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那么深情》㐈㐈

1、临沂

　　文/不舔酸奶盖

　　“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今夜我爱你”—你手捧希望而来。

　　*
　　火车缓缓驶入临沂时，江临终于在一片吵闹声苏醒过来。

　　车内谈话声很大，他带着耳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耳机内的音乐似乎成了背景音，周围人影越看越让人心烦意乱。冷气与混杂在在一起。

　　他起身，捏了捏酸痛的手，看向窗外。

　　天色已晚 ，火车外面的风景正飞快的向后流淌，漆黑的夜里连成一排的灯影正在飞速的往后到退，延向无尽黑色里，

　　拥挤的车里，小孩的哭闹，大人无止境的责骂，青年人毫无遮掩的黄色荤段子。各种方便面散发出来的味道与脚臭混合在一起，搅成一股子令人感到闷重气味。

　　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江临有些犯恶心。

　　他把耳机从脖子里拿下来，目光缓缓扫向对面。

　　临近下午的临成并不热，即便阳光照曜在身上。也依旧感受不到丝毫热意。

　　对面是大约是一个年级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眼睛很大，小脸是一片蜡黄色，看得出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

　　小姑娘半垂着眼。眸子透着清澈的浅棕色，眼皮薄薄的。看他的时候眸子带着好奇和对陌生人的试探。在这个混乱杂吵的环境。所有人大多都是只是一味的走向不知的未来。就和看向周围的人都觉得是一种无趣浪费时间的作为一样。

　　所有人真的好像是只有躯壳的傀儡。只是听随着身体本能的主观甚至算不上是意识的号令。

　　只是毫无目的的坐着。

　　窒息感袭来，车厢冷气开的很足，明明整个人都在阳光下。他却是感到手脚冰冷。

　　他从书包里拿出手机，

　　3.20。

　　他坐了二天火车，跨域南北，途径无数数不清的城市与四季，最终到了这个最北边的城市。

　　临城

　　好像在无数时间交汇的瞬间，他又看到那个小男孩充满希望的眼眸。

　　和对面那个女孩子差不多的目光。

　　迷茫。还带着一点点星光。

　　就像是天边快要破晓的的黎明。

　　表面看是黎明而來的黑暗，实际。那盘根交错的依稀才可见的一点点那可笑至极的光。

　　真的是，黎明而來的光吗？

　　也许。

　　那是，推你入深渊的最后一击。

　　少年唇角淡淡地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未达眼底，称着他冷色的肤色在白炽灯的照耀下。
　　淡漠又凉薄。

　　临近下午的临成并不热，即便阳光照曜在身上。他也依旧感受不到丝毫热意。

　　江临不喜欢坐车。不喜欢哪一种颠簸的眩晕让人分不清到底自己是谁的感觉。
　　又无趣又窒息。

　　广播里报站，还有三分钟到达临城。

　　他从书包里拿出耳机线，把烟盒装进背包挎上，黑色的鸭舌帽遮着碎发，光从他发未落下，雾沉沉的眸子沉着一点落日余晖。

　　顾晨眼神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年。

　　少年懒洋洋地斜倚在窗边，眸光垂落。

　　车外的霞光落在他的身上，

　　顾晨的目光从光影里穿过，在淹没的光里看到少年的右耳带着一枚耳钉，映着车外的霞光，亮的发慌。

　　她看的入迷，直到眼前多了一颗五颜六色的糖时，才反应过来

　　她茫然的看向冷着脸却长得异常好看的少年。

　　她沉默了一秒，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少年的手指停了一下，终于抬起头，

　　他的脸很白，鸭舌帽遮住了大部分的脸，现在一抬起头，认真看人的时候。

　　表情还是很冷，除了困倦，好像没有什么别的情绪。

　　但顾晨还是觉得他是个好人，浑身都是冷冰冰的，俯视看人的时候眼里没有一点儿不肖。

　　说不清的感觉。

　　少年薄唇微张。

　　就在这时，车厢有什么东西“滴地响了一声，列车员的声音传来
　　。
　　少年的目光一动，落在顾晨手腕，眼里似乎笑了一下：“不喜欢吃吗”

　　顾晨张了张嘴。

　　说不出半点话。

　　她不善言辞，只是从小城市出来的小姑娘，哪里日出日落，她普普通通 ，得不到他人眼光的喜欢，也习惯他人的蔑视。

　　她以为她已经习惯了

　　但这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的心意让她茫然。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解释道：“不是不喜欢吃，只是我牙齿不太好，爸爸不让我吃糖。还是谢谢哥哥。”

　　她努力解释着原因，指着车厢后面睡着的男人说道；“他是我爸爸，我们要去最北边的。哥哥你也是吗？”

　　江临伸直一条腿，太阳太暖和，烧的他有些困。

　　他安静片刻，懒懒开口：“在这里下车。”

　　顾晨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坐着发了一会呆，突然问江临；“哥哥你好像到了。”

　　列车缓缓开始漫游，车厢里的大部分人开始整理行李，只有少年懒懒的斜倚在凳子上，神色困倦。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他就像看不见这些人一样，自顾的看着顾晨。黑色的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眼眸。

　　借光而看，刚才的笑意还停留在他唇角，带着慵懒和一股子清冷。但是未达眼底。

　　江临把帽子往上提了提，感觉阳光从眸里流了过去。

　　玻璃晴朗，金色的花开的馥郁。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等待，就像是不知名的审判，有人带着欣喜，有人带着期待。
　　老人携手而笑，少女眼里带着爱意奔向车厢外，小孩儿眼里天真无邪。

　　爱情。友情。亲情。

　　在这个短短的几个时差里。这是江临即便闭着眼听着耳机都看到了的东西。

　　所有人都和他不一样，他们都有归途，他没有。

　　他看向外面。初冬的下午是带着些温热的。

　　临城属于北方，一年四季都是不太热的，特别是冬天的时候，即便是阳光落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太多热意。

　　门开了一些，风便一股脑的往里

　　没有让人错乱的人群，最先入眼的是常年不修的生修铁牌，摇摇晃晃的挂在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显眼的高处，空荡荡的水泥路上人不多，只有几个小贩推着车扯着嗓子在这寒冷萧瑟的冬天多了几分热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江临收回视线，起身。

　　少年侧着头，鼻梁很高，皮肤是冷白色的，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尾，朦朦胧胧带着疏离。

　　似乎才刚刚睡醒，眼眸还带着些困倦，偏眼尾斜长有一种不经意的慵懒，携裹着清冷。

　　指如葱根的手拨弄着手机，清冷的眉眼透着不耐烦。

　　他半睁着眼，眸光从眼尾瞥露出來。银色耳钉像是雾雪新雰。

　　几位年轻的少女朝这边偷看而來，眼里的喜欢在这人潮拥挤里也掩盖不住。

　　顾晨一早就知道这个看起来不长的小哥哥有多吸引人 ，从他上车的那一刻起，众人的眼光在这里就没停过。

　　但这位小哥哥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也不是说说看的。光是坐在他旁边，顾晨都觉得空气不止冷了一下。

　　顾晨知道他是姑苏人，她读的书不多，小城市的发展缓慢，在她的印象里也只有她生活的小城市，知道姑苏是因为她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但不在水乡。

　　她是在顾晨的小城市來支教的其中一位老师，她知雅，理性。

　　她跟顾晨说，姑苏西湖有烟波浩渺，也有苏州停台的优雅别致，更有烟雨朦胧，细雨一落便成了烟雨姑苏。

　　顾晨也曾想着古朴的窗棂边看对面的楼阁。猜想哪里的女子应该有怎样较好的容颜。闭月羞花？

　　顾晨对姑苏，也有一份不一样的情愫。

　　“哥哥，你是姑苏人吗？”顾晨开口。

　　江临陇了陇脖子上的耳机。

　　还带着没睡好的鼻音，困倦的仿佛是下着大雪的十二月:不是姑苏人。'

　　顾晨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眼一抬“可是我看到哥哥是从姑苏上车的”

　　少年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小朋友，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不冷不淡的。

　　顾晨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位哥哥不好相处的性格，但没想到是这么不好相处，她捏着糖，顿了顿，又看向江临，“就是挺喜欢姑苏的，我在小城市也没遇到过书里所写的烟雨，一遇到哥哥，就想听听姑苏，不好意思哥哥，你快要下车了，我没什么可以给哥哥的，那我祝哥哥此去万事顺意，事事如意。”

　　少年慢条斯理的拿下耳机，他那张脸生的极为清隽，眉眼里有敛不住的乖戾。

　　他侧身看她，眉眼依旧是困倦。

　　他说：“姑苏那地方，常年潮湿，世人所说的烟雨也不是与细雨没什么不同，桐油伞下笑语盈。芊芊女子最多情，绣出红妆君郎赠;吴门才子天下墨，岁月静好枕河生。也不过是古代的浪漫，与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现在的姑苏只是寒冷，无趣。没什么值得惦记的”

　　少年半眯着眼，说话的时候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继续说道:“喜欢姑苏？，正好我那糖就是从姑苏带来的”

　　顾晨：“.....”谁刚刚说不是从姑苏来的。

　　人潮开始互相走动。

　　顾晨看向江临。

　　少年又懒洋洋的把耳机带上了，他一只手放在衣服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不慌不忙地等待着人群。

　　人群开始行走，小姑娘不在说话，他活动了下肩膀。人群少了一大半，他往后看了一眼，最后那人还爬着，脸朝桌子一动不动的爬着。

　　看样子没醒过。

　　他旁边坐着一个小男孩，脸肥润圆滑，眼睛小的几乎看不清他眼里的表情，明明距离也不是很近，江临却看到了他嘴里含着的东西。

　　江临手指微缩，耳机里的声音大的概括了整个车厢的声音。

　　他看了那地方两秒，眯起眼笑了一声。

　　他的笑带着几分随意，有些凉薄。

　　顾晨不得在一次承认，这位小哥哥的确有把人迷的要死的本。

　　她也看着他笑了下，

　　她眉眼生的好，虽然小脸蜡黄消瘦，但整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

　　江临眼里的寒冷在光的折影消了些。

　　他半眯着眼，眸光从眼尾溢了出来，看着耳机线发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直到前面几乎没什么人的时候，他抬起手把耳机拿下来，看着顾晨：“愿意交个朋友吗？”

　　“啊”顾晨没听清。

　　少年大半张脸几乎要跟天气一样冷的发慌，重复道：“交朋友的意思就是看你顺眼，明白了吗？”

　　这回顾晨听清楚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点头。

　　江临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清楚，他没拿什么东西，就带了一个黑色书包，一个笔记本电脑，一个手机。

　　找东西很容易。

　　他低着眉，不紧不慢的将背包拉链“涮”地一声拉起。

　　手机被塞在最里面，一打开，铺天盖地的信息扑面而来。

　　一声一声的提示响起，顿时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顾晨，小姑娘也被他奇怪的行为惊讶了，张着嘴，眼里有些错傲。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交朋友还需要换个手机。

　　顾晨迷惑了，这个小哥哥听歌和交朋友的手机还是分开的吗？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有人动了她，她偏头，少年单手拿着手机，眼里是浓隽的黑，他打了个哈欠，“有手机吗？”

　　顾晨是有手机的，是刚买不久的，从她外婆生病没有人照顾她时，外婆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在照顾这个，在那个信息堵塞的小村庄，很少有人拥有手机。

　　在那个小村庄，顾晨对哪里的印象就是落后与安静。

　　外婆家就在村庄的高坡里，

　　在顾晨还没有搭上这个车时，顾晨觉得她那个小村庄就是这个世界，因为一天天都能遇到村庄的全部人。

　　除了老师有时候会跟他们说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美好，但在顾晨的童年便是入眼便是家家户户的小院，和外婆家的瓜果蔬菜，还有小猫小狗。白天是很热闹的，家家户户都互相不关门，女人们搬个小板凳一起在门口坐着聊天，

　　虽然信息堵塞，但是住的条件也还是不错的，各家都是平房，有些条件不错的还能住砖瓦房。

　　顾晨的记忆停留在老人枯瘦的手指里的粉红色手机。

　　她的童年是缺少父爱母爱的，但并不缺少爱。

　　外婆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村庄女人，但是个善良和明理的人，顾晨的妈妈也是村里的一枝花，她年轻的时候貌美，暗恋她的人占了村里的大部分青年才俊，但她眼比天高，并不想局限于小村庄，她还未读完书就迷恋上一个来村庄考察的大学生。

　　少女年轻貌美，大学生有才华。

　　两个人可谓是情投意合，但顾晨的外婆并不同意，爱情这个东西旁人一点也干预不到，不管外婆怎样反对，顾晨的妈妈还是跟大学生去了城市。

　　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最后也就是那样。

　　顾晨知道她的父母要来把她接走时，她还在上课，外婆那时候已经生病了，她本来是打算上完课要去看外婆的。直到回到家，看到那个熟悉人的脸时，顾晨的眼里是冷漠的。

　　她得离开了。

　　“有什么事就打这个电话”

　　是少年的声音，轻描淡写又困倦。

　　霞光摇晃，他就像是一个带光而来的神明，他高高的身影穿过潋滟的光。面色冷白 ，神情恹懒，右肩松松垮垮挎着黑色书包，留给顾晨的是高瘦的背影。

　　她的手指旁放着白色的纸，写着一批数字，笔法走龙蛇和人一般冷冷清清，字之间正倚交错，大大小小，开开合合，线条粗细变化更是入木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