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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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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湖在将军府里住了两日,觉得在这里比在家里还要快活自在是怎么回事?
当然自在,偌大将军府,根本没有管得了她的人。
一则袁不屈家中父母早已去世,老家亲戚也多已失散,他如今在外打仗,亦不会有同僚旧识找他,府中巨细都由管家李成料理。
二则李玉湖性子天生爽快,大大咧咧,李成虽然不喜欢新夫人,也少不了冷言冷语,但是李玉湖全都不屑一顾,不放在心上。
于是这两天,李玉湖在府里闲逛,散散步,喂喂鱼,练练身手,自在得很,还把服侍自己的另外三个婢女的名字改成了兰香、菊香、竹香。
李玉湖识字不多,但四君子还是知道的。
梅兰菊竹,风雅得紧。
李成是不同意的,称这些婢女自从买进府里,就叫云儿、小翠、三妞,李玉湖却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既然她们几个是服侍我的,自然要我叫得顺口才好,难道你不想有人好生照料我吗?”
李成有些吃瘪,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可李玉湖才不管这些呢,带着梅香和兰香就出了门,逛街去喽!
兰香一开始有些犹豫不安,问:“夫人,要不要先请示一下李总管?”
李玉湖一听就气岔,正想开口,梅香却抢着说:“出个门也要请示总管,他也管得太宽了吧,都管到主人头上了。”
她之前受了不少李成的窝囊气,此时快言快语吐露出来,心里也舒服不少。
“夫人不知道,您进府前,总管就吩咐我们,夫人的大小事务,都要先问过他。”
这个李成,果真是要辖制住我吗?李玉湖微微一笑,说:“我决定,从今天起,我李玉湖的大小事情,都不必问李总管,我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兰香本就是单纯的黄毛丫头,正是调皮的年纪,平日里也惧于李成的严格管理,如今见新夫人如此有魄力,自己也仿佛有了依靠,便带着夫人悄悄从后门出了府。
走在路上,她十分开心地说:“我还挺喜欢兰香这个名字的,之前大家都叫我三妞,听起来就很蠢笨的样子,现在可不同了,兰花香气幽幽,一听就是好名字。”
“我就说嘛,还是这个名字好!李总管还不乐意呢。”李玉湖也十分得意。
“是呀,气得他的脸都绿了!”梅香也笑起来。
主仆三人有说有笑走在街上,她们并没有走到当时举世闻名的东西两市去见世面,因为光是在所在的光福坊里,街道两边,就集结了无数琳琅满目的店子和摊子。
李玉湖从扬州出嫁的前一晚,娘亲给了她一些压箱底的金银细软,加之她一入府,李成就给了她一份例银,所以此时兜里有钱,底气十足,连走路都生风。
初来乍到,一切新鲜,大长安果真繁华!李玉湖左问右看,这个觉得有趣,那个觉得好玩,瞬间就买了一堆没见过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梅香和兰香提着拎着大包小包,都要跟不上李玉湖了。
“小姐,你慢点。”梅香嚷道。
“夫人,还要买吗?我们都要走不动了。”
“不买了不买了,我就看看,我原以为扬州是江南富庶之地,已经是很繁华的了,却没有想到长安比扬州还要繁荣数倍!京城果然是京城,豪华,气派!”李玉湖兴奋喊道。
一直逛到坊里的门要关闭,李玉湖才带着两个丫环撤退,又因兰香虽然出府过几次,对道路却并不熟悉,三人绕来绕去,连问带猜,好不容易回到了将军府。
兰香依然带着夫人走后门,却不知李成是误打误撞撞上的,还是一早料到她们会从后门进,主仆三人一打开后门,迎面赶上的是李成倨傲阴沉的黑脸,旁边还有几个护卫家丁,举火把的举火把,拿棍棒的拿棍棒。
“哟,李总管,快快快,来帮我们拿东西。”李玉湖没有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劲,还在购物兴头上的她很自然地说道。
李成无奈地丢了一个眼神,很快有家丁过来取走了她们手里的东西。
李玉湖说着谢谢,正迈步要走,却听见李成重重咳了一声,有护卫拿着棍棒戳了一下地。
“兰香站住!家法伺候!”李成喝了一句。
兰香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总管饶命!”
梅香也有一些害怕,不由得靠近了小姐。
李玉湖一脸莫名,“兰香你这是干什么?”她伸手想把兰香拉起来。
“请夫人自重,我虽然不能逾矩冒犯夫人及陪嫁的梅香,但是兰香是府里的丫环,自然要受我这个总管的管教。”
李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令李玉湖有些不快:“兰香不过是被我叫出了门,难道这也不行?如果不行,那么就应该早早告知于我,而不是等出了错再家法伺候。”
李成笑了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夫人既已嫁入将军府,一言一行皆代表将军府,出行并非不可以,只是需要有专人跟随。夫人初来乍到,并不熟悉长安,倘若贸然出街坊,出了什么事,我们担待不起,也可能有损将军府的盛名,甚至会连累将军。希望夫人谨记,切勿任意妄为。”他又看了看跪着的兰香,厉声道:“至于兰香,身为府中丫环,明知不能私自带夫人出门,知错犯错,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兰香一听,哇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李总管我知错了,夫人救救我!”
李玉湖知道李成是来杀自己的威风的,加之最近他的态度都令人不悦,便回护了起来:“兰香是服侍我的,是我要她带出门的,怎么也轮不到你管教!”
“夫人不记得了么,将军临行前曾交代于我,府中大小事务仍由我管理。”
“既然你称我是夫人,那么就还当我是将军夫人,既然如此,我是主你是仆,究竟是主子说了算,还是仆人说了算?!”她壮着胆子说。
李成才不管这位名正言顺的将军夫人呢,示意家丁动手。
幸而李玉湖今天出门时习惯性地带了佩剑,情急之下,她干脆利落地拔剑出鞘,护在兰香面前,喝道:“我看谁敢?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否则休怪我刀剑无眼,若我伤了仆人,最多换一个仆人,可若是你们伤了我分毫,我看你们如何向将军交差!”
许是李玉湖的气势太吓人,又许是她的这番话颇有道理,家丁护卫都不敢动了,李成也杵了半晌。
李玉湖见形势控制得不错,也知道僵着不是办法,便缓了缓语气,说道:“这事,就这么算了,最多以后出门,我不再这么随意。”
这话也算是给了李成一个台阶下,他听罢,面无表情地说道:“新夫人替丫环求情,我当然不会不给情面,只是夫人近日的所作所为,我也会一字不落地写信告知将军,一切由将军定度。”
说完冲那几位家丁护卫挥挥手,示意他们撤退。
而捧着抱着夫人物品的那几个家丁问道:“总管,那我们……”
李成愤而拂袖道:“把东西送回夫人房间。”
这几天,李玉湖的日子不太好过。
将军府再大,也是由围墙围起来的,李玉湖逛了两天,熟悉之后,便觉得四四方方一片天,当真无趣。
在扬州时,她时常身着男装去外面溜达,或者在武馆里与师兄弟们练手。可在将军府,她舞剑也舞得没有滋味,出个门还要跟李成商量。梅香一向老实,来这陌生的环境,少不得要慢慢适应。兰香虽然有顽皮的一面,但是长久被总管的管教,上次又被吓了一遭,哪里还敢有主张,只能恭恭敬敬地服侍着她这位夫人。
但日子总要过,李玉湖每天睁开眼睛,就要想今天给自己找点儿什么乐子打发时光。
昨天经过一处小园子,从入园的拱门看过去,房子的门被锁住了,她便想进去开锁看看。
梅香不敢造次,直说:“小姐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吧,万一被总管发现了,他又要训斥人了。”
“梅香你才进府几天,就被李成吓破了胆,你还是我的陪嫁丫环吗?”李玉湖气不打一处来。
“小姐,我也是为您着想啊,李总管还会写信向将军告黑状,虽然他们现在是管不了,可是到时候将军回来了,我们可不就很难熬了么?”
李玉湖一向是个只想享受眼前,不愿考虑未来的人,说好听了是乐观,说难听了是短视,她甚至暗戳戳想着:万一将军回不来呢?
不过正要进去时,有仆人恰好经过,还跟她打了个招呼,她便收回了脚步。
今天早上一睁开眼,她满脑子都是角落园子里那个上锁的屋子,还有入园处那块闲人勿进的牌子。
越不让进,越是好奇。
于是趁着四下无人,李玉湖这个充满男孩子气的美少女,三下两除二地把锁弄开了。
拍拍手上的灰,李玉湖对梅香说:“这种锁实在太好开了,我还开过更复杂的锁呢!”
梅香一直有些紧张兮兮地把风,听小姐这样一说,也松了口气:“小姐果真厉害!”
吱呀一声,李玉湖推开了门。
迎接她们的是黑洞洞的两个牌位,立在一张黑漆供桌上,整个屋子阴森森的……
哇的两声尖叫,李玉湖和梅香掉头便跑,哪里还有心思去细看牌位上写着的是什么。
跑了一段路,李玉湖一手扶着块假山石头,一手拍着扑通直跳的心口,说道:“真吓人,我还以为是什么金屋银屋,没有想到是供奉死人牌位的地方。”
梅香的胆子更小,这时候眼泪都吓了出来,嚷着:“小姐,我就说了不要进去吧,你偏要进去。”
“我也不知道原来是供奉那种东西的啊,梅香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后怕。”梅香擦了擦眼泪。
“你还说你不怕,眼泪都出来了。”
不久,有两个婢女跑了过来,问道:“夫人,是您打开的那间屋子吗?”
李玉湖是个直爽的人,自己做的事情从来不会逃避,她站直了身子,说:“是我打开的!我只是好奇里面是什么,没有想到……”
“夫人有所不知,里面供奉的是将军故去的妻妾。”
将军故去的妻妾?刚刚实在突然,没有细想,现在听到这句,李玉湖才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将军的父母的神位都没有,却有她们的牌位。”李玉湖很不解。
“这是因为将军的父母都已经在老家入土为安,将军建造府之时也不想设灵堂,便一直没有将军父母的牌位。后来在府里娶的两位夫人,一位难产而死,一位病逝,将军才专门建造了个屋子,供奉牌位以表追思。”
“是的,这个屋子一般情况下都是锁上的,只有将军回来了,才会去上炷香。没有想到会被夫人开了锁……”
这两个婢女倒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儿也没保留。
李玉湖听完,心情有些复杂,向着天空说道:“今天是我冒犯了,勿怪勿怪。”
她的这句道歉,正是在跟两位逝去的前夫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