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上海的德国人》摩卡茶

21、江燕和Felix

　　自从Markus去德国出差以后，江燕就不怎么去公司了。反正除了Markus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监视她的行踪。毕竟，自己在公司里的工作任务实在有限。Markus似乎也不想交给她太多事情。记得她刚刚进公司的时候，产品总监要赶一个标书，便拿着德国发来的技术文件找江燕翻译。江燕一看几十页的文件，便告诉他需要一个礼拜的时间。这件事情传到了Markus的耳朵里，他立即把人家骂了一通，我的助理是你们随随便便能够用的吗？要翻译自己找外面的翻译社。产品总监看老板发了那么大的火气，吓得不敢发声了。江燕知道后，便问Markus为何要这么小题大做。他回答道，“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有了一个，便会有第二个。只有我可以让你去干事情，别人不行！这是原则问题。”江燕便不再说什么了。这几十页的文件她原本也是不愿意去碰的。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有人要江燕做任何事情了。就这样，江燕便成了整个公司里最清闲的一个人。

　　那段时间她便经常呆在了自己的门店。正好是一个青黄不接的时期。李倩是被江燕授权接手她在门店的工作的，可她做普通员工可以，但却不是当老板的料。她镇不住店里的其他员工。本来她是那些员工的同事，却突然变成了他们的上级。别人自然是不服。迟到早退的现象一旦滋生，紧跟着就是做事拖沓、士气不振这一个个的毒瘤。而李倩做惯了员工，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扭转局势。到了后来，来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少，就连黄金时间门店都是冷冷清清的。江燕尝到了关门的味道，立即和她终止了合约。就是在这个时候，Felix来帮她救火的。他不仅能够为她带来客源，还可以帮她坐镇。自从在德国商会的晚宴上和Felix结识后，江燕便经常主动找Felix谈合作的事。Felix这个人对谁话都不多，给人一种寡淡的印象，但在江燕面前，他的寡淡变成了温暖，对江燕有求必应。他自然也是期待这场合作的。虽然他在上海的德国圈做了多年的电子商务，但拥有一家实体店也一直是自己的梦想。更别提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女老板，一直抱有深深的好感。

　　“我不需要你的现金，”江燕说道。
　　“你要是不许我投钱的话，那么我就不入股了。”Felix坚持要在门店追加50万作为现金投资。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你是以技术入股的方式加入么？再说，我们根本不缺现金，缺的是你！”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这个现金我给定了。如果你不拿，那么你就给我工资吧。我不入股了！”Felix坚持道。他知道Judy‘s的经营状况。生意这么清单，怎么可能会不缺现金？

　　江燕十分感激Felix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伸出了援手。其实，她并不希望把自己陷入这么被动的局面。她本来期待和Felix的合作是强强联手，而现在却变成了Felix单方面的雪中送炭。最后，Felix带着五十万现金，以现金和技术入股的方式加入Judy‘s，成为了酒吧的第二个老板。

　　春节总算是过完了。在所有的节日里，江燕最不喜欢的便是春节：除了吃饭、看电视，好像没有其他的节目了。而且一到过年，酒吧里的员工就像冬眠一样消失了，等他们再回来的时间，简直够得上重新再找一个新员工。

　　大年初七。酒吧在过年后开张了。江燕和她的爸爸、Felix以及一个小姑娘早早来到酒吧。Felix带着一串爆竹过来。江燕笑他，“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也敢做？！”
　　“敢！”Felix打开开关，爆竹一闪一闪地，扩音器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江燕和她的爸爸笑得前俯后仰。
　　“现在我们好可怜！本来还有一点点鞭炮、烟花弄点年味，现在呢？连这个也没了。”江燕抱怨道。
　　“什么都数字化了，连鞭炮也是。”Felix倒没觉得有何不妥，他宽厚地笑道。
　　“你看！Felix多了解你。就知道你喜欢热闹。”江燕爸爸似乎很喜欢这个Felix。
　　江燕笑着说道，“当然，我的合伙人嘛。”

　　第一天开店的效果并不好。所以十点不到，江燕就宣布门店打烊了。Felix在那里忙前忙后地大扫除，江燕拿了两杯啤酒走向他，“给！别忙了！这些事就交给小王做就行了！来，我们喝点啤酒坐坐！”小王是门店的服务生。江燕看到她也在那里打扫，认为一个人手完全够用。
　　“两个人做事快一点。我们已经做到一半了，再给我十分钟。”Felix一边拖地一边说道。
　　江燕不再阻拦他。她拿了一罐啤酒在吧台坐了下来。她在电脑里查了查营业额。今天的收入基本上全部来自于上班族贡献的餐饮。果然，节日后，人们肚子里的油水还在，谁也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再来酒吧消费酒水了。老外这段时间少了，菲律宾乐队居然也要回去过节，看这样子，不到春天，这个生意是不会回归的。她打开手机，微信里有几条Markus的留言，“我想你！”她独独只看到了这三个比较温暖的字眼。她给他打了电话过去。那边没有回应。她留了一条语音。这次Markus回去以后，俩人虽然天天在保持着联系，但是她总有点抓不住的感觉。也有可能自己太敏感了。她喝了一口8度的啤酒下肚。

　　“干杯！”Felix拿起酒杯和她碰杯。他终于把酒吧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你慢点喝啊！”Felix看她要一口气喝完，赶紧劝阻道。
　　“你不是说干杯么？怕什么，这点酒精对付不了我的。”江燕自我解嘲道。
　　“你别急！这两天生意不好很正常。时间问题。”Felix以为她是因为这个而发愁。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江燕突然问道。“不对，你是单身吗？”
　　“你真是跳跃性思维啊！”Felix哈哈笑道。
　　江燕不置可否地点燃了一根香烟。“说说吧！让我了解了解！”
　　“我在德国的时候有过一个女朋友。她是大学生，我们在一个城市生活。但是后来，她有了更好的归宿，所以我们就断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过对象。”Felix说道。
　　“你这么帅，可惜了。”江燕说的是真心话。
　　Felix憨厚地笑笑。从小到大说他帅的人不少，但是去了德国以后，被夸赞外表的频率降了下来。他觉得不是他不帅了，而是女孩长大了，比以前现实了。Felix已经33岁了，但从外表看，仍然像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单纯。在男人身上，这不算是优点。
　　“我在我的师傅那边学的厨艺。他虽然在蒙海姆只有两家肉店。但是全城的人都在他那边买肉。生意实在太好，他成了有钱人。后来又开了两家客栈。”Felix喝了酒，话多了起来。
　　“全城？”江燕惊讶道。
　　“蒙海姆一共才3000个人口。”Felix刚才话里埋的梗起到了效果，他和江燕同时大笑了起来。
　　“…我的厨艺在德国发挥不了作用。毕竟，我长了一张中国人的脸。在那边开店的成本又那么高。所以，我就放弃了在那边拿永居的想法了。在这里，我反而能拥有我自己的客户。”不知不觉中，Felix已经讲了半个小时的话。江燕反而成了听众。她一直试图认真地听他讲话，但其实她的脑子一直在想，为什么Markus没有接她的电话，所以整个聊天的过程，她都在走神。
　　“说说你的异国恋情吧。”Felix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话锋一转道。
　　“他是一个非常浪漫的德国人。他给予我的浪漫，是我在别人那里所没有体会到的。”在酒精的作用下，江燕吐露真言。
　　“热恋阶段，都是这样的。”Felix平淡地说道。
　　“也许吧。”
　　“所以你为了爱情，在他那里打工？”
　　“你觉得这样不好么？”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吧。主要是你自己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