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的太阳》慕阿辞

5、第五章

　　程昱本就不是热络的人，敲代码的，跟人打交道也少，主要是跟机器打交道。

　　所以，在两个长辈面前，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知道嗯嗯。

　　杨母知道这孩子的性子，就没有纠着他多问，也让杨父喝口汤，歇息一会儿。

　　杨母去开水房打水，病房里就剩三个大男人，一时空气有些静谧，杨旭也不知道，跟他爸聊些什么。

　　电话声响了，解救了这尴尬的场面，杨旭出去接了个电话。

　　一接听，齐易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旭，爸的身体怎么样了？你昨天就应该把我摇醒，让我跟你一起回来哒。”

　　“好多了，昨天太晚，你又喝了那么多酒，坐长途车也不舒服。”

　　“我慢点订张票就回来，你别慌。”

　　“行，记得吃点东西，让胃舒服点。”

　　“还有什么东西要带，记得跟我说一声。” “好的。”

　　只是到了了下午，齐易又发来微信，“小旭，公司要加班，不能回来了，帮我跟爸妈说一声，爱你。”

　　杨母下午提了一嘴，说齐易啥时候进屋，得回去准备些菜才行。

　　杨旭小心的说声，齐易公司有事，暂时赶不回。

　　杨父一听，脸色沉了几分，杨母也止住了话题，杨父让杨旭早点回去，他在医院，不要他太担心，还让他有空就多顾着自己的小家，在医院陪他，杨父觉得，自己的病还能加重几分。

　　杨母就推着杨旭出去，让他带人家程昱好好逛逛，年轻人守在医院，也没有意思。

　　程昱说，他反正是在休假，不急着回去，就在这休息几天也是一样的。

　　杨旭就拉着程昱去市中心逛逛，买套衣服，用来换洗。两个大男人，一到商场，就直奔目的地，买东西也是一眼相中，拿去试，可以就下单。买好衣服，感觉商场逛街任务已完成，接下来，就不知道去哪里干嘛了。

　　问程昱，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儿，程昱说，想去他以前读书的一中看看。

　　杨旭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想去他母校看看，但想到，一中离着还挺近，附近好像也有个公园，去一中也不错。

　　杨旭好久没回母校，现在到这，才发现学校的变化还挺大的，虽然以前，进出学校要凭学生证，但跟着人潮混进去，也是常有的事。但现在，科技的日新月异，弄的跟上地铁似的，刷卡入园，一卡仅过一人。杨旭觉得，今日的校园之旅，可以止步于此。

　　想着去保安室，碰碰运气，竟然碰见了熟人。宋扬当初从师范大学毕了业，就回市里当了老师，原本是在三中教书的，升学率蛮高的，就提拔到一中来教书了。

　　宋扬当初就跟杨旭玩得好，即使两人这几年没怎么好好聊过，见面聊两句，相谈甚欢。杨旭出柜的事，大家都有耳闻，同学们私下里也议论过这件事，尤其是女同学，觉得好好的大白菜，竟然内部消化了。

　　那时候，杨父还特地找宋扬，让宋扬好好劝劝杨旭，但是，宋扬他爸妈深怕孩子也染上这种病，就拒绝了杨父。现在看来，杨旭这几年，过得还好。

　　宋扬心里也放了心，当初，大家都小，对两个男人相恋这件事，觉得是违背了常理，又发生在小城里，老一辈的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杨父跟杨母，认为儿子是中了邪，才想跟男人在一块，还特地去请了巫婆，让人在家搞了场法事，让神灵保佑，让孩子回归正道。

　　可是，同性恋本来就不是病，杨旭这事是解决不了的，不知道，杨父是从哪听了一脚，听说同性恋这属于精神病，而且还有人治好的，顿时就觉得有希望，就要把杨旭往那里送，幸好被杨旭他小叔拦下了，不然，也不知道，杨旭今天会是怎么样？

　　听说，那家医院，出了不少医患事故。

　　宋扬跟杨旭好长时间没联系，也不知道他近况，但是偶尔也听同学说起，知道杨家的长辈服了软，杨旭也找了个人，两个人还回家过年走过亲戚。

　　但是，宋扬却没见过，今天，看见，一个男人和杨旭一块，就想当然认为，这就是杨旭的另一伴。听两人要游一中，宋扬作保，就带他们两人进学校了。

　　今天是上课期间，教学楼不开放，杨旭就带着程昱看看校史长廊，食堂，跑道的。

　　而宋扬因为还要回去开会，加个微信就溜了。
　　走之前，还特地拍了拍，程昱的肩，说了句：“你可得好好照顾杨旭，让他吃苦，小心我们班同学，不放过你。”

　　杨旭还没反应过来，程昱却先回了句：“不会的。不让他吃苦的。”
　　宋扬走后，杨旭才反应过来，看向程昱，“他以为，我跟你是一对，他误会了，你别往心里去。”程昱点了下头，他想往心里去，可是，他不能，他也不是。

　　走在跑道上的时候，杨旭却被教师居民楼给拉住回忆里去了，拉着程昱去了顶楼，杨旭走到天台那，心情就越发沉重起来，感觉心里憋着许多气，总想跟人讲讲，他笑着问程昱，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故事很俗套，就是一个男生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的是男孩子，向爸妈寻求帮助，可是农村的父母吃了一惊，认为孩子不同于常理，是有污秽上身，请了巫婆，做了法事，可是男生的性向依然没有改变。

　　家里的气氛很惨淡，感觉明天都没有指望，这个小家轻而易举就容易被摧毁。

　　他爸妈总是说：“这是个病，是病就治得好，只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

　　农村人思想单纯，但也顽固不宁，认准了一条路，就是这个理。

　　周围的人都宽慰他，说他只是一时病了，生完病就会好的。

　　男生也逐渐认为，是的，自己只是生了一场病，自己会好的。

　　也不知道他父母是怎么打听的，竟然真就打听到有家治疗这个的精神病医院，家里人兴高采烈地觉得男生有救了。

　　但是，男生却感觉很模糊，曾经也只是自欺欺人以为自己有病，可是，当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病。

　　不禁会怀疑，是社会错了，还是自己错了，自己真的就不符合常理，觉得为什么喜欢也会成为一种病？也会成为一个摧毁家庭的灾难？仅仅就是因为不同常理吗？

　　他不想进医院，他觉得自己这场喜欢，不能算是病，是不需要治，不需要进精神病医院。

　　男生站在顶楼天台旁，想了很多，看着楼下，他想着，自己要不要跳下去，跳下去，全家人都解脱了，父母不会再因为他难受，他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同于常人而难受不堪。

　　但是，他不敢，他知道自家父母的脆弱，知道父母为他付出的辛劳，有时候，一个人的生命，不仅仅仅是一个人生命，它也承载了父母的期望与指望，是一个家庭的支柱。

　　他蹲下身来哭了一场，想着回去就说，自己喜欢女孩子了，不喜欢男生了，绝处就能逢生。只不过余生自己一个人过，不轻易谈感情，只因这无处安放的喜欢。

　　幸好，家里读大学的叔叔回了家，知晓家里的事，一直说，大家都是糊涂了。

　　孩子觉得自己喜欢男孩子，向你们寻求帮助，你们却把他推得更远，认为他与世俗不同，即是有病。

　　还讲，喜欢是无罪的，每一场喜欢都有其动人之处。父母被他的言论镇住了，家里的小辈纷纷力挺，尤其是他弟，一初中的孩子，毛都没长齐，在那里像个小大人一样，

　　“哥哥无论怎样都是哥哥，你们不就担心他，没有后辈，老无所养吗？我可以多生几个孩子，给哥哥一个孩子，或者，大不了，他老了，我养他就行。”

　　父母在多方游说之下，才答应好好想想，不把孩子送医院了。

　　那几日，叔叔天天搁他父母面前游说，说了一大堆，不知道父母是怎么想通的。

　　母亲还特地跟他道歉，说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家里的人却将他推得更远，希望他今后的日子好好过，家里人永远在他身后。

　　他爸还是拉不下面，放下一两句狠话“要是真找个男人过一辈子，你就当没我这个爸。”他妈安慰道：“他爸就是放不下面子，这父子哪有隔夜仇的，往后就好了。”

　　往后是好了，他成功出柜，家里的人或多或少，给了他支持，找到喜欢的人，带回去见家长，左邻右舍都说他家有福气，能带个儿婿回来，一个儿婿也是半个仔，他们家发人啊。好与坏，世人一张口。

　　家里人对他们俩也是包容不少，对待儿婿，也是热情关切，深怕这儿婿跟人呢跑了，留下他那傻儿子，也不知道他那傻儿子挺不挺得过去。

　　程昱知道，他在说自己，程昱将杨旭轻轻地搂在怀里，苍白的语言什么也给予不了，唯有一个拥抱才最给人力量，

　　“世间太冷，总会有人，跟你一起抱团取暖，总会有人，跟你一起携手面对一切的。”杨旭靠在程昱的肩上，落了几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