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曙》晚烟倾棠

11、碰面

　　凡间。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一大股的闹市红尘气息扑面而来。说实在的，白莜对这种喧嚣的地方还是挺排斥的。
　　她寻了好一会儿，总算看到了一个名为“常乐茶楼”的店子。
　　白莜走至店内柜台，在柜台里忙活着的掌柜乐呵呵地道：“这位客官，想来点什么茶？咱家的蒙顶茶可是全城闻名的，要不要来一壶？”
　　她朝周围望了一圈，靠窗坐着的一个人吸引了她的目光。他同其他凡人不一样的是，他周身都散发着一层浅浅的只有神仙才能瞧见的灵光。
　　那个云泽上仙，便是他么？
　　“嗒！”
　　白莜摸出一锭银子摆于柜台上，微微向后退了一步。她淡声道：“一壶北苑茶，谢谢。”
　　“呵呵，看来姑娘对茶道颇有研究，一上来就选了茶中精品北苑茶。还请稍微片刻，待这茶烹好就给姑娘送去。”店小二应道。
　　白莜微笑道：“多谢。”
　　话毕，她朝着那人的方向而去。那人一袭同她一样的青衣，只不过颜色比她的略深。这还挺另白莜感到新奇的，毕竟在梦灵族内，好像就只有她终日一身青色衣裳。
　　白莜走到他面前，不平不淡道：“上仙，久等了。”
　　那人刚刚是在看窗外的，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回过了头。白莜看到了他的脸，心下滑过一抹诧异。
　　他笑了一下，温声：“白莜仙姝，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是当日在西塘碰见的那个司年。
　　白莜坐了下来，顺便将包裹放在了桌子上。她看着司年，道：“原来是司年上仙。我之前还疑惑'云泽'究竟是谁呢，没想到还真认识。”
　　“云泽只是我的称号，就像仙姝的‘露华灵主’一样，都是指同一个人。”
　　若换作天界其他的神仙，就算他自称云泽，一般人即便不认识，也是有耳闻的。但梦灵族有点特殊，属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除非特别重大的事件，一般天界的人或事基本都是不知道的。
　　那日在西塘，如果白莜没有出手救他，那么他即便没死也半残了，所以这份人情他得还。
　　虽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还。
　　“原来是这样。”白莜道。
　　她打量了司年一下，司年的这张脸生的还算俊美，五官犀利分明，特别是那对略微斜着的桃花眼尤其引人注目。
　　白莜道：“你之前说我于你有恩，这就叫本仙不懂了。我记得我和你只有一面之缘，何来恩情？”
　　“仙姝忘了吗？我当日在西塘遭遇溟鸷的袭击，是仙姝出手相救的，不然我可能就此呜呼了。”司年道，“所以，趁着这次历练，我会想办法把这个人情给还了。仙姝以为呢？”
　　白莜想起来了，她回忆了一下当初的情形，在那种速度上，除非达到上神阶品，不然绝对躲不过。
　　她帮他挡下的那一击，可以算得上救命一击了。
　　“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挺好。对了，待会儿还有个人会来。花溪山的凤羽上仙，你听说过吗？”
　　司年从包裹里拿出一本《天界百科大全》，一脸认真地翻了翻，然后细细地道：“凤羽上仙，名苓羽，约一千九百五十岁，花溪山今鉴长老首席大弟子，通药理……”
　　“停停停，打住！”白莜听不下去了，趁他专心念字的功夫，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那本书。
　　《天界百科大全》？什么时候还有这种书了？
　　棕色的皮质封面，烫金刻着六字书名。如果忽略名字，乍一眼看去还挺有高级之感。
　　白莜粗略翻了翻，这书把天界的各路神仙差不多都收进了里头，甚至……甚至还能翻到她自己。
　　露华灵主，名白莜，约两千岁整，霜月灵主之女，梦灵族十二公主，司掌梦境。
　　记得虽粗略，但好歹把她的特征记全了。
　　“这书是你自己写的？”
　　司年拿了回来，一本正经道：“是啊，这书是我特地翻阅《天界人口录》后写的，精简了好多，取其精华而成。”
　　白莜：“……”
　　司年之所以会来和白莜历练而不去找其他神仙，除去报恩，还有另一层原因。
　　接着聊了一会儿，苓羽终于来了。
　　苓羽是直接隐身遁地过来的，她一身白衣，脸上略带倦容。她朝司年懒懒做了个辑。
　　“早就听闻云泽仙的大名，今日才见到真容。果然同传闻中一样。”苓羽道。
　　司年以笑回应：“在下也听闻凤羽仙姝大名许久了，今日得见，果然没令在下失望。”
　　客套完了，该商量正事了。
　　白莜拿出了执奚，展平放在桌子上，对着两人说：“你们有这个吗？”
　　苓羽将白莜的执奚拿起来，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稀奇道：“你这个干什么用的？写东西？”
　　白莜把白晰的话原样照搬出来，解释了一番。
　　总之，这就是个储存容器。
　　“看上去还挺神奇的，不过我好像没有这个。等等，我先找找……”苓羽在包裹里一阵摸索。片刻，她摸出了一个乾坤袋。
　　须知，就算是随处可见的乾坤袋，也是要分等级的。譬如苓羽手上的这个，就属于阶级很高的了，比较罕见。一般的妖魔鬼怪都能装得住，不至于撑破。
　　司年看着白莜手上的执奚，若有所思道：“就容器而言，乾坤袋是最普遍且合理的选择。着实没必要用到执奚这等法宝。”
　　“你知道执奚？”
　　“知道，这是梦灵族的一种高阶法宝，既可用作容器，亦可用作法器。”司年回答得很快，不带任何的思索。
　　白莜仔细地看了看执奚，和普通的书简实在没什么两样。她收好，对他们道：“今天就先这样，明日起上路，如何？”
　　他们表示同意。
　　出了茶楼，一行人决定先找个客栈落脚。
　　街道上的人不是很多。
　　走到转角处，突然一个白面书生迎面撞了过来，撞的还是司年。
　　“哎呀！”
　　那人叫了一声，揉了下头。揉好之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呆呆地看了司年一阵，然后才意识到这个时候应该道歉，立马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疼不疼？”
　　司年看着这个白面书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看了眼自己被撞的地方，然后客气道：“无碍，公子无需自责。”
　　书生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
　　待书生走远，苓羽啧啧道：“就他那呆傻样儿，还读书？估计他这辈子都无望中举。”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凡间的一句话？”司年看向她，随机托出下半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其他都不重要，就读书最重要了？”苓羽不可思议，“难道吃饭不重要了吗？睡觉也不重要了吗？难不成这些都没读书重要吗？”
　　“只是夸大说罢了。但也不难看出对于他们这些人，读书是极其重要的。不中举，就意味着他们这一辈子都没办法熬出头。”
　　“就不能干别的吗？非得整日捧着本书？”
　　司年唏嘘道：“当今这世道就是如此，也可以说是一种凡人的悲哀。”
　　苓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个地方还算发达，他们很快就找着了一个规模尚可的客栈。客栈的门口还有个揽客的，他一见白莜一行人，立马上前招呼。
　　三人就这么被半推半就着进了客栈。柜台那里站着一个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
　　虽然这里并不算很豪华，但住住也够了。再去找其他的话未免浪费时间。
　　女子对他们道：“各位客官，要几间房？”
　　白莜心里盘算了一下，她和苓羽一间房就够了，司年单独一间。于是道：“麻烦两间。”
　　“好的。”女子在账本上写了写，然后道：“一共三十钱。”
　　白莜想都没有想，直接凭空变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
　　听声音，就知道这银子的份量绝对不菲。
　　女子掂了掂，立马放下，诚实道：“这位姑娘，你给的多了，麻烦……麻烦给的少点。”
　　她的脸庞有些泛红，显然很不好意思。
　　白莜面不改色，但心下却微微一惊。这年头，居然还会有人不接白给的钱？
　　是她以前把这些凡人看扁了吗？那也着实是太小人之心了。
　　白莜立马调整好状态，摆出了个和善的笑，道：“这样啊，抱歉，是我不小心拿多了。”
　　说着，她把那锭银子拿回，重新取了三十钱，不多也不少。
　　女子这才松了口气，她把钱收好，然后才道：“没事没事，不打紧。各位一定累了吧？客房在这边，请随我来。”
　　……
　　夜已深。
　　白莜此时全无睡意，她从床沿上下来，走到外厅，然后坐下。
　　苓羽正睡得深沉。
　　她透过半敞的窗户望向夜空，星辰凡凡点点，显得尤为寂寞。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开个控梦术。
　　控梦之术不一定是非得把控别人的梦境，也可以什么也不做，就远远旁观着。
　　不知道这次被窥梦的，是哪个幸运的凡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