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咸鱼不翻身》黑白灰的间奏

92、90 误会（新章+小修）

　　因为听万信吹了半宿的牛，对万家背后的势力与阴谋感到心惊，叶洲做了半宿的噩梦，醒来时感觉有些微头疼，眼睛下的两抹乌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扎眼。
　　这次贸然跟踪，叶洲一开始也没什么具体的计划，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似乎解开了一些表层的谜题，随之而来的不是答案，而是更大的迷雾。他抓抓头发，也不灰心——事实上他已经很习惯这样一个人没有目的地在迷雾中摸索了，如今能有所收获，已经是意外之喜。
　　走迷宫嘛，总得迈出第一步，不是吗？
　　他给自己打个气，然后爬起来。

　　叶洲稍微洗漱了下，打开卧房门。这是个两室一厅的套间，万信的门紧闭着，也不知是醒了还是出门了。他回想了下，万信似乎没跟他说过今天有什么安排，于是打算照常去小餐厅吃个早饭。
　　一出套间的门，视线里便闯入了一个微胖的身影。
　　“叶、叶少爷！”那人瞪大眼睛看向叶洲——凌乱的碎发尖滴落的水珠，在墨绿色丝织衬衣上晕开一片潮湿，眼角微挑的双眸慵懒地投来目光，那触感像羽毛拂过皮肤，但眼下的两抹乌青又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昨晚的去向。
　　那人不敢看叶洲的眼睛，却忍不住瞟向叶洲身后的房门。“您和小万总这是……”

　　唐富华？叶洲挑眉，刚想开口质问对方为什么也在这里，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对方的想法太过明显，让叶洲觉得可以利用。他勾起唇角，随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借着这个动作掩饰自己思考的过程。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刻意用有些低哑的嗓音问道：“你是要去吃饭？”
　　唐富华也不知是联想到哪里去了，表情有些尴尬，点头说是。
　　“那一起吧。”叶洲懒散地走了过去，示意唐富华带路。
　　唐富华连忙点头，一边领路，一边又像是有些不敢确认地追问道：“那小万总……还在睡觉吗？我是说……要给他带点早点吗？”
　　叶洲低头斜着眼睛看了这个中年男人一样，眼神里带着审视和警告，清冷的声音带着不悦：“你很好奇？”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唐富华连忙缩回自己的脖子，低头老实走路，不敢再打探。

　　去小餐厅的路上，叶洲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家里人也是有的。”他想起自己问人质的问题时，万信的回答。那么，唐富华会是这个作为家人的人质吗？如果是的话，那郑家要借用的人，其实是唐富华的女儿，而不是苏盛阳之流？他意识到，这会是个套话的好机会，趁着唐富华对他和万信的关系有些……有趣的误解。
　　关键是，从哪里问起，才不会显出自己事实上的无知，让唐富华主动说出消息呢？

　　他们在小餐厅里挑了张桌子坐定，便有侍应生上前询问。叶洲要了一壶乌龙茶和一笼茶点，唐富华则是点了一笼小笼包和一两黄酒。等侍应生离开后，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默。叶洲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后者看上去过得还不错，头发和服饰打理得整整齐齐，袖子上钉着蓝宝石的袖口，一点没有被软禁的狼狈相，倒像是自愿留下的样子——只是他此刻在叶洲面前很有些焦虑不安。
　　他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叶洲想，虽然他这幅养尊处优的样子表明他这段时间过得还不错，但他眼下的焦虑又是因为什么？自己吗？他想起了之前在赌桌上和餐厅里和唐富华的对话。

　　这厢叶洲还在思考怎样开口，那厢唐富华已经在他的凝视下有些坐不住了。唐富华面色挣扎几番，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前两天……不知道您和小万总的关系，有些消息，我也不好说。真是……”
　　“好说。我之前也不知道唐老板在老万这里发财，还顺口关心你家姑娘的近况，倒显得我无知了。”叶洲模仿着万信的态度，无所谓地道。
　　“嘿，我就说嘛。白总、万总和您是什么关系，都不是外人。”唐富华闻言神色一松，嗓门也亮了起来，“青萝的那点小技巧能得您们的用，也是她的福气。”
　　叶洲煞有介事地点头，随口胡编：“她的能力是好用，从面相上也有个福气的，我当初一眼看去就觉得错不了，可惜就是年龄小了点。”真真假假地话里带上点意味不明的意思，让对方自己猜去，减小自己露馅的可能性。
　　唐富华果然上钩，神色里带出点惊喜与算计，接着叶洲的意思道：“哎，可惜我事先不知道您的意思。白总那边另有安排了，这我也……没有办法。”
　　这个老混蛋，果真是卖女儿啊！虽然是自己起的话头，这会儿叶洲胃里也开始犯恶心了。

　　将近一个小时的早茶时间，叶洲因为不得不装成一个人渣，和另一个人渣聊天，而吃得很难受。但这难受的代价也是值的。至少叶洲顺利地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在唐富华的自述里，他原本是在蜀地经商的一个小生意人，因为能干又聪明，早年干得有模有样，娶了十里八村有名的漂亮媳妇，生了个漂亮闺女，也就是唐青萝，可谓人生赢家了。只是在五六年前，因为被兄弟坑了，他的生意黄了，背上了一百多万的债务。到这时，他凭着原本的能力和人脉，也不是没有翻身的能力，无奈有奸人陷害，引他走上赌博的岔路，还做局害他沾上了高利贷。没两年，他没良心的老婆跟人私奔跑了，把女儿扔给他。而他含辛茹苦，又当爹又当妈地把青萝拉扯大，还幡然醒悟，发奋图强，最后东山再起。更幸运的是，青萝也没有辜负他辛勤养育之恩，得了贵人青眼，有了大造化。
　　叶洲耐着性子，听他这番不知有几成真的自我吹嘘，只觉嘴里的茶香都变得酸臭。

　　等叶洲再问青萝所谓的大造化是指什么，唐富华神神秘秘地凑近叶洲，挤眉弄眼地说：“就是那个，请大仙儿上身之类的，您知道不？”
　　唐富华还想卖个关子，但叶洲对他的性子也算摸清了一些，并不顺着他的话，反而摇了摇头，不以为意地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唐富华一看叶洲不信，赶紧解释说：“这可不是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吴先生说，是有科学原理的。”
　　“吴邕？”
　　“对对。他还给青萝做了个测试，具体我学习也不大好，总之是灵魂啊还是脑电波之类的东西。青萝可以……”唐富华用筷子从蒸屉里夹了只小笼包，放到了自己的碟子里，然后一摊手看向叶洲，“这样。就像做一个移植器官的手术，她是医生加器官冷藏箱。”
　　叶洲心脏骤缩，汗毛都立起来了，好容易才压制住内心的惊悚，假装不大高兴道：“吃早饭呢，说这么恶心的东西。要我说，小姑娘干干净净的不好吗？做这些危险又恶心的事情，掉价。”
　　叶洲的语气有点冲，唐富华许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赔笑脸。

　　而此时，万信姗姗来迟，打断了两人的聊天。
　　万信对叶洲和唐富华两人的组合显得有些惊讶和好奇。叶洲担心两人多聊几句自己会露馅，一边语气温柔地招呼万信来坐，一边抛给唐富华一个不善的眼神，示意他可以滚了。
　　唐富华也吃差不多了，很识趣地告辞了。
　　万信好奇地问叶洲什么情况。叶洲勾起一抹暧昧的笑。
　　“他看到我从你房里出来了。”
　　“然后呢？”万信不明所以。
　　“然后，他问你是不是还在睡。”叶洲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万信表情从茫然，到恍悟，再到哭笑不得，最后露出个玩味的笑。
　　“叶贤弟这样的美人，倒是万某唐突了。”
　　叶洲一口呛住。

　　虽然叶洲岔开了话题，但万信也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人。叶洲前脚离开，后脚万信就在朝小餐厅里的侍应生问两人之前的对话。
　　万家的能人多，这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侍应生此前就站在离桌子五步开外的位置，还时不时需要走动上菜，此时却能一句不差地把两人的对话复述出来。
　　万信听完，他不奇怪叶洲会抓住一切机会打探消息，只是感慨后者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一点，暗自把对方在自己评价里的等级提了提。
　　一个立场不明的聪明人 ，在这个关键时刻，总还是要防一防的。

　　——

　　时针走过11点后，瞿家空旷的大会客厅里逐渐就变得嘈杂热闹起来。

　　电梯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穿着不合时节的度假风纱裙和宽檐帽、披着薄绒大衣走了进来。她穿着至少十公分的细跟凉鞋，稳稳地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指挥着身后的司机把超大号行李箱搬进来，再转身时便看到端着水走过的舒鹤年。
　　“年年！想姐姐了没有？”她以一种对穿高跟鞋的人来说很不科学的速度扑了过去。
　　“敏敏姐！小心水！”舒鹤年忙把拿着水的胳膊伸远，用另一只手扶住她，饶是他策略性地后撤半步用错开的脚步承受冲过来的动量，也还是被这个连人带鞋身高几乎与他齐平的女人扑得一个趔趄。
　　“哎呀敏敏小心点！”刚下楼的老太爷看到这一幕，紧张地冲过来，却不是奔着孙女瞿敏安去的。他是一把夺下了舒鹤年手里的玻璃杯——一组名为“圣高迪”的大师手制拼色玻璃套杯中的“日”杯，小心地捂在怀里，转头训斥两个孙儿不省心。“这可是希希以前最喜欢的杯子！”

　　斜跨着大号健身包、穿着运动风短羽绒服、头上挂着耳机的少女从外门进来，悄无声息地路过了电梯口的这场闹剧。她进了会客厅，和正带着一对刚上小学的双胞胎画水粉画的中年女人小声问了句好，就坐到了角落里的单人沙发上，默默从包里掏出一本书，自顾自地看起来。
　　原本安安静静在用画刷涂色的两个小男孩，见她走过去，一个凑到另一个耳边说了句什么，都咯咯笑了起来，下一刻就被一本卷起来的杂志挨个敲了下头。
　　“那是你们小姑姑，不准乱开玩笑。”女人嘶着声警告，像低声蛇语。

　　瞿靖安在这时走进了会客厅，看到了角落里的女孩，走了过去，想揉揉她的头，却被直接拍开。
　　“看什么书呢，应安？”他问。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把书立了起来，露出了封面——《群魔》。

　　然后是老三瞿瑛和舒培文夫妇一齐到了，大包小包地带着不少礼物。老二瞿谨言和任歌夫妇到的更晚，卡在了12点的开饭时间前进了门。
　　除了老大瞿谨行夫妇和他们的长子瞿睿安，瞿家四代人十二个人到齐。
　　老管家张罗着一大家子人在餐厅的大圆桌上落座，瞬间餐厅塞了个满满当当。好在第三代的五个人里目前只有老大瞿睿安结婚生子，不然这一张大圆桌还不够挤的。厨房的一侧有个小两号的餐厅，用一扇活动门和主餐厅隔开，是老管家和其他几个佣人、司机日常吃饭的地方。老管家准备晚上把这扇活动门、以及主餐厅和会客厅中间的屏风都挪开，这样即使瞿家人口再翻一番也能坐下了。

　　“咳，虽然中午人还没到齐，咱们还是先喝一杯开席酒。”老太爷举起手里的白酒小杯，“敬即将过去的一年！”
　　“敬即将过去的一年！”桌上的众人纷纷举杯。

　　老管家也在老太爷的坚持下，凑了一杯。然后他退出了主餐厅，去招呼还在外面站岗的两位警卫员轮流进来吃饭。他自己也抓紧时间吃午饭，因为饭后的时间会很紧张。

　　年三十是除旧迎新的日子，按传统，瞿家每个人都得参与家务活动——一开始的传统或许是真的参与，不过现在都是象征性地选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从写对联、贴窗花，到给盆栽浇水、从楼顶的玻璃花房里摘花装瓶等等，重在参与。而佣人们的事情就多了去了，还得收拾偶尔异想天开或笨手笨脚的主人们添的乱子。
　　而重中之重的年夜饭准备，由老管家亲自主持安排，厨师老房和助力管家吕皓打下手。两天前老管家就和老太爷确认了菜品，向供应局下了订单，除了酒品和一些需要提前腌制、冰制的食材外，所有食材都会在当天采摘、宰杀，在下午送到。
　　不过今天的食材送到的比预计的早了些。还在吃饭时老管家就收到了供应商的电话。

　　“……现在？家里人都还在吃饭……好吧好吧。”老管家挂了电话，就放下了筷子。
　　还没等老管家擦完嘴，吕皓就先一步站了起来：“柳叔，您先吃着，我去吧。”
　　老管家犹豫了，吕皓又接了一句：“如果有什么问题，我都联系您确定，您就放心吧。”吕皓的表情坚定又期待。
　　老管家倒也不是想偷这个懒，不过这徒弟也收下六七年了，平时心细，人也恭顺，好像没什么理由不答应。“也行。东西点清楚了，流程你也清楚，我就不啰嗦了。都存进冷库。”
　　正在吃饭的警卫员是王肃，几口刨完了碗里饭，也放下筷子。“走吧，我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