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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87 预言(小修+二合一) ...

  •   磨砂玻璃围成的会议室里,面对面正襟危坐着四个中年男人,而长桌一端,瞿靖安刚做完汇报,暗自松了口气,感觉嗓子发干。
      不怪他怯场,除了单独坐在一边的会议秘书,下面主桌上坐着的这四个人里,一个比一个头衔高,从他的直属上司、行动处处长徐历到异管局局长曹昱,再到国安部大领导,串起了一条汇报链,另外还有个不知身份但看着也很位高权重的人。
      只有他一个“小兵”!
      在瞿靖安汇报完鞠躬致敬后,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瞿靖安站在原地,难得一副低眉顺目的乖巧模样,努力使自己一米九的身躯融入会议室的背景板中,只用余光打量着在座大佬们不动声色的沉思。

      这是一场临时安排的会议,关于织梦者的最新调查情况——瞿靖安接到通知时并没想到会有大领导到场。
      刚过去的这几天,并没有江与城以为的风平浪静。国安部紧急进行了一次内部调查,而起因,其实也和江与城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在江与城之前,编号27的织梦者在异管局相关调查员的分析中,是一个凶残恶劣的疯子,是全京城权贵都无比忌惮的阴影。TA暴力入侵梦境,玩弄和折磨人心,无法预测,无法防御,受害者非死即疯,难以进行有效调查分析。但现在出了江与城这么个恢复清醒的“例外”,带来了关于织梦者的第一手资料,让调查有了实质性进展。
      已知:
      一、梦境入侵可以是无痕的;
      二、织梦者可以窥探梦境主人的记忆;
      三、废弃仓库的布置和另一个逃跑的当事人说明织梦者是有同伙的;
      四、织梦者对异管局有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认识。
      异管局的调查员们立刻想到,织梦者很可能是有组织的,而这组织很有可能是做情报生意的,并且间接收集过一些关于异管局、乃至于国安部的情报。

      这个信息汇报上去后,立刻引起了上层的关注,第一时间组织了全部门内部调查,连织梦者的搜索都放到了第二位。于是,一个内部调查小组火速成立,瞿靖安也在其中。
      按理说这种内部排查,轮不到瞿靖安这个行动处的一线人员参与,但正因为他是一线人员,直接接触过织梦者的受害者,背景也值得信赖,而其他接触过受害者的二队和三队队长还困在南方回不来,于是他就被临时安排进内部调查专项小组。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件事。
      排查的形式主要是问卷自评加上谈话,关注是否有做过奇怪的梦境,比如在梦里见过不认识的人、不断回忆日常工作内容或者某些关键事件、做了多层梦境、穿过了奇怪的门等等。一般人在醒来后,如果不第一时间加深记忆,是会很快忘记梦境内容的,调查小组发现并确认了三个疑似不久前遭遇过织梦者的人,就意味着可能还有更多的人也遇到过织梦者。由此可以推测,部门的很多信息已经泄露了。

      这三名疑似遭遇者都不是异能力者,也不隶属于异管局,而是国安部下保卫局的人,负责政要们安保工作,其中两个更是直接负责中央政要们日常办公和生活起居所在的谈秋宫的安保工作,关系重大。瞿靖安也在思考,这场会议安排得这么紧急,也许就和这些疑似遭遇者的身份特殊性有关。如果织梦者以及TA背后的人——如果有的话——目标是谈秋宫,那问题就严重了!
      据这三个疑似遭遇者说,他们都是前不久在独自出差时做的梦。调查员们于是推测,织梦者使用能力大概是有距离限制的,所以主要趁目标出差住酒店的时候接近目标,才能顺利入侵梦境。这虽然只是推测,分析样本也不多,却和北区那个倒塌的仓库里挖出来的几张移动床相互印证——织梦者当时可能就睡在江与城旁边,近距离操纵她的梦境。
      有了这一推测,异管局又迅速派人去查疑似遭遇者所住酒店客房附近房间的住房记录,目前还在排查中。

      调查还有些别的发现,但那些就不是眼前这些大佬们真正关注的重点了。
      良久,大领导终于发话:“好,我知道了。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吧,辛苦各位了。”
      几人忙道不辛苦。瞿靖安知道他负责的部分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会议秘书把速记的会议纪要递给大领导,他大略看了一下,在最下方签署了自己的名字,就起身离开了会议室。曹昱紧随其后签完,看也不看正走过来的瞿靖安,径直走出会议室的门。
      倒是那个身份不明的人冲瞿靖安笑了笑,说:“小伙子这回干得不错。你要是不适应行动处的工作,可以到情报处来。”说完还朝会议室门口瞥了一眼,意有所指。瞿靖安恍然,猜测对方应该是情报处的人,职位估计不低,所以他也不奇怪对方会清楚行动处里的“弯弯绕”了。
      瞿靖安没把他的话当真,笑着客套了几句。那人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用急着回绝,多条路子多个机会咯。好好休息吧年轻人,年关将近,满京城的跳蚤们都开始猫冬咯。”他临走前给瞿靖安塞了张名片,上面没有姓名,只有串5位数字——这是部门内线电话。

      最后签字的是徐历和瞿靖安,会议秘书收拾好了文件,向两人道了别。在秘书走后,徐历拍了拍高他一个半头的瞿靖安的胳膊,冲他肯定地点头。
      “这次干的不错,” 他笑着重复了这句话,仿佛没听到刚刚那人有些冒犯的“玩笑”,说,“后面的事有专人负责了,明天你就正常休假,回家和家人聚聚。之后织梦者相关的案子之后就都由你负责了。”
      瞿靖安不敢把这话当做是句称赞,只是点头接受。
      徐历笑意更深,嘴角堆起三层褶子:“替我跟老爷子带句好,徐历向他拜个早年。眼下事情多,不敢多叨扰。”

      等其他人都离开,瞿靖安才敢彻底松气,舒展下筋骨。会议室的挂钟指针已经跨过了9点半,瞿靖安走出会议室,找助理领了自己的手机——电子产品是不能带进会议室的——才发现已经有了好几通未接来电了。
      包括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稀客啊……小年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瞿靖安指尖动了动,还是合上手机,准备先离开办公楼再说。不料这时,手机却锲而不舍地再次震动起来。
      瞿靖安调整心情,无奈地接起电话,走到一个僻静处。“小年?”
      “别叫我小年!”电话那头的舒鹤年条件反射地答道,“你刚刚怎么一直电话打不通?飞机上?你回国了吗?现在在哪儿呢?”
      “回来了,刚刚是在饭局上没听到铃声。”瞿靖安赶忙打断对方连珠炮一样的开问,“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呿,回国了也不回家,和谁吃饭呢?”虽然这么说,但舒鹤年没怀疑瞿靖安的话——瞿靖安的正直形象深入他心。“说回正题,你是把我隔壁的屋子借给朋友住了?”
      瞿靖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云山居那套,在心里叹了口气,“嗯”了一声。他两年多以前就本科毕业回国了,但因为工作内容对家里大部分人都是保密的,他干脆就宣称还留在国外读研,平时住在他以别人名义租下的另一套房子里。云山居的房子久了没住,以至于给江与城找住处的时候,他都忘了还有个弟弟在隔壁。

      “我今天在你楼下的电梯间见到了一个小妹妹,是你朋友的妹妹?”
      瞿靖安犹豫了下,没肯定也没否定,只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她只是借住一段时间。”
      “你这朋友是不是叫叶洲?或者姓白、姓郑?”
      叶洲!瞿靖安心里一突,这是他从没想过会从舒鹤年口中吐出的名字。虽然同名的人也许不少,但是能和白家扯上关系的只有那一个。“你认识叶洲?”问题脱口而出。但瞿靖安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问。
      “安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叶洲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自然是因为部门内部档案,但这怎么说呢?瞿靖安沉默,感觉这今天这电话很凶险,一不小心就会违反条例。“怎么说呢……这中间有点复杂。”瞿靖安一时间也编不出什么好的借口,“也不是很熟的关系吧,我……”
      “不熟你能为他把自己的房子借给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住?你要不好意思说,那我们交换吧。我可以先说。”舒鹤年把他和叶洲相识的始末、他的调查结果和推测原原本本又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同辈沟通没有和长辈的那种拘束,他也不担心瞿靖安会背后告他黑状,所以也不避讳他对叶洲的感情。
      “如果这里面有什么情感纠葛,我们都先放一边吧。安子,我觉得我们家可能被针对了。”这个“我们”家自然不是指一心只在商业领域发展的舒家。舒鹤年平复了下刚刚心里又被翻起的复杂情感,维持住他一贯冷淡的语调。

      瞿靖安先是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瓜,慢半拍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莫名地被“三角恋”了,一时间对舒鹤年的脑洞有些哭笑不得。“我认识叶洲是在很早之前了,但只是认识。而江与城,就是你隔壁那个小姑娘,是另外一些原因认识的。具体原因我不好说,但没有什么复杂的情感纠葛。”瞿靖安没见过叶洲,只在两年前的一个案子里见过这个名字,作为一个在案子结尾时才被一笔带过的小角色,如果不是他对那案子最终的处理结果一直耿耿于怀,可能也不会记得。
      “真的?”舒鹤年语调里没有质疑,只有困惑。
      “真的!不然你觉得他来接触咱俩会有什么目的?咱们一个常驻国外,一个在拍电影玩摄影,都不参与家里的核心事务,有什么值得处心积虑地接近的?”
      “嗯……我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原来我猜测,可能他们的目的本来也不在家里的政商事务上,只是想通过我们了解什么信息或者引导我们做些什么……好吧好吧,看来是我想多了。”舒鹤年承认自己有时候想象力是太丰富,“但真的很巧啊。”
      “别太担心,现实有时候就是比故事魔幻。咱们明天见面聊吧。”
      “嗯,明儿见。”

      挂断电话,瞿靖安摇摇头,好笑地叹了口气,就准备回家了。
      这栋地上部分不算高的建筑里仍然灯火通明,但已经静无人声了。相比于平时半夜里也有人进进出出的情况,此时的安静,让瞿靖安终于有了即将过年的实感。
      不过,瞿靖安还是意外地在电梯里遇到了一个人。

      “夏老师,您还没走呢?”瞿靖安在夏致走进电梯时主动打招呼。
      身形娇小的女人仰起头,透过一副黑框眼镜看向瞿靖安,镜片反射的光掩住了她冷淡的眉眼,蓬松的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看不出表情,也不说话。
      瞿靖安笑了笑,不以为意,随口道了句:“新年快乐。”

      夏致是异管局一个非常神秘的后勤人员。她是最早一批被招安的异能力者,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在京城的权贵里小有名气了——作为一位可以看到未来轨迹的“灵女”,被一些以为奇货可居的人豢养起来。但她也一度遭到豢养人的“遗弃”,进入异管局之初,也被严格限制行动,形同监禁。直到后来“缄默人”进了异管局,以封禁“预言”能力为代价,她才有了现在的活动空间。
      这些是瞿靖安在之前的老员工闲聊天时听说的。
      老员工们都说她神出鬼没,在局里像是一团阴影一样的存在,没听说谁和她有交情。瞿靖安跟她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是偶尔在局里的图书馆或走廊上遇到,心道一声问候,而后擦肩而过的交情。说实在,瞿靖安对她的相貌不熟悉,认人主要靠气质。他觉得夏致有时像轻烟,有时像清风,总之是很飘忽淡漠的感觉。阳光温和、空气好的时候,她也会在楼下小花园的亭子里出现,穿着很休闲宽松的衣服,小小的一个缩在角落里看书,有些微黄的发丝反射着阳光,像是从里面透出了光。

      电梯门合上时,夏致倾身靠近瞿靖安,手从他身侧伸过去按电梯键。瞿靖安想侧身避让,却在动作之前听到了一个很轻的声音说:“你不要动,听着就好。”
      瞿靖安动作一顿,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夏致说话,他看向这个小个子女孩——虽然看不出岁数,但瞿靖安觉得她应该年纪不大。
      夏致只是按了“1”键,很快缩了回去,面朝着电梯门,不理会疑惑地侧头看向她的瞿靖安。
      瞿靖安不太懂她的意思,却还是按她的话,装作并无交流的样子。
      屏幕上的数字开始下降,很快到了一层。
      等电梯门开的那一刻,夏致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头顶的监控,小声说了一句话,然后在瞿靖安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走出了电梯。

      瞿靖安一瞬间汗毛竖起,像是感觉到了某种可怖的危机即将降临。但在听到那句话的刹那,他想到了夏致之前的那句“不要动”,努力让自己不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硬生生把自己伸出去想要拉住夏致的手改了个方向,去按关门键。
      电梯继续往地下车库去了,而瞿靖安脑子里塞满了各种纷乱的想法,胃也跟着这轻微的失重感一起下沉。

      “用秘密交换生机。”
      这是什么意思呢?

      ————

      “危险将至,用秘密换取生机。”
      瞿靖安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回想夏致的那句话。在反复回想,确认自己没听错关键词后,剩下的问题只在于,这是一个真的预言吗?以及,他需要怎么做?

      就他有限的信息可知,夏致是受到了缄默人的缄默守则限制的,她应该无法再将“预言”说出口。所以,要么夏致刚刚是在和并不相熟的自己开一个莫名其妙的玩笑,要么……也许是在“宣誓”的过程中出了问题,缄默守则并没有如预想中一般生效?
      理智上,瞿靖安应该选择相信前者,因为缄默宣誓的过程通常都会有人在旁见证,不可能轻易耍小手段,但某种微妙的感觉把他内心天平上的砝码悄悄地往后者拨了拨。
      一个声音在心底不断问他:“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看她的行事风格,显然是不希望被人发现她告诉我‘预言’的事情,这表示她做这件事是有风险的。但她仍然来提醒我,先不论她的动机是什么,那至少应该说明事情真的很危急。”
      “这会是一个陷阱吗?感觉不像。如果她想引导我做什么,总该给出点明确的方向吧?这么含糊的语句,说了不等于没说?”
      “那么,要相信吗?”

      瞿靖安感觉无从下手。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有很多秘密,他要用哪个秘密向谁交换生机?能多给个提示吗!
      想不明白,瞿靖安调转方向,他得找个人问问情况。

      除夕前夜,京城里的打工仔和高级打工仔们大都已陆续返乡,回老家和家人团聚了。蒲明菁夫妇俩的烧烤铺生意不比平时,只有两三桌的客人。蒲明菁也乐得清闲,和丈夫商量,打算今晚忙完就关店休息。一年忙到头,也该休息了。
      瞿靖安就是在这时来到了烧烤铺。夫妻俩很热情地让他坐下吃点夜宵,瞿靖安赶时间,就拉着蒲明菁到一边,开门见山直接问。
      “蒲姐,你离开局里时,缄默守则有限制你说出关于夏致的事情吗?”

      蒲明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然后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抹平了她脸上的表情,眼神也变得空洞,无神地看着瞿靖安。
      瞿靖安叹气,果然没有漏洞可钻。缄默人的守则是绝对而死板的,是不可说、不可做、乃至于不可想,所以它只能作为最终手段,用在绝无可能再说出保密信息的人身上。所以夏致说出的预言,才显得格外离奇。

      “好吧……你吃晚饭了吗?”瞿靖安随便找了个话题。
      “早吃了。”蒲明菁瞬间恢复了正常的神情,仿佛没有听到刚刚的问题,殷勤道,“来吃点宵夜吧,我知道你不爱吃油腻的,姐给你烤条鱼。”
      “不了姐,我有点急事,就是顺路来看看你们。这马上年三十了,你们还不休息啊?”
      “明天就打算休息了。今天来的都是熟客,不好慢待。”蒲明菁笑盈盈的表情中略带羞赧,“上次那信封是你放的吧?你说你真是……都是朋友呢。”
      “不是我给的,是那小姑娘坚持要给你治疗费,我想也是应该的。”

      瞿靖安又跟蒲明菁寒暄了几句,就打算离开了。临走之前,他又不死心地再问了一句“如果我想知道我进局以前……”他看到眼前人的神情又开始变得木然,赶紧打住,换了个问法:“你在局里有关系特别好的老朋友吗?”
      蒲明菁愣了一下,看向瞿靖安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了然和怅然。她叹了口气,侧脸看向一旁窄路上的阴影,幽幽地说:“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除非她们到我面前来,我不能说出任何一个名字,更不能主动去见她们。可是她们也都不来看我,也许是为了避嫌,又或者不想给我带来麻烦……那些年的生活、记忆和感情,都被封印了,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瞿靖安感到一丝不忍和愧疚。他还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来打搅这位曾经的引路人如今的平静生活了。“抱歉。我……”
      “没什么好抱歉的。”蒲明菁拍了拍眼前的男孩,“下次记得找个有空的时候来坐坐,不要每次都急匆匆地赶路。这次我就不留你了,早点回去吧。”

      瞿靖安又上了车,但不知道往哪里开,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逛着。
      异管局的人事有个断层,有不少老人都在两年前的事件风波中离开了,这其中瞿靖安和蒲明菁最熟悉,其他也有些关系不错的人。但看蒲明菁的情况就知道,他去找和她同级别的人打探消息,估计也是差不多反应。
      等级再高一点的……他总不能刚和现局长开完会,就大半夜地——瞿靖安看了眼时间,刚过10点35——去找前局长“喝茶”吧?生怕自己不够惹眼!
      至于找在职的同事打听,一方面是了解实情的人不多,大部分还都是后勤、档案、研究所这些相对敏感的部门,另一方面,他也怕动静太大,引起内部不必要的关注,他自己倒是不怕,但指不定就给夏致招祸。瞿靖安还做不出把冒着风险来帮自己的人推进火坑这种东郭之狼的事,哪怕这个帮忙存在着诸多疑点。

      不知不觉间,车就开到了云山居附近。看着这不算熟悉的街道和围墙,瞿靖安突然有了个想法。
      假设夏致说的是真的“预言”,并且她的“预言”厉害得让人忌惮,以至于到了需要用最高等级的缄默守则来约束的程度,那她必然也会将自己的理解能力和可采取的行动考虑在内。那不如用一种更简单直接的思路来解读她的话。
      首先,她说的一定是一个近在咫尺的危机,不然不必在这个时间点、用一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来提醒他。其次,她不说明向谁说出秘密,那么这个人应该是自己很容易想到的,近期来看,不是江与城就是刚好打来电话的舒鹤年,恰巧这两人都在云山居,在自己无意识间开车来到的地方——这是否也预示着什么?
      最后的两个问题,要交换什么秘密,以及危机到底是什么?

      车驶入地库,瞿靖安停在了自己的车位。下车,他犹豫了会儿,看了眼时间,决定先去看看江与城还醒着没——舒鹤年是夜猫子属性,凌晨再去找他都行。等他上楼后,却在门厅的鞋架上发现了一双44+码的男式短靴。
      瞿靖安:??

      他做好防御的姿势,摸出两枚随身带着的特质钢珠,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一股蜀地火锅的香味铺面而来,茶几上一口电热锅正沸腾着暗红色的辣汤,围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的三人端着碗,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像三只狐獴。

      “你们要的麻将搭子来了。”江与城干巴巴地说。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这里住?”舒鹤年对自己这副盘腿坐地的姿势有点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挪到了沙发上。
      “要吃夜宵吗?我们刚开动呢~”罗梦露露出一个无辜的笑。
      瞿靖安看着眼前的场景,没觉察出他们的尴尬,只心下惊叹,这就是预言的强大之处?他刚还在想该去问哪一个,这下子两人都在了。

      几分钟后,瞿靖安换上了拖鞋,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也添上了一副碗筷。他没有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吃东西的习惯——奇奇怪怪的地方指所有除餐桌以外的地方,但精神紧绷了一整天,这会儿在温暖的室内放松下来,突然就感觉到了饥饿。于是,在江与城一溜小跑着去给他拿碗筷的时候,他也没有拒绝。

      江与城向瞿靖安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对自己未经屋主人允许,擅自带人回来的行为十分心虚。“……就是这样。主要是她睡不着想看恐怖片,但又不敢看,就来找我了。”
      “恐怖片?”瞿靖安疑惑地看了眼电视。电视没关,里面一群头发花花绿绿的人物正上演着惊悚悬疑的夜间追逐剧,音量被调到了最低。虽然基调阴暗了点,虽然人物表情扭曲了点,虽然台词有些变态,但……“这不是动画片吗?”
      “是动漫!不是小孩子看的动画片。”罗梦露不服气地嘟囔,但又不敢盯着电视看,只敢时不时地瞟一眼。

      “那你呢?大半夜一个男人跑来找小姑娘干嘛?”瞿靖安问他表弟,皱着眉,意有所指。
      “我晚饭前在楼下见到小城了,当时只觉得眼熟。回去一想,突然发现我和她认识同一个朋友,就来找她聊聊天。”舒鹤年从沙发上拿起一本大开本的装帧精美的书,朝瞿靖安挥了挥。书名是《杨城国际学校年鉴 2005-06学年初中部》,封面照片中有两人就坐在这间屋子里。“之前我可是力邀叶洲来演我在筹拍的戏。刚一聊才发现,这两个小朋友也是演员,小梦露还主演过一部得奖作品。真是缘分啊!”
      舒鹤年一派真诚的喜悦,一点看不出两小时前他还在怀疑江与城居心不轨,这让瞿靖安有点猜不着他是怎么想的。

      要问舒鹤年是怎么想的,其实看罗梦露的表现就知道。虽然长相上有加分,但如果舒鹤年真是心怀戒备地来,就算帅出天际,罗梦露也不会主动邀请他一起吃夜宵火锅——没有人能在她面前演!
      舒鹤年是思考过后接受了瞿靖安的说法,认真反省了自己的多疑。他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是想侧面打听下叶洲的情况,只是自己习惯了夜间活动,忽略了这个时间对学生来说已经有点迟了。
      “说起来叶洲呢?他考完试,人就不见了。”舒鹤年顺势问道。

      “叶洲哥当然是在……”罗梦露说到一半,突然卡壳,求助似的看向小伙伴,“额、在家、吗?”
      看来人还在京城,没回杨城啊……虽然他未必喜欢回白家过年,但在京城留到大年二十九?江与城瞬间接收到了好友的信号,脑中转过很多念头,嘴上却玩笑地反问道:“大学生放寒假不回家,难道还孤家寡人地留在学校里吗?”
      “在不在学校说不定,但孤家寡人是不可能滴。”罗梦露朝江与城眨了眨右眼。
      “哦——”江与城拉长语调,状似调侃,面上不露痕迹,心里却犯嘀咕。

      两个小姐妹间有很多暗号,比如江与城竖起的大拇指表示在心里提问,又比如罗梦露眨右眼表示她有不好的预感。江与城理解罗梦露的暗示是,叶洲和什么人在一起,而那个人不是他的朋友。她原以为叶洲是被白家人带到京城来参加什么活动,或者干脆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回学校住,现在排除了第二种可能性,但第一种可能性也经不起琢磨——有什么活动需要他们待到大年二十九仍然不回家?
      看来叶洲所处的环境比她原以为的要复杂很多啊,江与城生出一股自责——怪自己前段时间心思太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叶洲的消息,才会对他的境况抓瞎。或者说,人在处于受害者的心理状态时,容易被满心的委屈蒙住眼睛,看不到别人的难处。
      江与城完全没了吃饭闲聊天的心思,只想把这两个碍事的人扔出去,然后拉着梦露好好问问。罗梦露安抚地拍拍了江与城的手。

      舒鹤年没有发现两人间的小动作,惊诧地问道:“叶洲的男朋友不也是杨城人吗?为什么要春节要留京城?”
      江与城震惊:“你怎么知道他男友是杨城人?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瞿靖安震惊:“叶洲有男朋友?你知道他有男朋友还想追他?”
      两声疑问同时脱口而出,两人相视,皆是一愣。
      舒鹤年感到脸上发烧,空气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哇哦!”罗梦露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感叹道,“信息量好大!想嗑瓜子了。你们玩游戏吗?真心话大冒险走一波?”
      就是这个!瞿靖安一个激灵,像是衣领里被扔进了一块冰,又似被人拿着大喇叭在耳边大吼一声,顿时心如擂鼓。他在这一刻坚定地认为,这就是夏致所说的预言的时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87 预言(小修+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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