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忧天之星环紫极》汨罗原叹

5、无心插柳 思卿难追

　　自茶楼一别后夏杞就再也没有见过戚醒，当然有想要可以收敛的意思，但是更主要的是临近新年了，各种年终结案，报告文书都得夏杞审阅批复。而且相对来说夏杞还好些，也就是每天大堂、二堂、内宅，三点一线。像秦飞扬和宋时雨这几天一直带人核查户籍稽查狱囚，县城内的住户他们几乎是挨家挨户跑，一则核查信息二则是为封印后知县微服私访访贫问苦做准备。蓝桉和冯远就更惨了，因为临近新年，各家各户都在置备年货，年底清算，家中金银货物都比较多，窃贼们也为了过个好年搏一搏。各种偷盗事件层次不穷，作案手段花样繁多，蓝桉和冯远他们每天就到处跑，去苦主家现场勘查，回县衙领逮捕令，这个时候邻里纠纷也多，他们还得跟进每天申明亭的纠纷处理。至于赵明他们作为捕班快手，每天不是在追捕罪犯，就是在去追捕罪犯的路上。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一直到年底才算暂时消停下来。
　　除夕晚上，除了几个值班衙役，所有人都被夏杞强制安排回家团圆了。留下来的几个值班衙役也是跟着夏杞一起去内宅吃年夜饭。因为考虑到衙役晚上要值班，所以刻意将年夜饭提前至傍晚时分，用饭间不知是谁提到雪域森林，一个衙役接道：“要说雪域森林外围还是可以去游玩的，树木葱郁，光影交错斑驳，你看着深冬，许多树木都还是青翠呢。”另一个衙役顺口就接道：“可不是嘛，今天遇到戚府的人，他还说戚公子去了雪域赏景呢。”一听到戚字，夏杞立刻竖起耳朵听，结果他们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夏杞有些着急便直接问之前提及到戚醒的那个衙役：“你们说的戚公子是哪位戚公子？”衙役没有想到夏杞会接这个话题，愣了一会便说道：“大人可能不知道，是金陵来的那位戚醒戚公子。”夏杞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渐渐开始暗了，皱了皱眉继续问道：“那戚府的人可有说过戚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衙役认真想了想说道：“未曾，不过他倒是提了句戚公子是早上去的。”“那你是什么时候遇到戚府的人？”“回大人，是属下前来县衙值夜班的路上遇见的，申时左右。”
　　后面夏杞没有再问，但是心里却有些压不下的焦躁。拨了拨碗里的饭菜，总觉得食之无味，还是想要去看看。鹿韭看了看跟衙役们吃闹地欢快的沐童，再瞅瞅眉毛越来越皱的夏杞，最终放下筷子，悄悄拉了拉夏杞的袖子说道：“公子，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去看看吧。外面都是雪，晚上回来的话灯笼照着也不会显黑。”
　　夏杞觉得反正这么吃下去也没意思，还不如亲自去看看好安心。便交代鹿韭看着几个衙役和沐童，别让他们闹疯了，自己悄悄离开宴席，前往雪域森林。
　　鹿韭想到夏杞身边有暗卫守护，也便没有让沐童他们跟着去了，最重要的是这“树间月下”的也不适合人打扰。
　　夏杞这边一路疾驰，到达雪域后又开始迷茫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戚醒去的哪个方向。正思考着要不要掷铜钱猜个方向，突然听到一声狼嚎，心中一紧，来不及多想便朝着那个方向寻去。一路寻去，道路意外地平坦，只是周围静寂无声，但是如果仔细嗅探，还浮着一丝血腥未曾散去。走了许久也未曾看到戚醒的踪迹，夏杞感觉自己越来越浮躁，耐心都要用到尽头了，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玄色身影，看不真切，但是夏杞莫名笃信是戚醒。等夏杞赶到戚醒面前，未来得及开口便一眼看见戚醒身上直插胸口的长箭，身着玄衣看不出血渍，可是身下一片血泊说明这伤势极重。夏杞突然觉得今天似乎格外地冷，寒意渗入骨髓，刺得心脏都跟着疼，夏杞捂着心脏的位置，努力睁了睁眼睛，不想眼泪掉下来模糊视线，跌跌撞撞地下了马。看着脸色苍白地的近乎融于雪中戚醒，夏杞想要上前，或许是雪太深太深了，夏杞觉得走向戚醒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艰难异常。突然戚醒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四周，最后定定地望向夏杞，四目相对那刻，夏杞突然就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过了一会戚醒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还不过来扶我吗？”戚醒开口后，他枕着的小狼也跟着吼了一声。夏杞这才注意到戚醒身后还有一头白狼，此时正跟着戚醒一起瞪着眼睛看他。夏杞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委屈，但是想到深受重伤的戚醒，还是一步一步小心地走上前，给戚醒简单包扎止血后将戚醒扶起。因为考虑到戚醒不方便骑马，便唤来冰心去安排马车前来接应。夏杞扶着戚醒一步一步在林中走着，突然又开始飘起了雪花，没一会便看见戚醒头上粘了几片雪花，再看看脚下一片雪白，夏杞突然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一下。戚醒有些无语地看了眼夏杞，因为受伤有些无力地轻声道：“夏杞，我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嗯？没有呀”
　　“那你偷笑什么？”“......”
　　夏杞歪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戚醒，默默地将戚醒手放到自己肩上，整个人环抱着戚醒往前走。戚醒对于夏杞这略显亲密的动作也未曾说些什么，任由他摆弄，只是一直盯着夏杞看，显然还是揪着刚才夏杞偷笑的事，想要一个解释。夏杞受不了这道炙热目光，感觉自己脸烧地慌，便低下头看着雪地轻声解释道：“刚刚笑是因为看到你头上粘了几片雪花，不是有说‘朝如青丝暮成雪’嘛，我想着等头上沾满白雪，就算是年老时的模样了吧？”
　　夏杞其实是在想，如果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下去，等白雪沾满头发，是不是就算白头偕老了。夏杞本来也没有指望戚醒能懂他的意思，但是戚醒却是认真想了想，然后皱了皱眉说道：“真到白头的年岁，皮肤会皱，牙齿会脱落，背也会弯下，那个模样布满时间流逝的痕迹，可不是头发上沾些雪就能算的。”
　　夏杞闻此有些心塞，转眼看到远处走来的戚府家丁还有马车更心塞了。脚下忽然一滑差点摔了下去，戚醒赶紧拉住夏杞，无意间牵动伤口，戚醒忍不住呻吟一声。夏杞赶忙上去查看伤势，发现又渗出许多血迹，不禁有些懊恼自己。戚醒尽量提起精神，安抚夏杞道：“没事的，别怕。”等夏杞重新扶好戚醒，还未开口，家丁已经到眼前了，戚醒看了看夏杞说道：“这天已经黑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便同我一起回去吧？”夏杞也不愿自己走着黑路，便顺势同意，上了戚醒的马车。
　　马车上，夏杞看戚醒脸上又白了一分，便推了推双眼紧闭的戚醒问道：“戚醒，你，你还好吗？”戚醒无力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还好，就是有些累。”夏杞看着说完又要睡过去的戚醒又轻轻推了一下说道：“戚醒，我们聊聊天好不好，你不要睡。”戚醒强打起精神睁开眼看着夏杞道：“好”
　　关于聊什么，夏杞歪头想了半天最后不确定地对着戚醒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戚醒有些好笑地看着夏杞说道：“不，我怕伤口要裂。”
　　戚醒五官本就生的极好，但是不苟言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冷傲，不易近人，如今微微一笑，顿时如冰雪初融山间的一汪清泉温柔地包裹万物，将凛冽寒意驱散殆尽，眼睛里面也仿佛有星辰。夏杞不禁有些看呆了，好看的桃花眼眨巴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戚醒的意思，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呀，我，我没想到这个，但是，但是沐童他们都说我的笑话不好笑的......”
　　戚醒：“......”
　　夏杞感觉气氛有点尴尬便又问道：“那你想要聊什么，我，我都可以的”
　　戚醒：“......”
　　两人对视一会，戚醒先转开目光，扶着车身调整一下坐姿，对着夏杞问道：“现在县衙处于封印期，你要回金陵探亲吗？”夏杞担心戚醒坐不稳，便移身靠近了些，扶着戚醒说道：“没打算回去，反正每年华清池荷花绽放的时候爹娘他们都会回来团聚，到时候再回去也不迟。”戚醒闻言点了点头，夏杞便问道：“那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戚醒垂眸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道：“应该没有人会盼着我回去。”夏杞突然想到之前听人提起的戚府八卦，有些心疼戚醒，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自己难以感同身受，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戚醒倒也没有伤感多久，便对着夏杞微微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同你一起回去的。”夏杞有些意外戚醒的话，懵懵地问道：“你要同我一起？”
　　戚醒看着懵圈的夏杞，觉得有些像李明月养的那只兔子：瞪着乌溜溜地眼睛，头略向前倾，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戚醒便像往常顺兔子毛一样顺了一下夏杞的乌发。
　　等戚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感觉夏杞也没有出现什么厌恶情绪，戚醒就自顾自跳过这个事件，清了一下嗓子，在夏杞开口前说道：“我来玖县修养是圣上的意思，主要还是协助你治理好玖县。如今玖县百姓安居乐业，我想着等你回京述职，便同你一道回去了。”
　　夏杞听到这顿时明朗，便问道：“那之前是你一直暗中帮我？”
　　戚醒想了想说道：“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主要还是玖县那些官吏、商贾、百姓大部分还是向着你的，而你也未曾辜负他们，办案依据律法，行事参考民意，他们真心拥戴你。”
　　夏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而且二娃的案子，还有蒋志豪都是有你帮忙，才能顺利进行。”
　　戚醒笑了笑道：“二娃是凑巧遇见，我想着你应该缺一个突破口，便刻意打点押送护卫让他们特意绕道从东街走，并且让二娃爷爷在那里阻拦执法。蒋志豪的话，其实蒋英真不算冤枉了吴所谓。”
　　夏杞闻言立刻两眼放光，靠近戚醒道：“有故事呀，说说呗，洗耳恭听。”
　　戚醒无奈看了夏杞一眼，便接着说道：“其实当日吴所谓是在你之前下令绑架蒋志豪的，收到消息后，我便赶去了蒋府，救下了蒋志豪。但是因为担心吴所谓再有行动，所以便守在蒋府，半夜里看到蹲墙外转悠的冯远和蓝桉，我想着应该是你的意思，便让蒋志豪从后面出去，跟他们走了。”
　　夏杞挑了挑眉打趣道：“蒋志豪都这么听你话的吗？”
　　戚醒轻轻敲了一下夏杞越发靠近的头，说道：“我好歹也救过他，而且我告诉他，蓝桉他们会给他所有想要的吃的玩的，还不会限制他。”
　　夏杞想到蓝桉之前在信里说的，蒋志豪一直挂嘴边的“神仙哥哥说的，我可以要吃叫花鸡”“神仙哥哥说的，我可以玩骑大马”“神仙哥哥说的的，我可以吃桂花糕”“神仙哥哥......”
　　当时蓝桉还说虽然蒋志豪很烦，但是看在叫他神仙哥哥的份上，也就忍了。
　　夏杞觉得这个事实太过残忍，还是不要让蓝桉知道了。
　　看着一直辛苦憋笑的夏杞，戚醒有些莫名，便问道：“夏杞，你怎么了？”
　　夏杞轻咳一声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想到一些事情。”
　　正好马车也停下了，家丁通报到达府门，戚醒便没有再问，直接对夏杞说道：“我先回府了，我这伤看着重，实则并未伤到要害，只是出血量大，显得无力些，你不必担心。今日太晚了，而且我也没有办法招待你，便让人直接送你回县衙，今天谢谢你了。”
　　“好”
　　回县衙的路上，夏杞仔细回想了这一路走来，戚醒的反应与说的话。最终都说明了一个事实，戚醒只是当他是朋友。再想想自己，从梅苑初遇，自己很清楚，对戚醒，绝不是什么朋友之交兄弟情深，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戚醒都严格地卡在了自己心动的点上。夏杞长这么大第一次心动，以前谁要跟他说什么一见钟情，夏杞绝对地嗤之以鼻，可是戚醒就像一颗流星，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在心上狠狠的砸了一个大坑，怎么也消除不了。喜欢到爱的距离有多远，一见钟情可以持续多久的心动，往后余生道路漫长，会后悔吗？考虑了一路，最终夏杞决定跟自己赌一把，都说二十一天可以养成一个习惯，那么就用二十一天，对戚醒不见不念，不偷偷打听，努力摒弃所有心动。如果成功了自然可喜，从此兄友弟恭，君子之交平淡如水。如果失败了，那么也不能怪他不善良想方设法也要拉着戚醒走这条不归路。总归戚醒也未曾有什么心上人，强势入驻还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