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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难民 ...

  •   逃难的路远比想象中要艰难许多。

      好在他们有一个还算省力的车子,一部分人跟在车子后面,随时替换蹬车的人,速度很快。

      三三两两的行人结伴而行,其他村子逃出来的人更是不少,大家沉默上路,背着自己的包裹,精神低沉。

      走了一上午,蹬车的年轻小伙汗水淋漓,气喘吁吁,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总算挨到休息的时候。

      刑宁和几个小伙子轮流蹬车,累了还能下车走一会,这会儿也只是热的出汗,精神还很亢奋。

      另一边,刑母扶着蒋大牛下了车,一家四口找了一块阴凉的地,打开包裹,准备吃点干粮。

      几个小孩子窜上窜下,哈哈大笑地打闹,村长还撕了几块腌肉分给他们,这让几个小家伙高兴得很,腻在村长旁边,说了好几句彩虹屁,村长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

      欢快的气氛鼓舞了大家,原来离开亲人的悲伤慢慢散开。

      “好点了吗?”刑宁摸了摸蒋大牛的额头,看他精神不振,面色发白,怏怏不乐,窝在自己的肩窝,心里酸软一片。

      一边的刑母担心地递给刑宁一碗水,让他慢慢喂给大牛。

      连哄带骗地让大牛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点刑文文送来的酸梅汤,最后蒋大牛把头埋在刑宁怀里怎么也不肯吃东西了。

      这才第一天,刑宁烦躁,亲了亲蒋大牛的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太阳炽热,晒得人心慌,土路颠簸不平,本来蒋大牛孕吐反应就很大,这下子简直捅了马蜂窝。

      村子里的接生婆来看了看蒋大牛,神情严肃,“宁小子,你这夫郎以前受了太多苦,现在怀孕体弱,就该躺着,再这么下去要遭啊。”

      其他几个怀孕的夫郎嫂子挺着大肚子,围在两人中间,看不出来疲态。蒋大牛看着身子健壮,但内里空/虚,自然比不过他们。

      众人一阵沉默,该怎么办,形势逼人,现在不走,等着被打吗?

      村长止住刑宁要出口的话,让众人把自己的衣服,被褥都垫在板车上,堆起厚厚一层,又让人弄了几个树钗子,围在板车四周,几块床单拧在一起,充当顶棚挂在树杈上。

      一个性格爽朗的孕夫直接跟自己的大儿子挤在一起,坐在了另一辆板车上,剩下的也紧挨着,给刑宁夫夫二人腾出空间,蒋大牛躺在最中间,刑宁被叫上车,拿着大蒲扇给蒋大牛扇风。

      柔软的垫子让蒋大牛昏昏欲睡,炽热的阳光也被上方的百家布遮盖,身边还有相公扇来的微风,他心满意足,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再闹腾。

      待到蒋大牛面色好转,众人也松了口气。

      刑宁一家将众人的反应看进眼里,心里怀着深深的感激。

      天刚擦黑,一村子的人紧赶慢赶地找到地图上标记的破旧古庙。

      庙里七零八落地坐了几个人,沉默安静,手里拿着干粮啃,抬眼看了刑家村的人一眼,就又默默低下头。

      中间点燃了一堆篝火,火焰明亮。

      众人把板车停在一起,用绳子拴住,陆陆续续地走进庙里。

      小破庙很快拥挤起来。

      接着,几个婶子用陶罐煮了点肉汤,轮流发给大家。用火烤了烤干粮,夹点咸菜,庙里响起混着口水的吞咽声,一听就是饿极了的样子。

      蒋大牛睡了一下午,醒过来的时候精力充沛,肚子咕咕直叫,吃了两个糖饼,掺着腌肉,还喝了一碗肉汤。

      他这般狼吞虎咽的姿态让刑宁松了一口气,能吃就好。

      相比起刑家村民的状态,在庙里的其他人就显得死气沉沉的许多。

      “你们从哪来?”村长把一碗汤水端给一个汉子,那人瘦骨嶙峋,嘴巴上嵌着深深地裂口,时常吞咽唾沫,整个人窝在一个角落里。

      他没回答,顺势接过肉汤,迫不急待往嘴里灌,咕咕的吞咽声引人注目。

      “老哥,谢谢你了。”喝完,那人仰着头喝尽最后一滴,意犹未尽地把碗还给村长。

      “我们都是从昌平那里过来的。”说着,汉子忍不住流出泪来,“都没了,人都死了,全家只剩我一个,我躲在咸菜缸里,眼睁睁看着那帮畜生……”

      昌平就是康国被攻破的第一座城。
      庙里一阵寂静,只有火柴燃烧的叭叭声响起。

      “你们这是去哪?”那个汉子的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流,抹了一把泪,哽着嗓子问。

      “我们想往北走,躲躲仗,我们就是这地界的,才走了一天。”村长皱着眉,忧心忡忡。

      “北边?京城吗?”
      “可能吧。”

      “往北走好。往北走好。”汉子念叨着,“我该往哪去?”

      “你这不是正往北吗?”
      “我?”汉子又流出泪来,“我只是跑,没注意方向,能跑出来就好了。”

      他脸色发白,喝了一碗肉汤也不见得好,无神的目光游离,瞥见被刑宁护着的蒋大牛的肚子,突然哀嚎都叫出声来,“我的囡囡啊,死了,都死了。”

      哭声一下比一下凄厉,几个孩子躲在娘亲怀里,吓得脸色发白。

      眼泪流干了,也就不哭了,后来只听见他干嚎,再后来就没了声音。

      刑宁被蒋大牛死死抱住,胸口浸开一片湿热,他只能一遍又一遍顺着蒋大牛的头发,安抚他的脊背,喉咙哽咽。

      第二天上路的时候,人群不住骚动。蒋大牛眼睛红肿,哭了一场心情好了许多,好奇地向那边走去看看,刑宁怕他被人碰到,护着他走了过去。

      刑宁走在前面,越过别人的肩头往里探了探头,愣在原地。
      跟在后面的蒋大牛看刑宁这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要上前,被刑宁一把拉了回去。

      “怎么了,宁哥?”蒋大牛不住往回看。
      “别看了,上车在走吧。”刑宁小心地扶着蒋大牛,把他好奇的目光推向另一边,不管蒋大牛怎么好奇,就是不让他看。

      板车渐渐发动,蒋大牛趁机向后瞥了一眼,才明白为什么刑宁不让自己看。

      昨天那个汉子死了。

      跟他一起逃难的人正在挖坑,他就躺在坑边缘,脸色青白,上面是一道又一道的黑色泥痕。
      跑了这么久,还是没能跑出去。

      这只是一个开始,越来越多的难民出现在北上。

      有时候是一堆人排着长长的队,衣衫破烂的老少妇孺落在最后面,踉踉跄跄地跟着队伍。偶尔能看到散落在后方的掉队百姓,大多神情麻木,面带郁色。

      一个瘦小的男人抢了落在后面的老妇人包裹,扭头就跑,老妇人瘫坐在地上,无力地嚎叫,手脚并用爬着去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跑远。

      刑二伯的小儿子刑勇气不过,追了过去。刑家村的人准备的干粮多,刑勇又是年轻小伙子,很快就追上那人,争斗间把瘦小男人压在地上,抬起拳头就要打。

      年老的刑二伯担心儿子出事,从驴车上下来,面色焦急。他的老哥们扶住他,“别急了,老哥,你看勇小子有数,不是没打吗。”

      果然,刑勇的拳头高举不下,两人僵持在原地。

      包裹连带着小贼都被刑勇拉了过来,近到眼前,大家才明白,为什么刑勇下不去手。

      原本以为的男人额间一抹红点,面容清秀,竟是一个哥儿。

      拉着人的刑勇脸色涨红,把包裹就要还给老妇人,那个哥儿见状急了,甩开刑勇的手,抱住包裹,大声喊,“别给她,那不是她的。”

      正想接过包裹的老妇人眼见着包裹又回到那男人手里,急得跳脚,大叫起来,“任乐乐,你个贱人,别胡说,那就是我的包裹,你快还给我。”

      几个婶子一见有好戏看,都乐呵呵地从板车上下来,周围很快将几人围在一起,刑宁也无奈地扶着要看热闹的蒋大牛过来。

      见这么多人看着,老妇人干脆坐在地上,“我不活了,大家快来看看,这贱皮子抢了别人的东西,被别人抓到还不还给我,在这血口喷人。”

      她这一副撒泼的模样还真镇住了几人,只是连环的脏话还是让刑勇几人皱起了眉头。

      “到底是谁的东西啊,你这小哥儿,我们可是亲眼看着你抢别人的东西的。”
      “是啊,你还是把东西还给人家吧。”

      任乐乐冷笑,“那你这老死婆子倒是说说,你这包裹怎么来的。”

      老太太的哭喊声停滞了一瞬间,“你怎么说话的,在昌平的时候,你爹娘早早去世,都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养大,谁成想,养了个白眼狼,现在战乱了,就想撇下老妇人自己逃命,还抢老妇人的积蓄,老婆子真要哭死了。”

      “怎么还有这种事。”一个婶子吃惊。
      “这人可太坏了。”

      众人窃窃私语,一阵骚乱,面上带着惊讶气愤。

      跟刑勇站在一起的任乐乐简直要被这不讲道理的话气死了,“你是养了我,可我要问问你,我爹临死前给你的五十两银子呢?我就吃一点咸菜糙米,你也就是养了我6年,总共加起来也没花五十两银子。

      更何况,我爹留给我的金锁被你逃难的时候带走了,可不就是被你藏在包袱里了。”

      任乐乐一边说一边把包袱里的东西倒在地上,几件衣服落在地上,一个小小的金锁从里面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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