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番茄》子禾啊

3、路

　　满目荒凉。
　　没有气息。
　　美子盯着母亲的背影，黄色头发，一身火红，踢踢踏踏的穿了一双木屐，这么微寒的天气不穿袜子的人，除了她怕是没人了。手随意夹着跟香烟，头顶上烟源源不断的冒出，像是头发处着了火般。那放荡的姿态，让美子嘴角上扬，极其轻蔑的笑出了声。
　　母亲转过身子，冷冷的看美子，没有说话，手头上的香烟已抽完，只剩下烟嘴处冒着点火星，一闪一闪摇曳着，发出呲呲呲声，和着风叫嚣着。
　　美子撞向母亲的眼，母亲的眉头皱了下，又若无其事的转了过去，将烟头抛在地上，也不去踩灭它，任由它自生自灭。
　　母女俩恢复了各自的冷漠，一前一后走着，脚下的树叶发出咯吱咯吱声。
　　身旁的风一阵一阵打在美子的身上，九月里的风，吹在身上犹如鞭子抽打着自己。母亲在前面，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一段的距离，似乎与美子站在一起都是非常厌恶的。为何吹着风也能想到母亲的殴打，我果然是被诅咒的。美子在心里悲哀的想着，表面上的神情还是那么的不关事事，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事，相关的不相关的，她都不在乎。事实上，她什么都不在乎。正如母亲所说，你生来就是无情。
　　美子不停地翻转着肩上的背包，好减轻肩上的酸痛。好像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了，轮渡，汽车，船，又接着是没完没了的步行。
　　母亲一点都不怜惜子美，一路上忽略了她的晕船晕车的难受，任凭她在旁处吐的天昏地暗，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有时候看她孤零零的躺在甲板上，犹如死去了般。母亲没有一丝的难过和懊悔，她依旧忙着周旋与男人，和他们打情骂俏，在他们身上纵情的欢声大笑，喝着红酒你一口我一口的嘴对喂，那么老那么丑的脸，那么俗不可耐，她都下得了口，真不愧是个婊子。每每想起轮船上发生的一切，美子对于母亲的憎恨又深了一层。她怎么没有死？怎么没去死。
　　我又为什么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世上？我那未谋面的父亲呀，你是不是在阴间诅咒我，咒我在人世间得不到一点的情，好发泄你突然死亡的怒愤。
　　这条路还有多久才会到达尽头？
　　望着这满目荒凉，没有人烟的地方，美子肩上的背包又莫名的沉重了起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只有七岁啊。
　　前面的女人，怎么会是我的母亲？
　　或许是感应到了美子阴冷幽怨的恨意，母亲再一次的停了下来，这一次没有回头，“过了这座桥就到了。”语气平淡，就像是收音机里的报幕员，不参杂半分感情。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美子觉得没有回应的必要。
　　继续往前走着，母亲没有动，美子超过了母亲，既然知道了路线，就按着自己的步伐走，很早之前就不想待在她后面像条狗似的跟着，为了这仅有的自我，挨一顿没有缘由的打也是值得的。
　　母亲这一次倒温和了很多，没有说出恶毒的话来或者揪起美子的头发一顿揍。记得有一回外出，美子走到了她的前头，她当着街上的人的面扯着美子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边打边骂骂咧咧你这个婊子养的，你有什么资格走到我面前去，说你有什么资格！那时街上的人都围着母亲，像看戏一样的看着我们这一对母女俩，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母亲。那时候啊，绝望的认为世界末日来了就好了，把母亲和我通通弄死，还有那一帮看热闹的人。
　　这一回，母亲只是两眼迷离的看着桥的前方，对什么都不关心的人，对桥的另一边却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美子没有多想，仍旧走她的路，母亲的一切她都不关心，只希望她早点去死。
　　早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