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人忧天之星环紫极》汨罗原叹

16、不破不立 当断舍离

　　夏杞在门口听了一会，推门而入，门突然被打开，众人都有些惊讶，一时间忘记争吵，纷纷回头看向夏杞。
　　夏杞眸色冷厉地扫过那些站着的御医，随后目光搜寻着刚刚处于舆论深涡的少年。终于在墙角看到了他，那少年就这么瑟缩着倚靠着斑驳的墙壁，双手抱膝，脑袋微微后仰顶着墙面，面色苍白，双眸紧闭，身着仅仅穿着白色里衣，袖口、裤脚处都有血迹。
　　夏杞缓缓走近少年，试探性地向他伸手，少年还是紧闭着眼睛，但是身体却在不断地颤抖着。夏杞微微叹息，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也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温柔清澈的嗓音，裹杂着无尽夏的香味，向少年袭来，少年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后试探性地慢慢睁眼看向夏杞。夏杞也顺着少年的目光蹲下，神色温柔地跟少年对视，似乎在说“我会保护你，相信我”。也许是夏杞的目光太过温良无害也或许是他身上的无尽夏的味道可以抚慰人心，纵使已经遍体鳞伤但是少年还是想要相信夏杞。少年伸出手搭在夏杞的掌心，小心翼翼，却勇敢坚定。夏杞想到刚刚在门外听见的那些争论，再看着少年浑身是伤但是目光澄澈的模样，一时间心口堵得慌。轻柔但不容拒绝地握紧少年的手，夏杞拉着少年起身便护着他往外走。
　　一位不知名的医者刚想要上前阻拦，冷情、若成、霜化三人便立刻现身挡在夏杞身后，目光凉凉地看着里面众人，暗卫常年于暗处嗜血厮杀，周身的杀气便是外面的烈日也无法驱散分毫，如今气场全开地看向这些毫无反抗能力的众人，他们自然不敢妄动。眼看着夏杞就要将少年带走，一直沉默的太医院院正张华年焦急地开口道：“夏世子！留步！”
　　夏杞闻言，转身神情淡漠地看向张华年道：“张院正有何指教？”
　　夏杞向来温和待人，便是遇见他们御医也是浅笑应人，如今敛去笑容，一双桃花眼便显得眼尾修长，满是疏离淡漠，让人心颤。张华年暗自咽了咽口水，但是想到少年的特殊药性还是开口道：“世子，这孩子对于疫情药方研制非常重要，请世子大局为重，将他交予下官。”
　　察觉到少年身体有些僵硬，夏杞轻轻捏了一下少年的手，以示安慰。夏杞轻哼一声冷冷地看向张华年：“交给你？呵呵，那你们是打算‘杀鸡取卵还是饮鸩止渴呢’”
　　张华年立刻明白夏杞应该是在门外停留了许久的，连他们商议的方案都一清二楚。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下去。
　　夏杞也没指望他们能反省些什么，不过如果有谁不长眼还敢上前拦他，那夏杞一定会让他明白到底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牵着少年离开医馆后，夏杞便带他找宫慕越检查包扎伤口。
　　宫慕越看着夏杞出去一趟竟然牵着一名清秀少年回来有些诧异，再注意到少年身上的血迹，赶紧放下水杯小跑到夏杞面前，看着少年问夏杞道：“这小兄弟是怎么了？”
　　夏杞轻轻摇了摇头，将少年交到宫慕越手上道：“先给他检查一下伤口吧”
　　宫慕越见状知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内情，如今当着少年的面不好开口，也就没有多问，将少年牵着走入內间处理伤口。少年还是有些怯懦，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夏杞，但是每次看见的都是夏杞温暖和煦的笑容，渐渐地也就放松下来了。宫慕越余光观察到少年的模样，暗自腹诽道：“本公子虽然相貌比不上无忧，但是也是端端正正一俊秀公子，这小孩一脸恐慌的模样还真是让人伤心。”想到这宫慕越还瞥了少年一眼，少年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抬头看向他，结果就看见宫慕越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一时间抖了抖。
　　宫慕越：“.......有被嫌弃到”
　　这一番小闹一下，少年便彻底放松下来了，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包扎好伤口，少年还主动跟夏杞撒娇道：“哥哥，我好饿”
　　夏杞摸摸少年的头，弯下身，跟少年平视，问道：“那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少年眨眨眼睛，看着夏杞道：“我叫慕君一”
　　夏杞眉眼弯弯笑着，“好的，小君一，我让门口那个小姐姐带着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夏杞便指着门口目前暗卫里面唯一的一个女孩子，但是比男生还要高冷的冷情说道。
　　说完后夏杞和少年便同时看向冷情，冷情其实也就是表面高冷，实际上是不太会也不习惯与人相处，如今被夏杞点名带孩子，突然有些心慌慌的。
　　但是也只是愣了一秒便上前，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下领着人往外走，少年主动牵着冷情的手，甜甜地道了句“谢谢。”
　　然后若成和霜化就看见这个往日高冷严肃认真负责的妹妹，突然同手同脚走起来。
　　若成跟霜化疯狂压抑上扬的嘴角，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
　　“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
　　“怎么办，好想笑”
　　“我也想”
　　“那你怎么忍住的？”
　　“上一个笑她的坟头草两丈高了”
　　“好嘞，我还能忍一会”
　　夏杞倒是没有注意到这里，冷情牵着君一离开后，他便跟宫慕越进入里间。
　　宫慕越掩上门直接问道：“那小孩什么来路？”
　　夏杞倒是惊讶宫慕越的直接，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挑挑眉有些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宫慕越睨了夏杞一眼道：“我像个傻子吗？那孩子年纪不大，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只穿着里衣，手腕脚踝都有明显的割伤，又是在这疫区里面，他的身上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吧？那帮庸医又是有什么烂方案，孩子都不放过了吗？”
　　夏杞想到之前在御医临时驻扎点门外听见的那些话，眼中布满冷意“君一的血似乎可以救治感染疫情的人。那些人无法探寻到血液里的秘密，便想要牺牲君一，救治福田院里面的患者。”
　　宫慕越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太玄幻了，先是濉河里面的墨柒可能是造成疫情的原因，现在又是这个小孩的血可以救治感染疫情的人，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宫慕越的认知范畴。
　　夏杞没有理会宫慕越吃惊模样，继续说道：“御医尝试过，取用君一救治过的患者的血给其他患者服用，但是并没有用处。而且从他们目前测试的血量要求，要救一个人至少需要一合。”注：一合约为20毫升。人体血液总量约为体重的7%-8%
　　宫慕越张张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似是想到什么夏杞咬牙切齿却又有些心痛道：“你知道吗，太医院院正张华年当时也在里面，我向来敬重他，可是他居然默许其他医者想要牺牲君一的做法”
　　宫慕越已经淡定下来了，慢条斯理道：“呵，他们呀，名利场待久了早就对生命失去了该有的敬畏，不过我可能也需要小君一贡献一点血了，我得研究一下。”
　　夏杞皱眉想到之前慕君一的状态想要拒绝，但是又想到外面那些百姓，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宫慕越知道夏杞为难，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会自己去找小君一说明情况的，他会明白的，而且我发誓，我不会伤害到他。”
　　夏杞点点头，便转身走向外间，一出门就看见外间的四仙桌上，戚醒和慕君一大眼瞪小眼地互盯着，两人都是趴在桌子上看着对方。慕君一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像刚出水的葡萄，充满好奇地看向戚醒，戚醒的眼里更多的是温柔额还有慈爱？。
　　宫慕越也察觉到夏杞的目光所及之处，了然地笑了笑，随后想了想碰了一下夏杞的胳膊，调侃道：“这孩子你别说，还真有几分湛星哥的样子，带出去恐怕会以为是他儿子”
　　夏杞无语的瞪了眼宫慕越，随后走到那一大一小面前，敲了敲桌面，做了一个弯曲握拳的手势道“好了，收！”
　　一瞬间，一大一小的便同时转头看向夏杞，眼睛澄澈明亮暗藏星光。夏杞瞬间被击中心脏，这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场景，也太美好了。
　　夏杞稳了稳心神开口道：“小君一刚刚吃饱了吗？”
　　慕君一甜笑着道：“饱了，谢谢哥哥，也谢谢姐姐”突然想到冷情，还特意朝冷情抛了一个明媚的笑容。冷情也目光柔和地回应了一下。
　　夏杞问完慕君一，就看向戚醒问道：“圣上那边怎么说的？”
　　戚醒敛去笑容，沉声道：“彻查到底，不冤枉无辜但也绝不放过作恶之人。”
　　“那福田院这边什么时候解禁？”
　　“已经安排进行半解禁，除了感染者，其他人隔离两日正常后就可以离开。”
　　“嗯”
　　夏杞点了点头看见戚醒不急不缓地端着茶杯饮茶，眯了眯眼睛开口道：“阿醒，彻查到底？”
　　戚醒品了品砸吧砸吧嘴道：“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
　　夏杞瞪了了眼戚醒，戚醒复又拉着夏杞的衣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之前的伏击那些死士手上有墨家研制的武器，恐怕墨兰心甚至戚府都有牵连进来，所以我再跟进不适合，圣上另有安排，我就先来找你了，两日后我们再出去。”
　　夏杞：“也对，一边是皇家密辛，一边是血脉相连，外人看来你是不方便再插手了的。不过你是外人吗？”
　　戚醒：“作为夏大人内人的我还是很自觉的，明面上不再跟进而已。”
　　夏杞立刻赞赏地向戚醒抛了一个媚眼，戚醒眨眨眼睛表示接收到。
　　而这边宫慕越看夏杞和戚醒在聊公事的时候，便坐下拉着慕君一的手，轻声问慕君一道：“小君一，你可以告诉哥哥，你怎么会到福田院里面的吗？”
　　慕君一突然垂眸难过道：“我跟着师傅一起来的”
　　宫慕越：“那师傅呢？”
　　慕君一：“在前面的医馆里面”说着，慕君一就指向御医临时驻扎点的方向。
　　夏杞闻言顺着慕君一的手指看过去，看清方位后，心中一凛，想到当时的那些人，如果慕君一的师傅也在那群人中，商讨着牺牲他治疗部分患者，那么慕君一当时该有多难过，多绝望。戚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也听若成他们说了一下，所以对于慕君一戚醒也多关注了几分。伸手轻轻抚摸夏杞的背，也跟着认真听着宫慕越和慕君一的一问一答。
　　宫慕越继续问道：“小君一，那也是你师傅发现你的血可以救人的吗？”
　　慕君一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发现的”
　　宫慕越疑惑道：“你怎么会发现的呢？”
　　慕君一眨眨眼睛，轻声道：“那天师傅被外面的病人咬了，晚上就开始发高烧，《医典》古籍里面有割肉救母的说法，所以我也想试试，能不能救救师傅。”
　　宫慕越摸了摸慕君一头上的软发道：“所以你手臂上的伤是这么来的？”
　　慕君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嗯，我怕疼就割了一小块”
　　宫慕越眼睛有些酸，眨了眨眼睛避回泪水，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慕君一用力嗅嗅鼻子道：“后来师傅醒来后就问我是怎么治好他的，我就说了，师傅就测试了一下，发现我的血可以治疗疫症，一开始师傅不让我告诉别人，他说如果别人知道了不好。可是后来我看见一个大娘哭着说唯一的儿子患病了，我不忍心，就帮了他们，看到他康复了，我其实特别高兴。可是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找我，师傅说不能失血过多，所以不让我再帮他们，然后他们就开始骂我们，说我们自私自利，还想抓我，师傅没办法，就带着我到医馆躲避着。”
　　一时间房间寂静下来，夏杞他们其实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个孩子用爱与纯真对待世界，可是世界并没有给他同样的爱，那些百姓口口声声说慕君一和他师傅自私，但是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医馆的人暂时收留慕君一和他师傅，也是打着算盘想要借助慕君一研制出治疗疫症的药方，最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便想着牺牲慕君一，杀鸡取卵无异于此。他的师傅也很无奈吧，但是挣扎过后也选择了放弃。
　　戚醒喃喃道了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夏杞眉头紧皱，低声道：“古人如何我不管，这孩子我们一定要保护好，不能让心善之人寒了心”。
　　戚醒：“嗯”
　　慕君一看宫慕越没有说话，夏杞也是眉头紧皱，以为他们不满意他的做法，结结巴巴地解释，“哥哥，我，我不是不想救他们的，我想的，但是，但是我好害怕，后来他们跟我说，我一个人可以救回几十个人，我也想救的”越往后，声音越低，慕君一带着哭腔道。
　　这些话就像利箭刺向夏杞等人的心口，夏杞捂着胸口，眼含泪光，慢慢蹲下，跟慕君一平视，认真地说道：“慕君一，你记住，在生命的天平上，一条命与千条万条生命是等价的。你可以为了大义自我牺牲，但是保护好自己，珍惜自己的生命也并不可耻，你不要自责更不要觉得愧疚，这一切本就与你无关。救人是道义，保护好自己的生命才是本分。你明白吗？”
　　看着慕君一有些似懂非懂的大眼睛，夏杞有些无奈地摸了摸慕君一的小脑袋，右手握拳竖起大拇指道：“君一，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慕君一这次是懂了的，夏杞在夸他，之前还有些担心他们会因为他没有救患者会不理他，现在便放下心来了，夏杞夸的直白，慕君一还有些脸红害羞。
　　宫慕越也上前捏了捏慕君一的小脸蛋，柔声道：“小君一呀，一会哥哥需要取一点你的血，但是哥哥保证一点都不会疼，别怕，好吗？”
　　慕君一听到取血其实还是很怕，但是更害怕自己拒绝了，夏杞他们不再理会自己，慕君一想了一会还是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看宫慕越准备答应，话还没说就听见戚醒的声音“慕越也给我取同样的血吧”
　　宫慕越没明白戚醒的意思，疑惑道：“为什么要你的血？”
　　戚醒直接撸起胳膊，递给宫慕越正正经经的语气说道：“之前你取了夏杞的血研究，现在要取君一的，那也顺便加上我，一家人，整整齐齐”
　　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不正经的话，大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夏杞和慕君一相互看看一起笑开了“哈哈哈鹅鹅鹅鹅鹅鹅”
　　宫慕越：“......”宫慕越暗自腹诽“整你个头！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
　　夏杞目送宫慕越带着一大一小去药房，画面感十足，这场景好笑但是很温馨。
　　因为有戚醒全程陪着，小君一这次倒是没有任何恐慌，而且宫慕越技术很好，不痛不痒的。到最后小君一都是笑着的，尤其是宫慕越先给戚醒取血，戚醒常年习武，针筒靠近，戚醒条件反射性地握紧拳头，手臂上肌肉纹理就更明显了，全程绷着脸，宫慕越那操作的一个战战兢兢，生怕戚醒一个条件反射就把宫慕越给掀出去了。全程下来宫慕越居然成为了出汗最多，紧张感最大的人，看到这场景小君一笑得就更欢快了，所以这一通操作下来最轻松肆意地就是慕君一了。
　　相比药房那边欢快的氛围，虽然只是小君一很欢快，但也是欢快嘛。医馆这边气氛甚是冷凝。宫慕越走后，太医院院正张华年便来到了大厅，一进门就直接给夏杞跪下，胡子眼泪一把抓道：“世子仁厚，但是这‘医者仁心’四个字老臣也是恭恭敬敬刻在心间，认认真真实践半生，一开始老臣确实是出于善心收留护佑君一的。可是随着疫情越来越严重，一边是圣上的雷霆之怒，一边是数千百姓危在旦夕，治疗疫症之方迟迟没有进展，不得已才会想着这下下策呀。”
　　夏杞端坐上方也未让张华年起身，听着张华年声泪俱下的哭诉，垂眸不语。其实说什么呢，张华年在一开始是护佑了慕君一的，这是事实，否则慕君一在福田院活不到现在，但是最后，张华年还是动了牺牲慕君一拯救部分患者，也给圣上一个态度，保住太医院众人身家性命。
　　可是这种做法是完全错误的呀，一群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了吗？这场疫情里面显示最明了的就是对于生命的一个衡量，疫情爆发，金陵封城，为保皇城牺牲了福田院，为了救部分的患者直接牺牲慕君一。封城、隔离是防疫手段，这没错。可是为了防止进一步感染扩散，无差别强制拘押隔离所有福田院百姓和感染者，连源头都没有查清楚就说出“彻底焚烧”这种话，看见慕君一对疫情有治疗作用，不好好研究居然想直接牺牲他拯救部分患者，这些都是大错特错。为苍生奉献生命的前提是主动牺牲而不是被迫选择。这个跟是否大义无私无关。这是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牺牲一人拯救苍生这种说法本身就是极为自私的体现。
　　况且，这个世上并不存在以一人之力可救众生的神者。因为那些患者会哭会闹，因为圣上亲自施压研制疫症药方，所以不哭不闹心地善良的慕君一就成了被牺牲的一方。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一边指责君一自私自利罪该万死甚至造谣说疫情是因他而起，否则怎么就他能解，另一边却毫无负罪感地随时准备着喝他血食他肉以此保住自己的性命，此行径又与畜生何异。
　　张华年见夏杞迟迟没有回应，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眼夏杞，见他神情冷淡嘴角带着嘲讽，便大致明白夏杞的想法。恭恭敬敬地给夏杞磕了一个头，便准备退出。夏杞突然开口道：“这世上能够定人生死的除了命数便只有律法，任何人都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无论以何种理由。这也是月华律法存在的根本。”
　　张华年愣了愣，躬身行礼：“老臣明白了，是老臣糊涂了”
　　夏杞轻轻叹息一声，还是开口安慰道：“张院正，本世子可以体谅你的心情，药王谷的医师也在进行疫症药方的研制，戚将军也查明了疫情的源头，进行了控制，后续大家同心协力，福田院会很快恢复正常的。圣上那边也不必担心，不会真的降罪太医院，但是也请日后御医们勿忘本职勿失初心！”
　　张华年眼眶湿润，嘴巴张了张最终也只道了句“诺！”
　　张华年回到医馆后，众人皆围过来问询道：“大人，夏世子怎么说？慕君一什么时候可以交还给我们？”
　　张华年看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具体问法不同但是关心的结果都是一个，闭了闭眼，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嘭~”终于寂静下来，张华年开口道：“闹够了吗？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名的医师吧？曾几何时也是热血男儿，志在拯救众生，呵！如今都沦落到需要靠一个小儿为引开方用药了是吗？！”
　　一名医者不服气地反驳道：“牺牲他一人可以拯救数十人，不值得吗？！”
　　张华年刚想开口，便见一老者道“我们是医者只能救人，杀一人的罪孽便是救了千万人也难偿”声音苍老却坚定有力掷地有声。
　　众人皆低头沉思，回想当年为医者的第一课，师傅们都是先教了“仁”再学习“技”。大家都曾在医道祖师爷的画像面前起誓“余谨以至诚，凡患者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平等仁爱，精进审慎，廉洁公正，刻苦钻研，孜孜不倦”。
　　张华年朝老人颔首后开口道：“君一师傅说得很对，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能因为君一善良仁义便欺负他，你们都各自反思一个时辰，想想最近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得起‘医者仁心’四个字。药王谷的医师也到了福田院了，正在进行疫症药方研制，晚些时候我们便协助他进行，用我们医者的才能去正面对决这场疫情。‘杀鸡取卵饮鸩止渴’这种烂招就想都不要想了！”
　　众人“诺！”

　　另一边
　　夏杞看到蹦蹦跳跳出来的君一有些好笑，拉着同样笑得一脸温柔的戚醒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开心？”
　　戚醒笑着道：“他看我被取血可高兴了，应该是幸灾乐祸呢”
　　夏杞没好气地拍了一下戚醒道：“别胡说”，转身去抱着君一道“我们君一最是善良可爱了，对不对？”
　　君一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道“嗯嗯嗯”
　　戚醒道：“我要去一趟大理寺了，你是在这里呢，还是跟我走呢？”
　　夏杞想了想，歪头看着君一道：“小君一想不想出去转转呢？”
　　君一也学着夏杞的模样歪着脑袋看着戚醒道：“湛星哥哥，君一可以出去吗？”
　　戚醒挑眉轻笑道：“可以呀”
　　夏杞将君一放下来，牵着走到戚醒身边，挽着戚醒的胳膊道：“那就走吧”

　　到达大理寺，夏杞便带着君一四下逛逛，戚醒直接去找了方衡。
　　方衡正看着顺天府递交上来的尸检文书，察觉门口声响，抬头便看见戚醒修长俊逸的身影，了然地笑道：“下官还想着将军该到了，结果抬头就看见将军了，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呀”
　　一句“心有灵犀”差点把戚醒劝退，戚醒脚步顿了下，还是保持非常冷酷的姿态上前道：“正事！”
　　方衡瘪瘪嘴道了句“无聊！”随后便正经地说道：“顺天府那边关于在勾月桥伏击您与夏世子的死士身份查询文书和尸检文书这边都收到了，也看过了，圣上的密旨也收到了，但是圣上言明了，结案是大理寺上，但是线索稽查交给了禁军的，另有拱月司卫会辅助缉拿案犯。”
　　戚醒：“证据呢”
　　方衡笑眯眯地看着戚醒道：“戚将军应该知道证据怎么拿到的”
　　戚醒无语地瞥了眼方衡道：“云疆有只老狐狸，跟你巨像，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方衡满脸疑惑：“？？？谁狐狸了！”
　　通向金陵的某条官道上，云疆的某只老狐狸现在正缠在泉清化的身边目光流转间风情万种，但是泉清化已经很淡定了，完全不在意老狐狸的媚术攻击，不过墨玄羽倒是嫌弃地想拿剑砍人了。老狐狸突然打了个喷嚏，转身看旁边咬牙切齿的墨玄羽，眯眯眼威胁道“别在心里骂我，不然断你桃花缘！”
　　墨玄羽：“......靠，小白，你放开我，我砍死这孙子！”
　　泉清化：“......我没拦过你”
　　墨玄羽：“.......”
　　某只老狐狸：“哈哈哈哈哈哈，小白还是向着我的”
　　泉清化：“滚！”
　　“欸~好嘞！驾~”

　　戚醒正好看见方衡的桌案上放着长生宫的资料，便拿起来翻阅，方衡见戚醒眉头越锁越深，奇怪道：“我之前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呀，戚将军这是怎么了？”
　　戚醒沉声道：“长生宫不难拿下，只是碍于皇家颜面，皇权威望不能明目张胆而已，否则一旦案件披露流传到民间难免民心浮动。只是......”
　　见戚醒似有疑虑，方衡急切地追问道：“只是什么？”
　　戚醒抬头看向方衡道：“当初是我与夏杞一同追寻到的墨柒，我们发现墨柒的时候它的布置摆放都极有规律，而且布局者很懂墨柒的性能，可是按照这资料记载的，长生宫是在钦天监算出陨石位置后才开始注意到墨柒的”
　　方衡：“？这有什么不对吗？”
　　戚醒：“时间对不上”
　　方衡：“？？？”
　　戚醒：“钦天监算出陨石位置后，圣上密旨命我前去查看，那是今年年初的事情。我们当时实际调查到陨石降落的时间是去年的三月初十。陨石降落后一个月也就是去年四月便有人到达了降落地址修筑地宫安放陨石。”
　　方衡：“也就是说要么钦天监测算有误，要么就是？可是钦天监与长生宫一向不合......”
　　戚醒：“或许还有第三方的势力存在”
　　方衡：“明白了，我会命人监管钦天监动态，其他官员府邸也会留意，将军，您自己也多加小心。”
　　戚醒：“嗯”
　　方衡顿了顿，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如今一座福田院隔离了生死两端，求生欲是人的本能，而且现在疫情当道，外面的流言蜚语却甚是难听，居然连朝堂里面都有人说感染疫情的人是坏事做多，咎由自取，好像给自己找个借口，就能理所当然地抛弃那些患者，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福田院如今里面的人也察觉了外面的态度，为了生存不择手段，那些人说疫情是那个孩子带来的，用他的血肉祭天便可以解除疫情。将军若是想要护着那个孩子，只怕也并不容易。”
　　戚醒：“我不确定他们是否咎由自取，但是我可以确定君一是被冤枉的。”
　　戚醒想到夏杞说带着君一去参观大理寺时，小朋友的可爱模样，戚醒朝着方衡笑的有些不怀好意道：“所以这孩子得暂时交给你照管”
　　方衡双目瞪圆一脸无辜地看着戚醒道：“这不好吧？我没带过孩子呀”
　　戚醒挑眉调侃道：“无碍，君一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只是烦劳方大人照看几日。”
　　方衡：“可以稍微商量一下吗”
　　戚醒似笑非笑看着方衡，也不言语。
　　方衡叹息一声，又抬头道：“好嘞，谢戚将军信任，方某荣幸之至。”

　　两人又聊了许久，出来后天色将晚，戚醒望着远处走来的身影笑着迎上去：“我们回去吧？”
　　夏杞眉眼弯弯道了句“好”，向着方衡挥了挥手，便跟戚醒一左一右牵着慕君一走到方衡面前。
　　方衡看着三人的身影被夕阳拉得纤长，衣袂飘飘，烫上晚霞的余晖，莫名得舒心，不禁喟叹句：“嘿嘿，这阖家幸福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感叹完，三人也走近了，方衡蹲下摸了摸慕君一的头道：“小君一是吧？那这几日你就跟着叔叔好不好？叔叔带你去玩骑大马吃糖葫芦。”
　　君一抬头望向夏杞，夏杞点点头，君一便拉着方衡的手道：“谢谢方叔叔。”
　　方衡牵过君一：“欸~真乖！”
　　夏杞看着这礼貌二人组有些好笑，便问道：“方大人似乎还未成亲？”
　　方衡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道：“未曾，世子为何有此一问？”
　　夏杞和戚醒相视一笑，笑得有点意味深长，又感觉不太适合，便收敛了一下神情回复道：“没什么，方大人不必担心，君一很乖的”
　　方衡继续莫名地点了点头。
　　夏杞打了个响指道：“冷情”
　　冷情听见夏杞召唤便现身来到夏杞身边。夏杞道：“冷情，这几日你便陪在君一身边吧。”
　　冷情看向君一，君一对着她甜甜的笑着，冷情目光瞬间柔和，躬身行礼道：“诺！”随后便来到慕君一的身边。
　　方衡本来在听到夏杞还另外指派人保护慕君一，是有些生气的，作为大理寺卿，连保护一个小孩的能力都被人质疑，这真的很伤面子的。但是冷情朝他们走过来的时候，方衡看清楚冷情面容后，十分没脾气地接受了夏杞的决定。哦，应该说如果可以，他会举双手双脚赞同夏杞这个十分睿智的决定。
　　暗处另外两位暗卫在看见方衡双眼发光地看着冷情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好了，若成和霜化相互对视一眼，同时表现出了“自家白菜又要被猪拱了”那种心酸又无奈的心痛。
　　夏杞和戚醒跟慕君一道别后，便转身离开了。不过慕君一那句“无忧哥哥，湛星哥哥，再见”
　　让本来沉浸在十分愉悦气氛的方衡莫名心痛，方衡捂着心口问道：“小君一，我看着很老吗？你为什么叫他们哥哥，叫我叔叔？”
　　慕君一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方衡道：“方叔叔，是你自己说你说叔叔的”
　　方衡：“.......”方衡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抬头无意间看见冷情眼里面的笑意，方衡突然觉得再砸几次也是可以的。

　　夏杞和戚醒带着这两位沉浸在自我营造的痛苦中的男人回到福田院后就看见不大的院子里面又多了几位门神。
　　最先入眼的自然是那张比女子更加明艳动人的脸，也是戚醒恨得牙痒痒但是又顾念兄弟情深不能揍一顿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