亲酿了五万年的栖梦酒。白玉碟上呈的是长生果及各式茶点,供仙家在漫长的命授礼中做零嘴用。宴席四周亦附有鲛绡,其后坐着奏乐的仙娥神女。此刻古琴悠扬流转,仙乐涔涔,待到正式开宴之时,鲛绡掀起,众仙家便可自在观赏仙娥的曼妙舞姿。
归元殿乃天宫内殿,是历任天帝居住休憩的场所。司禄星君此刻却被关在天帝寝殿之外,气的吹胡子瞪眼。原因无他,新任的天帝夙渊并不十分配合司禄星君的安排,离典礼仅有两刻钟,仙家们都要快齐聚乾清殿了,天帝却还在紫檀木床上呼呼大睡。
寝殿四周还附上了一层结界,阻碍了寻常仙侍进入。司禄星君看着仙侍仙婢统统被这结界弹开,勉强按下心中怒气,自己上前拱手敲门道:“仙家们已在乾清殿等候多时,还望陛下移驾。”说完却不见殿内有任何声响。司禄又重复了一遍,殿内还是没传来半点回应。
司禄内心十分复杂,莫名有点思念前任天帝,尽管前任天帝是个杀伐霸道的性子,到底还能叫他拿捏的住。现任天帝的性子却当真叫人捉摸不透。天帝夙凌年仅五万岁,尚且算刚成年,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年轻的天帝。司禄星君却早已满了二十万岁,具体多少自己也说不清。
但有一点很是明晰,连任三届天宫管事的司禄星君乃是天界响当当的常青树。此刻,关在殿外的常青树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心里又一次飘过解印辞官的念头,又想着儿子不过刚满两万岁,必是得不到承天石的认可,接不了他的班,此刻便只能抱着殿外的月檀树偷偷地哭。
天界极为重视血缘,除了神力均由血缘传承外,还在于天地桎梏早已在承天石上定下了神职,神职亦仅由血缘传承。当然天界的神祗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余个。百万年前,天界尚被称为神界,有受天地清气孕化而生的三天尊,亦有数不清的神君神女。后应天地浩劫,天尊并众神羽化,神界陨落,仅剩的神气化作了如今的天外天,偏居天界一角,与九重天隔星河相望。但神祗并未尽数凋零,承天石上仍存有神祗的名字闪着金光。
天帝一脉便是存留的神祗之一,受天命执掌天界。然说天界也并不准确,天界乃天地清气至纯之地,是四海八荒应天地造化而生的首个地方,辖域极宽。九重天乃天界核心,居于正中,是众仙云集的所在。九重天以上有天外天,以星河为界。四周又有昭天四境,由上古帝君镇守。
此外,望海三山——蓬莱,方丈及瀛洲位于天界与人界的交接处,并着周边海域均属天界,掌管万灵轮回的玄冥之都亦是天界极其神秘的所在。各域均由天地浩劫后留存的神祗管辖,各司其职,捍卫天道。天帝名义上为天界之主,直接管辖的区域也不过是九重天罢了。
夙凌成为天帝的方式不同寻常。他原本乃是前任天帝旻渊与凡界女子所生,天资并不高。四万年以前,时任天帝旻渊野心极强,不满足于掌管九重天各仙家的权利,妄图成为天地共主,号令百万神兵。为达目的,甚至与魔族里应外合在天界设下聚魔阵以集中兵权,神魔之战整整持续了一万年方才平息,造成死伤无数。
然帝王的阴谋到底败露,旻渊被青翊帝君及冥王联手制服,至今仍囚禁在婆娑海地牢。旻渊被囚后,承天石上顺理成章继天帝位的名字本该是血统最为纯净的太子。谁知承天石在一夕之间发生了变化。待众仙动乱之后再往星河观石的时候,天帝位闪着无上金光的名字竟成了年仅两万岁的夙凌。夙凌当时实在太小,便由昭天四境的四位帝君做主,将命授之礼推迟到了如今。
司禄星君此番垂头陷入了回忆里,不想眼前寝殿的大门突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修长苍白的手,手腕处是镶了龙纹的衣袖,衣裳底色为白色,看似朴实无华,实则遍布用星河天精镶成的暗纹,行动处闪着暗芒。这是世间独一的天帝朝服,司禄顺势鞠躬,后头的仙侍一字排开,纷纷跪下。
黑金的披风扫过司禄的身旁,挺拔修长的身影走过司禄旁边。司禄这才抬起头来,眼前的少年墨色长发全部束起,带上了象征天帝身份的镂空金丝翼珠串冠冕,珠串后的脸如雕刻般流畅分明,一双紫眸似宸祁山上至静的湖泊,现下到时带着些许惺忪,紫眸被极长的睫毛遮盖,叫人看不清情绪。
伴了他三万年的司禄看着头戴冠冕的夙凌也不由一怔,夙凌懒洋洋地抬起眼皮道:“司禄这般看吾,可是吾姿容美甚?”司禄听了这话,眼睛一抽,心里想的是果真还是不靠谱的天帝陛下,面上却恭敬地不行:“陛下丰神俊朗,又自带王者风范,四海八荒无人能有陛下气质卓越。”夙凌薄唇微微一掀,坦然接受了司禄星君的马屁,道:“这本是应该,起驾吧。”司禄按捺下自己复杂的心情,大喊了一声:“帝架,起!”
夙凌一出,殿外候着的鸾鸟欢快地开始高鸣,数十只鸾鸟放开的声音极为浑厚,响彻了九重天,鸾鸟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七七四十九次。夙凌本该伴着这鸾鸟的飞舞乘御轿而行,此刻却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驾玃如神兽。
玃如看见主人十分开心,长了四只尖角的大脑袋不断往夙凌身上顶。夙凌摸着这大脑袋上雪白的皮毛道:“御轿撤了吧,花花会带吾去乾清殿。” 夙凌继天帝位到命授之礼的这三万年间,斗转星移,天界的格局几经转变。如果有什么是从未变过的,一定是玃如神兽听到花花这个词的反应。玃如从跟着夙凌的第一天就通过哭泣直截了当地表达了自己对花花这个名字的不满。然而夙凌这三万年里却仿佛从来都看不见玃如眼中的怨念。
玃如神兽是纵贯三界唯一能控雷的神兽,而花花是天界最后一只玃如,出身于玃如王族,控雷能力更是十分了得。花花将这一能力运用的炉火纯青,但凡听到仙侍们叫他的名字就会招雷劈人,九重天的仙家们被他劈了个够,如今谁见着他都要尊称一声花花尊上,但花花自然不敢招雷劈夙凌,便只能嘴巴一扁,哭给他看。现下便是如此,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夙凌一眨一眨。夙凌对着其脑袋一拍,花花便委屈地停止了抽泣,舒展双翼,载着夙凌飞走了。
司禄脸又青了,对着随侍的众人道:“还愣着做什么,陛下都走了,快去乾清殿候着。”仙侍们这才往外走去。司禄扶额望天:“这样的天帝,您怕真是在玩我呀!”
乾清殿内,九十九层宴席已基本坐满,众仙均面带喜色,压低了声音聚在一处谈笑。金銮宝座位于最上一层正中,周边摆了十余张白玉坐席,玉桌四角亦是镂空雕刻的镇天四兽,精致程度并不比金銮座差了半分,这些坐席上坐着的正是天地浩劫后遗留的神祗。
命授之礼极讲究资历,因此年轻一辈的神君神女并未与其父辈坐在一处,而是坐在了下一层。是以这命授宴最为瞩目的是第九十八层,尽是姿容出众又尚未婚配的神祗,引得各路神仙虎视眈眈。檀閔之境的帝女梓嘉神女就坐于其中,因其貌美,打量者甚多。
此刻,白檀帝君正为了这爱女在与青翊帝君攀谈:“青翊,此番为何彦行没有与你同来?”
青翊帝君:“他向来不爱这等场合,加之先前去婪虚山负了伤,现下正在天翊之境养伤。”
天翊之境位于九重天以东,正是青翊帝君的地盘。婪虚山则是天翊之境中最为险峻的存在,其中奇花异草极多,极易迷惑神智。当年夙渊又在此处设了聚魔阵,数万年过去,依旧魔气未消,需要长期镇守,为天界凶险之最。数天前,婪虚山魔气消弭了极多,一经推算,原是有天界祥瑞之代表,早已在天地浩劫中消失殆尽的符焰麒麟重新出现在了婪虚山,一时叫人眼红不已。
白檀帝君一思索,继续道:“彦行去婪虚山可是为了符焰麒麟?”
青翊帝君:“也不知他为何要去,不过着实带着符焰麒麟回来了。”又心下暗道:“还一带就带了两只回来,也不见得拿一只孝敬孝敬父君。”
“青翊,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也知嘉儿倾心彦行,何况昭天四境也久未见喜事了,不然就将你我儿女亲事定下来如何?”
青翊帝君无奈摆手:“嘉儿乖巧懂事,我一直视若亲女,然彦行的婚嫁之事实在非我所能掌控,我们家那位早就对我百般嘱咐不许插手彦行的婚事,更何况彦行并未开窍,一心扑在了各种修行之上,我只怕委屈了嘉儿。”
白檀帝君并未就此放弃:“那让孩子们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两年后是天外天三位尊上出关纳徒的时刻,彦行可也想去紫薇大帝处?”
青翊帝君:“他倒从未跟我提过想师从哪位尊上,若是修行,紫薇尊上既通天道推算,又善神兵术法,确实是不二人选。”
白檀帝君心里一番思索,便已是下定决心要将梓嘉神女送去紫薇大帝处习艺。
听满全程的赤溯帝君含笑接话:“彦行一年前用婆娑海的幻海灵芝向我换了碧玺缕衣,当时也弄得伤痕累累,现在不到一年又去生擒了符焰麒麟,可是要将这天地奇宝尽收入囊中?不过我那碧玺缕衣虽说是轻如蝉翼,且抗五行术法,但你们青龙一族鳞片根本就不惧神兵,用幻海灵芝这等宝物跟我换可真算不上划算。”
青翊帝君神情神情一怔,回忆起儿子这一年以来的种种,只觉得确实不符合常理。他并不是个喜欢拘着儿子的父君,也从没有问过儿子伤从何处而来,现在想来只觉得处处不妥。白檀帝君心底却泛了几分喜意,这三界到底没有比彦行更加出色的神君,配他的女儿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