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悲伤的风沙迷了眼》云水谣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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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姄儿这一病，就卧床一个多月。
　　小翠和荷花整日陪着她，让她感觉到许久未有的开心；伙食也托小翠的福，改善了许多。姄儿的脸蛋儿渐渐丰盈红润起来。
　　千秋有两次半夜里悄悄过来看她的时候，点了丫头们的睡穴，站在床边只是盯着姄儿恬然的睡脸静静看着，没有让人发现他有来过。
　　一个多月后，姄儿不用人扶也可以下床走动了。许是在屋里呆了太久，可以走动之后，姄儿每天都会在院子里透气。这段时间天气很好，每天都出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翠和荷花总是小心地跟在她身后。这一个多月，她们总算是做回了自己该做的工作。
　　“小姐，小心着凉。”小翠拿着一件素白的披风给姄儿披上。
　　“今儿个几日了？”姄儿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说话懒懒的。
　　“二十八，过两天就进冬月了。”
　　“这些天辛苦你们了。”姄儿回头歉疚地看着小翠和荷花，“跟了我，真是委屈你们了。”
　　“小姐，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小翠跟着小姐这么多年，小姐还不明白小翠是怎样的人么？”
　　“我知道你对我好。荷花虽然来得不久，一直以来对我也是忠心耿耿，这些我都知道。”看见小翠和荷花好像要说什么的样子，姄儿用眼神示意她们先把话听完。
　　“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都老大不小了，我也该为你们考虑考虑终身大事。”
　　“小姐，你不要小翠跟在你身边了？”小翠心理委屈，眼泪看着看着就要流出来。
　　“夫人，荷花才刚进府半年，这么快就安排这种事，不太好，别人会说闲话。”荷花也不赞同这个建议。
　　“闲话？我还听得少么？”姄儿自嘲地冷哼一声，“你们听我把话说完。我不会勉强你们，我希望你们都可以和自己中意的人一起生活。我以前也跟小翠提过，如果你们有中意的人，一定要对我说，我就算拼了这条命去，也会为你们作主。”
　　“小姐。”小翠的眼泪再也憋不住，珠串儿似地涌了出来。她边抽泣边说道：“小姐，我们离开这里吧。只要小姐一句话，我们立即就走。”
　　“走？去哪里？这里是我的家啊。再说，我们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自从那天开始，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只剩下血淋淋的小翠；她的爱人，只一个转身，便成了仇人；她的生活，也从那天起，自天上掉入了阿鼻地狱。
　　“小姐，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只要不在这里。小翠这条命是小姐捡回来的，小姐去什么地方小翠就去什么地方。小翠会永远跟着小姐，照顾小姐。”
　　“夫人，如果你们有这个意思的话，我可以帮忙。”荷花突然插话进来。
　　姄儿因为她的话一愣，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来，疑惑地问道：“荷花？”
　　荷花年不过十六七，她的脸上一向没有多少表情，现在也一样。她是千秋送过来的，姄儿一直觉得她很有见地，曾经试探过她，才知道原来她也是个富足人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只好卖身为奴。正好千秋经过她的面前，见她应答还乖巧，又会一点儿防身的武功，便把她带了回来。姄儿心疼她的遭遇，平日里待她如待小翠。她并不怕荷花会害她，只要是千秋送过来的，不管好坏，她都照单全收。而荷花一直以来待她恭谨有加，并没有表现出有任何加害她的意思。
　　“夫人，荷花是说，可以帮助夫人离开。夫人在这里过得太苦了，荷花认为夫人没有必要隐忍下去。”
　　“是啊，小姐，荷花说得对……”
　　“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姄儿打断她们，叹了口气，说道：“我自己很清楚我在做什么，你们不要太担心。我很好，这次只是出了点意外，我下次会注意。这种话以后你们休要提起，免得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平添麻烦。再说，我是让你们留意可以和自己共度一生的人，你们不要扯到我的身上。就像我希望你们和中意的人在一起一样，我也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了这个，我不管吃多少苦都没有介意，甚至不孝地放下了仇恨。你们跟了我那么久，应该理解我才是。”
　　小翠和荷花都不说话了，院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偶尔还可以听见小翠抽噎的声音，许久，连这声音也静了下来。

　　中午饭后，杨若飞来为姄儿诊脉。
　　“杨大夫，夫人的病情如何了？”姄儿不是很关心自己的病情，问的人是小翠。
　　“嗯，恢复得很好，但是还要静养一段时间才可以痊愈。最近天气一天天变冷，要注意及时加衣，还是不可以碰冷水。”杨若飞一边收拾用具一边说道，“我回去配药，还要麻烦小翠姑娘跟我走一趟。”
　　姄儿虽然不关心自己的病情，但杨大夫的表情和眼神她倒是一点没看落下。她以前封闭自己的时候，旁边的人事一点儿都不关系，更别提看人表情猜人心思这回事了。可现在不一样，她已经清醒过来了，有些事情便看得很清楚。
　　“荷花，你说，杨大夫是不是对咱小翠有意思？”看到他们远去的背影，姄儿悄悄地问荷花。
　　“夫人，杨大夫的确是对小翠有意思，可小翠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荷花就不知道了。”
　　“此话怎讲？”
　　“荷花觉得小翠应该是有意思的，因为她对谁都黑着脸，只有对着杨大夫的时候是乐呵呵的。但是小翠比较迟钝，心里又放心不下夫人，没有考虑那方面的事，所以看不大出来究竟有没有意思。”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杨大夫倒是个好的人选，他在神仙阁里多少有些地位，千秋应该不会为难他。你多帮我留意一下，小翠那里也打探打探，如果她也有那个意思，我就为他们作了主了。”
　　“夫人，你真是个好人。”荷花这感叹发自内心，没有一点矫情。

　　荷花夜里旁敲侧击地调查过了小翠的心意，第二天一早就向姄儿汇报。姄儿觉得打铁要趁热，没有必要拖延。
　　午饭后，杨若飞照例过来查看姄儿的情况。
　　姄儿让荷花在院子里沏了一壶茶，找借口把小翠支开，不出意料地看到杨大夫脸上稍显失落的表情。姄儿不禁莞尔。
　　“杨大夫，你不要急着走，先坐一下。”
　　“夫人有何吩咐？”杨若飞不敢落座，毕恭毕敬地垂手站在一边。这夫人居住的东院儿不比别处，若不是她受伤或生病，他根本不被允许踏入半步。就算是夫人让他坐下，他也不敢轻易违矩，就怕喜怒无常的阁主怪罪下来。
　　姄儿也不强迫他，继续说道：“大夫，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要不是有你，我恐怕熬不过来。”
　　“夫人缪赞了，这只是在下份内之事。”
　　“大夫不用谦虚，这些年你帮了我们不少忙，小翠也受你的照顾了。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听到小翠的名字，杨若飞脸上一红。他自己没有感觉，但看的人可是一清二楚。
　　“不知大夫家里可有命定之人？”
　　“在下自幼父母双亡，随师父长大，后来进了神仙阁，阁里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考虑到那方面。”
　　“若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姄儿心想。
　　“那就是没有啦？不知大夫是如何看待我们家小翠的？”
　　杨若飞猛地抬头，看到夫人脸上带着微笑，就连站在她身后的荷花也是朝他一硒。他顿时明白夫人他们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才把小翠支开。
　　“小、小翠姑娘人很好。”他呐呐地回答。这老实人还真是面薄。
　　“我有意将她许配给你，你可答应？”
　　杨若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姄儿。
　　姄儿好笑地再次问道：“我说我有意将她许配与你，你可答应？”
　　杨若飞一个劲儿地点头，激动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姄儿和荷花都被他憨厚的呆样子逗乐，呵呵笑出声来。
　　远远地看见小翠拿着她要的东西回来了，姄儿压低声音对杨大夫说：“今日你先回去，明日再过来。来的时候记得带上定情的信物。”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杨若飞给姄儿跪下，连磕三个响头，把姄儿吓了一跳，赶紧让他起来。他突然又似想到什么：“可是，夫人，阁主那里……”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打算。去吧。”姄儿的眼神里充满信心，消去了杨若飞心中的疑虑。他偷偷觑了小翠一眼，给姄儿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千秋那里，姄儿已经想好了对策，正因为这样，她才会考虑小翠她们的事。
　　病了一场，姄儿突然意识到了某些事情。比如说，如果这次她没有熬过来，就那么去了，那么小翠和荷花怎么办？当初她要寻死的时候千秋对她的威胁她可一日没忘。小翠可以说是姄儿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而荷花，姄儿也把她当妹妹看待。如果没有把她们安排好，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两个服侍自己的人必然会受累。
　　即使她自己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平日里也没有法子保护她们周全。千秋的心很难懂，自己是铁了心了，但不能一直连累小翠她们跟着自己受罪。
　　小翠回来后，姄儿给她挑明了说。小翠起先不同意，但姄儿劝慰她说都是阁里的人，成亲之后还是在阁里，一样可以继续服侍自己，小翠才娇羞地同意下来。

　　傍晚，杨若飞去千秋的寝居向他报告姄儿的恢复情况。自从姄儿倒下以来，这已成了他每日的例行公事。千秋对他下了禁口令，所以姄儿并不知道这一情况。
　　千秋一下子就看出了阁里有神医之称的杨大夫的异常，不动声色地问道：“若飞，看你红光满面，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杨若飞一愣，事关夫人身边的丫环，他不敢贸然让阁主知道，眼神闪烁了下，垂首撒了个谎：“最近研制的新药有了很大的进展，所以……”
　　“这样啊。”千秋也不点破，“这次制的是什么药啊？”
　　“回阁主，这次的药是加快伤口恢复的新药，一旦制成，伤口的愈合会比以前的药快上数倍。”这倒不是撒谎，他的确在研制这种药。一提到药物，杨若飞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
　　“是么？那敢情是好。阁里正需要这样的药。一旦制成，弟兄们肯定会很欢迎。你加紧把药制出来，有什么需要的，就向账房取。”顿了顿，又问道，“她的病情如何了？”
　　“恢复得很好。只是……”杨若飞欲言又止。
　　“说！”
　　“夫人近年来长期营养不良，这次的病可能会落下病根，特别是冬天。夫人本来身子骨就不是很好，更需要修养，即使病好，也断做不得粗活重活了。”杨若飞不明白，明明阁主就放不下，每天都要询问情况，为什么还要无休止地折磨夫人呢。不过他可不敢问出口。当初那件事他略有耳闻，阁主和夫人的情况他也大概了解一点，解铃还需系铃人，阁主的问题只有阁主自己才可以解决，他们这些寄人屋檐下的人可没有资格过问。
　　“你下去吧。”良久，千秋才幽幽一叹，命杨若飞退下，对他的话未置可否。

　　第三天，杨若飞果然带着信物来了。他过于兴奋，没有发现身后跟了人。不过身后那人武功高强，就算他没有大意，也不会发现。
　　他进了东院儿和小翠打了照面之后，两人脸上的红晕就一直没有褪过。
　　姄儿坐在堂里的主座，定亲不是小事，可以简单但不可以不正式。
　　二人交换信物后，一同跪在地上给姄儿奉茶。姄儿拿出一对玉佩，给二人一人一块。
　　“你们这样就算订亲了。这两块血玉佩你们收下，有驱邪避秽之功用。”
　　“小姐，这玉佩……”
　　“夫人，我们不敢收。”
　　“这两块玉佩是我从崔家带出来的。我一直把小翠当亲姐妹看待，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们不要推托。”姄儿笑得很温柔，她为小翠找到好的归宿感到高兴。
　　二人对看一眼，再推托的话怕拂了姄儿的好意，便收下了仔细地带在身上。
　　一直在旁边帮忙顺便看戏揶揄二人的荷花突然靠近姄儿，望着门外表情警惕。姄儿不解地看着她。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看见来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