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皆空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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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旧请他进店，递过去一盏茶，那是桔梗花的茶。
“啊，谢谢，老板你这儿都能卖什么？”
“任何，”我刚是背对着他的，现在我转过身来了，“但凡是有价值的东西，哪怕它只是一片羽毛，也可以在我这儿买卖。”
他长得特别的……帅！即便已年至中年，也丝毫看不出油腻，里面的衣服看不出材质，外套能看出为丝绸所制，但竟几乎看不见有褶皱的痕迹，可见他对生活还很是精益求精的。
“那……”
“但银票和金子等，‘钱’一类的东西我不要，”我打断了他。
“为何？那等东西没有价值吗？”
他和所有听到我这句话的人的反应一样，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钱财的本身本无用处，人们“爱”的，是它能换来的东西。
“一堆植物纤维和破石头能有什么价值？”我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好，”他给我我一个回应，然后想了想道，“我叫楚尉，是现当朝皇上的摄政王。”
他单膝跪地，膝盖却并没有碰到地面，双手将执剑举到面前，微微低头，但我依旧能看清他的脸。从他一身的行头可以看出，他一个富家子弟，是那种即便不拼命，也能一世荣华富贵，只是他的举动明显是习惯性的下跪。
他的剑与普通的剑不太一样，剑鞘上有一些复杂多变的纹路，应该属于装饰那一类的。有些对武艺有较深入的研究的文官会佩戴用于装饰，当然它也是有一定杀伤力的，因此也可以用来防身，但用于上战场就显得滑稽了。
他对我行礼的这个举动，让我很是莫名其妙，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件事合情合理。
“现当朝皇上”名曰玄嬴，幼年六岁继位，其因是另一位皇子也不过四岁。其表舅为摄政王。玄嬴继位距今已有整整二十载，已不再须摄政王。玄国人才遍地，早已无位赐予楚尉，他无奈其只好自此闲来无事。
“为何不去参军？”
“嗯？我……不能。”
他的眼神迷离，且飘忽不定，大概是因终日无所事事，因而每天都在迷茫前进。
人是不可能停下前进的脚步的，时间不会允许有任何人停滞不前。
“不能？你是□□上的，还是心里上的，或是有过什么承诺，”我忘记将叆叇镜放在哪儿了，找了好久，直到刚刚才找到，我带上叆叇镜，继续道，“亦或是你只是单纯的不想。”
这次和上次与……那个谁，说话的语气不同，上次大概是那种一眼看透真相的感觉，而这次则是漫不经心，我甚至是在带叆叇镜的时候随口道出来的。
“好吧，你不说我也就先不问你了，所以，”我擦了擦不知落了多少层灰的叆叇镜，“你想卖什么？”
“所有。”
“哈？”
“我身上所有能卖掉的东西。”
“……咋？你想穷啊。”
我一不小心露出了……本性，顿时时间停止了几个世纪，然后我回过神来，道：“咳，那个，你身上能卖的东西多了去了，全卖了？那你想换什么。”
“换什么……”
他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告诉我，他……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我愣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三个字不断在我脑子里回响，直到他叫了我一声，我才收回了想暴揍他、掀飞他天灵盖儿的那张脸。
“所以你卖东西是想干个哈子？”我……都懒得再跟他哔哔了，来这儿了都不知道想干啥，我……门口的牌子是摆设吗！
“闲——”
“行……给你一个时辰，在这儿！待着！想好要什么了叫我。”
摄政王，历史上不多，为人所记的更是少之又少，但那些被人们记住的，都是各种想要赦皇谋权篡位的，所以这个身份基本上在世人眼里等于反派。毕竟他们在此之前都是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按理说皇上成年后便不再须摄政王，而他们则会退回原职。
只可惜楚尉生在玄国。
不过连太监都会成家立业——在，咳，之前。但此人即将年过半百，却依旧是孤身一人，为何？能有的理由太多了，难道是……想出家！
不过，为国建功立业也不错啊，毕竟他身手看起来也不差，不参军……是想叛国？什么玩意儿，这儿可是玄国，当叛徒？那还不如自我了结。
话说回来，他至今不成家，难道是受过“某些”打击？还是他有“某些”想法？唉唉唉，我这是想什么呢，他可是皇上的人，我用他来脑补那些……的事，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他（曾经）是摄政王，我想的这些会不会犯杀头罪啊？不过，好像皇上根本管不到我这儿来。
我觉得我也就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竟已经燃尽三炷香了，若不是楚尉叫了我一声，我估计得编出一本儿书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想要的东西……嗯，参军。”
“呃……那也不用‘把自己卖了’啊。”我转念一想，还是问了那个问题，“所以你之前到底为什么不去参军？”
“至于这件事，嗯……我曾是个文官，后来当了摄政王，退职后去参军肯定会有人议论，这对玄……皇上也是个影响了。”
“借口？”
“呃……这几年习文早已荒废了武艺，也就，就不太好去上战场了。”
“继续？”
“我真的是……好吧，那确实是事实，但主要也确实是有心结。话说回刚才那件事，哎……随便吧，给我什么都行，只要能把我的‘一切’都拿走。”
我白了他一眼，这……又是什么玩意儿，他是对“穷”是有什么执念吗！
“行——”我真的已经在咬牙切齿中很淡定了，随后我照旧问了他的魂字。
“黎鸣。”
“胜春花种。”
我照旧记录这个故事，随后没等他问我，便给他解释了一下因由，已及种花成功与否的结果。他想了想，道:“嗯……没别的东西了吗？”“啊？”
紧接着我才想起来我说他要卖的东西，用来换这个结果是绰绰有余的，我都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嘶……他不是什么都不想要了吗？不过，话说回来，我给自己挖的坑还挺大，毕竟我压根不知道该给他什么。
“你的同等需求，我还原你的武艺，消除关于你心结的那段记忆，可行？”
“你说呢？”
这小屁孩居然还敢反问我！我……算了，冷静、冷静，我道:“今后，你只能当个武将，你不能再习文，再没有任何荣华富贵，甚至将无家可归，你的过去也将被世人淡忘，你至今的一切都止步于此，若是一步走错，便可能就此流落街头。啊，还有，你几乎会忘记你的过去，简称‘失忆’。”
“哦，行，你是不是忘了说代价了？”
我真……想白他一眼，但是，素质、素质。
“你还记得，你，是，来，干，什，么，的，吗！”
“哦，哈哈哈哈哈哈，走了！谢了！”
他把拿着花种的手拒了起来，留下来一个背影。
胜春花语——等待有希望的希望。
玄国宸钰公主府之子楚尉，其母名曰玄瑄，其父名曰楚枫。楚尉即便是从小娇生惯养，却也是一代天骄，大概还是因为天赋异禀吧。毕竟他母亲和父亲也算是写在了史册上的强者中的强者了。
四岁开始习武，七岁便已小成，十五岁便可与武臣大将交手，十七岁实力就已在万人之上。十六岁就开始上朝的他，就在二十岁那年，不顾满朝文武官臣反对，弃武从文，且仅用一年便以一代文臣的名号名垂史册。
毕竟他从不仅仅只是从小习武，也同时在学文，并在十二岁时与众多文臣的辩论赛中，让所有人满盘皆输。只是这件事并未传开。
这孩子至今的一生……完全就是“龙傲天”啊！
但他堪称完美的今世也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今日我看到他印堂发黑……咳咳，我遇见过了那么多人，渐渐地我便能大致看出他们的未来，虽说不是都能看得出，但我能看到的未来从未有过错。
随后我去翻了一下他父母的人生结局，玄瑄最后是战死沙场，准确的来说是力竭而亡；而楚枫则是死于与敌军的谈判之时，是死于突发性心梗。但朝廷内部则有传言，说是敌军在谈判时让楚枫喝下毒酒，也是因为这个谣言，如今玄国和希乐国的关系更加一言难尽了。
我习惯于最后再查看日期，我发现宸钰夫妇死于同一年，而且都在楚尉二十岁生日前后，所以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他在那年性情大变，弃武从文了。
六年后（这依旧是没有客人的六年）一个刚入秋的清晨，外面突然热闹起来了，听说是战事停了，玄国与希乐国的战事一直不断，而且之前还因为楚枫的事更加复杂，如今却是和解了，挺让人难以相信的。只是听说在最后那场战争的尾声中，有一位大将军死在了敌军的一位无名小卒的剑下——一剑割断脖子。
当然，他死的时候没人注意到，所以他的死因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也有一个传闻说他是自刎而死。但他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生死有命，他早已年过半百，不管是怎么死的也可以勉强说是寿终正寝了，毕竟如今修仙问道之人还少之又少，一个国家，一个时代能出十几个人已经不算少了，当然振雷国除外。仙人可长命百岁，但毕竟在那十几个人里也是极少数的，普通人的一生也就数十年的光阴。
昨天还在热闹庆祝，翌日的最后一丝阴处还没被照亮，便行过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哀乐响彻整个玄国。
还未彻底消散“黎晨之阴”，哀乐便早已“万里空鸣”。
那段时间，有的地方在庆祝，有的地方在悼念，只有皇宫里毫无动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有一件事我是真的不得不吐槽，皇上玄嬴真不愧是“不娶不嫁”的大将军楚尉带出来的，如今连一位后宫都没有，简直是……历史重演了。
关键是，皇上的弟弟——玄洙都已经子孙满堂……呃，是有点夸张了，没孙。这货……咳咳，皇上居然还没有后宫！简直难以置信，据说不是冷淡就是无能，咳，我什么都没说。
又过了一年，五月七号，唢呐声再次响彻云霄——皇上殁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皆空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