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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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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定远侯将军府。
府里的总管家李成正黑头黑脸地询问老实巴交的梅香。
“你们小姐入府后都昏睡两天了,怎么还没有醒来,别是不中用了吧!”
“不是的,李总管,小姐只是在半道上被媒婆下了睡眠散,应该快醒了。”
“好好的新娘子,居然要靠下睡眠散才能抬进府里,难道她李玉湖还想逃婚不成?”李成气得七窍生烟。
他原本就极不喜欢李家,当初将军在李家吃过的苦,受过的辱,他虽未亲见,但也感同身受。这八年来,他是看着袁不屈从一介武夫成长为将军的,忠于将军是他的本能,正因如此,他才对那个贪慕钱财的小人李升明,非常憎恶,连带着李家所有人都不喜欢。
想想,的确令他无法释怀,李升明寄来当年的订亲书凭以及那封信是他亲自送到将军手里的,早知道信中提出将军如果能给五千两黄金、白银作为彩礼,李升明便将女儿嫁给将军的条件,他是宁可被将军杀头,也不会让这封信有机会与将军见面。
更令他不解的是,将军竟然同意了,把一个这种人家培养的女儿迎进府里做新夫人。天下爱慕将军的女子多的是,难道将军把这个女人娶进来就是为了复仇?不会的,将军一向正气凛然,威风八面,他决计不是这样的人。
梅香是个老实孩子,一听李总管说“逃婚”,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了。噤若寒蝉的她,不敢分辩几分,也怕多说多错。
在半路上,小姐是真的想逃婚的。她生来好动,又会点儿拳脚功夫,还有一把随身的佩剑防身,坐在轿子里都快把她闷坏了。起初她尚能乖乖听劝,后来性子脾气就上来了,要么闹着要骑马,要么嚷着不想嫁人,想回扬州。
闹得最凶的一次,媒婆害怕自己交不了差,吓得赶紧把李升明交给她的睡眠散放在了李玉湖的饭菜中。
李玉湖悠悠醒来,感觉自己这一觉睡得实在太沉,身体也绵软无力。坐起来,眨眨眼睛,大红喜字,喜帐喜被……这些布置俨然洞房模样。
这是已经到长安将军府了?可是自己全然不记得成亲过程哎。对了,那天快到河南境内时,吃了媒婆端上来的饭菜,她便眼皮打架,昏昏欲睡。
饭菜有下药?
一定是的。
一定是他们害怕自己逃走。
一定是父亲给他们的药。
当初得知父亲打算把自己嫁给袁不屈的时候,她便是一百个不情愿。可是后来见钱眼开的父亲,收下了袁不屈十大箱的聘礼,哪里还管顾她的意愿。
这桩婚事,是她还没出生便定下的,在她八岁那年,袁家落魄,袁不屈来扬州投奔父亲,提及婚约,可是那会儿父亲根本不认账,一早便把自己送回了乡下,两年里只把袁不屈当牛马使唤,还经常对袁不屈出言讽刺。这段耻辱,想必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想起来,一定很不甘。
可是大将军却又出人意料地答应了父亲的狮子大开口,给足聘礼,把自己娶了进来……这图什么呢?除了把自己娶进来虐待,报那段仇,雪那段耻,玉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多想亦是无用,下床走动走动罢,可刚穿好鞋走了一步,李玉湖险些被长长的裙摆绊倒。
细细一看,这是一套雪衫襦裙,样式十分新颖别致,扬州城从未见过。
她当然没见过,这是长安最新风行的留仙裙,她从不在吃穿上用心,有时候甚至喜欢穿利落的男装,但不得不承认,裙子的款式、面料、手工,无一不精致而华贵,估计只有朱门大户女眷才穿得起。
随意走动几步,穿过纱帘,来到花厅,李玉湖便快要被室内的摆饰亮花了眼睛。
桌上有闪着金光的一座马雕,墙上挂着的图无比艳丽,酸枝椅上的坐垫也是金黄色的,花瓶的瓶身花样繁杂夸张,连最能突显格调的玉器,也被俗丽的金银器物镶边、支撑……
一物一件,无一不透着一股暴发富户的气息,华丽、俗气又空洞。
李玉湖到底是来自江南的人,已经习惯了素雅清婉的风格,乍然之下,真是无法恭维这个平步青云大将军的品位。
在花厅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过来,连梅香也不知去哪了。李玉湖按捺不住,哪管要不要矜持,开门便走了出去。
一出室外,看着这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又觉得典雅之风扑面而来,与富丽堂皇的卧室截然不同。
“难道这是他们故意把卧室布置成这样的?以讽刺父亲的贪金恋银?”李玉湖暗暗地想。
边走边看,正好遇到两个婢女,她们一见,先是一惊,后是福了一福,道:“夫人,您醒了?”
夫人?这个称呼着实听不习惯。
“嗯。”李玉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怂,便清了一口嗓子,端起架子来,“随我陪嫁来的人呢?”
“媒婆和送亲的都已经回扬州了。”有个婢女答道。
“梅香呢?”
“梅香正在前厅……”她还想说什么,被另一个婢女扯了扯衣角,又闭口不言了。
李玉湖也懒得跟她们打哑谜,只说道:“我去前厅找她。”
来到前厅外,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李玉湖便凑上去。
此时李成正冲着梅香发火,说着:“你们李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玉湖一听便怒了。
“什么叫我们李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是谁?竟敢大放厥词!”李玉湖一边说一边步入厅内。
梅香泪眼婆娑地喊道:“小姐,你可算醒了。”
李成倒是丝毫不在意被将军夫人听见,依旧讥讽般地说道:“夫人真是会享福的人,睡到今天才醒。”
“你——”李玉湖正要发作,却被梅香抱了个结结实实。
梅香说:“李总管,现在我们小姐也醒了,你也应该好好带她熟悉一下府中上下才对。”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总管。”李玉湖瞬间有了底气,她原以为面前这位五十来岁,高高瘦瘦的人,是袁不屈的什么亲戚长辈,冲进来之时,心里还有些发怵。既然是总管,那么就好办多了。
“既然称我是夫人,那么我是主,你是仆,刚刚你这态度是应该对主子有的吗?”李玉湖原本就对卧室的布置不满,现在机会来了,有气当然要发出来。
李成被噎住,一句话说不出来,只得没好气地回:“在下李成,是将军府中的总管,将军如今在外打仗……”
“什么?将军在外打仗?”李玉湖问道。
“那是,我们将军骁勇善战,战功赫赫,不久前奉命征伐薛延陀,将军临行前留下话,让府中上下大小事务由我主持,新夫人入府后,只需安心在府里住着,会有人好生照看你的……”
李玉湖听他讲这许多,只想到,好不容易嫁进来,将军居然征战在外,不过也好,没有将军在这里,管家再凶狠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能得一日自由便得一日。
李总管又拍了拍手,招来三名年轻女佣,轻描淡写地说道:“夫人,云儿、小翠、三妞,这三位丫环以后就伺候夫人。”
“见过夫人。”三人齐道。
“嗯,这么多人伺候?”
“加上夫人的陪嫁丫环,总共才四个,并不算多。只因将军不喜铺张,否则还会有更多人伺候夫人。”李成回复。
李玉湖腹诽着:“还不喜铺张呢,也不瞅瞅你们的新房布置。”
接着,李玉湖又在李成的带领下,走马观花,到处转了转。
不得不说,将军府邸还是很气派的,虽然自家在扬州并不算数一数二的大户,但至少也是有牌面的。可将军府,起码有五个自己家那么大。亭台、花园、水塘这些景观自不必多言,仅是后院的马厩,便比扬威武馆的厨房还要大。
李玉湖还在卧室左边的偏院里看到了练手的木桩,练箭的靶子,得知这是将军平日习武的地方,一时兴起,吩咐梅香把自己的佩剑取来,在场地里舞起剑来。
李玉湖身姿本就绝佳,身着秀丽的襦裙舞起平日最熟稔的那套剑法,别有一番风姿神采。原先对李玉湖持着蔑视偏见的管家仆人,见到此情境后,不由自主连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