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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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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好刺眼。
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哭喊声,燃烧声,脚步声,头颅落地的沉重声响。
——没有了。
——什么没有了?
——没有……归处了。
说话的人是谁?
光线被阴影挡住了。
“施主?”
在叫谁?
终于睁开眼。
“法空!快过来帮忙!这里有位施主还活着!”
自己被埋在茅草和木头堆下,只有头上方露出狭窄的空隙,强烈的光线直射到眼睛里,想抬起手挡住眼睛,但手被压住,一动也动不了。
有人跑了过来。
“法能,你说的施主在哪儿?“
“在这一大堆木柴底下,好像受伤了。”
有人把压住他的木头一点一点挪开。手指似乎有了知觉,然后是胳膊,腿,脚。
头顶的空隙越来越大,随着木柴哗啦啦滚到一边的声响,遮挡视线的东西都消失了。
晴空万里。
“施主没事吧?”
头顶出现一个小少年的脸,头发都剃光了,穿着破旧的作务服。是个小和尚。
陶七想坐起来,但手臂一点力气也没有,刚撑起身体又倒了回去。
小和尚慌慌张张地向他伸出手,但他一个大男人,小和尚自然扶不住,反而和他一起摔倒在地,但立刻又翻身起来跪在陶七旁边低下头看着他。
“施主,您没事吧?”
又有一个小和尚凑了过来。
“施主,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一个人?
觋罗一直和他在一起,她现在不在吗?
“施主不能说话?”
能。
陶七张开嘴,可是发不出声。嗓子很干、很疼,像有一团火烧。头也很疼,身上有伤口裂开了,但至少能动。
“法空,你的水壶借一借,我的水壶路上掉了。”
叫做法空的小和尚卸下腰间绑着的葫芦,递给询问的小和尚。两人把陶七扶起来,又把葫芦放到他唇边,陶七贪婪地喝起来。
嗓子里的火熄灭了。
他又躺了回去。
“……谢……谢谢你们。”
也许是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只一句话,但他说得并不容易,声音异常嘶哑,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了。
“施主客气了。这里只有施主一个人吗?”
“不……还有……我……我的……”
他的什么?
“还有别人?施主知道在哪里吗?我们在村子里找遍了,施主是唯一活着的人。”法空道。
唯一活着的人?那觋罗她——
“对了,施主怎么躺在柴堆里?”另一个小和尚问道。
“法能,施主受了伤,肯定是有人把他藏在这里,好不被人发现。”
叫作法能的小和尚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的是呢,问了个傻问题。”
“你们……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和我在一起的……”
“姑娘?”
“很年轻,”陶七感到话说得逐渐顺畅起来,“比我还年轻些。”
“我们在这院里没见到一位年轻的女施主,会不会已经——”
“法能!”法空喝了一声,法能立刻住了口。
觋罗……她死了吗?
陶七闭上眼。
不会。除非他亲眼看到,他不会相信。
“施主,”法空道,“这里没有别人了。”法空依次打量陶七的伤口,“施主的伤似乎很严重,需要找人看看。”
“找师父看看吧!没有人比师父更高明了!”
“你又说这样的话,小心让师父听见了又要训你。”
法能“啊”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师父现在又不在,有什么关系嘛。”
“两位小师父的好意在下感激不尽,但我有必须去找的人,恐怕没有养伤的时间。”陶七边说边又挣扎着坐起来,这一次成功了,但被腿上传来的剧痛疼得倒吸一口气。原来就是这腿伤又裂开了。这可不太好,伤了腿就走不快了。
两个小和尚相互看了一眼。
“施主,还是先疗伤为妙,伤好了才好去找人啊。”法能道。
“施主要找的是那位女施主吧?我们扶您去看看村里有没有,若没有,就说明那位女施主已经离开了,若是这样,您随我们回去让师父替您看看,那位女施主我们替您去找。”法空道。
“可我——”
“施主着急是自然的,但凡事有个先后,您的伤有好几处,若这么放任不管,说不定还没找到人,您就先倒下了。”法空继续劝道。
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于是两个小和尚一人一边,架着陶七在村里挨家挨户地去看。陶七走得一瘸一拐,每一步腿上的伤都疼得钻心,又恰逢午后最热的时辰,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
掺着他的两个小和尚年龄还小,个子还不如觋罗,走得亦甚是艰难。但两个孩子毫无怨言,陪着他仔仔细细又把各处都走了一遍,陶七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法能用袖子抹掉脸上的汗,抬起头笑嘻嘻地道,“不累,比砍柴轻松多了。”
“每次到你砍柴你都偷懒,还好意思说。昨天典座还说你送去的柴又是有大有小不好使呢。”
“说起来昨天是师兄和法空当值?”
“是啊。”
陶七忍不住插嘴。
“两位小师父从哪儿来?”
“哎哟,”法能叫了一声,“忘了告诉施主了。我是法能,那是法空,我们修行的禅寺就在这背后的山上。”法能指了指村庄后面被茂密树木覆盖的深山,“今日轮到我们俩下山化缘,来了才知道这里已经变成这样了。”
“是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法空附和道。
村中房屋有的已经全部烧毁,有的烧了一半,完好无损的人家只有陶七所在的那一家。满地尸体。
觋罗到底去了哪儿?
陶七悬着一颗心,生怕在倒在地上的人里看到觋罗的脸。但她不在,陶七松了一口气。
也许她逃走了。
她一定是逃走了。
她藏了起来,之后一定会来找他。
陶七这么想着,意识到自己不能走,走了觋罗就找不到了。
“有施主要找的人吗?”法空问。
“没有。没有我要找的人。”
“哇,那姑且好,说明施主要找的那位女施主还活着。”
“法能,不要妄加推测。”
“可是就是嘛。这里没有,人又不会凭空消失,那位女施主要不是自己走了,要不是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了?”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被人抢了呀。到处都烧毁了,只有我们发现施主的院子还好好的,说不定那间院子里面的人都像施主一样幸免了。”
法空想了想,“倒也是,挺奇怪的。”
“是吧?不然我也想不到到把柴火搬开看一看。那院子屋里没人,我想说不定是藏起来了。”
是很奇怪。
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七记得觋罗在哭。她和他一起跌倒了,她拽着他起来,把他拖到茅草上,她的眼泪落在他额头,然后——
她吻了他。
下一刻,光亮消失了。他听到嘈杂的人声和呼吸声,脚步声,刀剑声,男子和女子的对话声。
——没有归处了。
那是觋罗的声音。她的语气飘飘忽忽,但那确实是她。
另一个是谁?那个男子是谁?
他昏过去了,但梦里也不得安宁。
——七郎,我看到了流星。
朝西北去了。
不好。
桓远在那里。
桓远也还活着吗?
——我们迟早要回北方去。
想起师父的话。
——七郎带我去北方好吗?
“施主?”
七郎勉强笑了笑。
“在下陶七,两位小师父叫我七郎吧。”
“七郎哥哥,既然那位女施主不在这里,我们就上山吧。现在天色还早,傍晚的时候应该就能到。”法能道。
“是啊,趁天色还早,路上耽搁些也不怕,到了夜里路就不容易看清了。“
陶七犹豫了。他的伤确实需要人看,但又不能麻烦小和尚们的师父总是下山来,另外这地方死于非命的百姓又都没有掩埋,他也不大愿意一直留在这里。
得给觋罗留下线索。
“小师父有笔墨吗?我给要找的人写封信,好让她知道上哪儿来找我。”
法空在兜里掏了一会儿,掏出笔墨竹简来。法能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你怎么连这些都带着?“
“记布施的施主名字用的,回去了好为各位施主诵经。”
法能摇摇头。
“我从来想不到这些。”
法空笑了,“你要是能想到就怪了。”
两人把陶七扶到树荫里坐下,等陶七写好,法能狂奔着穿过村子,在发现陶七的院子里放好信,又跑了回来,汗如雨下地拄着膝盖喘粗气。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法空问。
“到处都是死人,我害怕,觉得还是走快些好。”说罢直起腰来,转向陶七,“我按七郎哥哥说的,把信埋在花圃的土里了。可这样那位女施主会不会找不到啊?”
陶七对法能笑道:
“若不是她,自然找不到,不然就会给贵寺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到了寺里,已经深夜。
陶七每走一段就得休息,不光是因为腿上伤口裂开了,还因为他躺了太久,身体已经虚弱下去,容易疲倦,半日的路程花了近两倍的时间。两个小和尚本应在敲钟前回返回,结果回来得迟了,入山门的时候被守夜的和尚教训了几句,但那和尚一看到靠墙坐着的陶七,立刻住了口,赶忙帮着把他扶了进去。寺中知客闻讯赶来接待,陶七被安置在知客寮的一间屋内。他靠墙坐着,试图检查自己的伤势,无奈屋内没有点灯,他只好慢慢挪到窗下,即使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让他疼得忍不住呻吟起来。
院中的火把被点亮了,陶七听到敲钟的声音。
法空不一会儿端着灯、领着自己的师父来了。陶七并不熟悉佛家礼仪,在年长的和尚面前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对对方的问题有问必答,然后脱下衣服,只穿着里衣让人仔细查看了伤势,对方道无大碍,伤口看似经人细心照料,多数已经愈合,仅是腿伤也许因活动不当裂开了,接着上药静养便无事了。不过筋肉力量削弱,待伤口痊愈还需勤加锻炼方可恢复。
“法空师父,法能师父呢?”年长的和尚走了,陶七一边让法空替他上药,一边问。
“师父让他把大家都叫到禅堂去,为村里的施主们诵经。”
“法空师父不用去吗?”
“不用,师父让我负责照顾七郎哥哥。我等会儿在门口坐着自己诵经,一样的。”
法空与法能的师父是寺里的寮元,从弟子处听闻原委后已向这寺的方丈禀明,于是陶七获得了长住的允许。法空和法能每日轮流为他送来两顿斋饭,替他洁身换药。尽管理应由知客师父手下的弟子担此责,但寮元道这于法空法能也是缘分,向知客师父请求仍由两人负责,知客自然没有什么不能应允的。待陶七身上和腿上的伤都尽数愈合,他终于能自己行走活动了,只是力气还弱,走不了多远就要歇上一会儿。寮元许他只要不扰乱众僧人日常修行,可在寺中自由来去,陶七便慢慢把这寺里都走了个遍,但除了熟悉寺中方位,此外毫无收获。
“法能,贵寺为何派别?”
法能拿着把扫帚正在扫知客寮院中的落叶,听到陶七问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本寺以坐禅为修行。”
禅宗啊。陶七想道。
但也只知道这个。
“这寺是什么时候有的?”
“不知道呢,很久很久以前了吧,藏经阁里有些书都破得没法儿读了。”
陶七笑了。看来这孩子修行得并不认真呢。
“我师父的藏书也有许多很旧了。”
法能总算抬起头来。
“七郎哥哥也有师父?”
“嗯。不过不是佛家,是道家呢。”
法能听了把扫帚扔到一边,跑了过来,绕着陶七转了半天。
“唔……不一样啊。”
陶七被法能看得摸不着头脑,“什么不一样?”
“和之前来挂搭的道士不一样。”
陶七笑道:“本派说是道家,也只是修习学说而已,不像道场内有各式礼法仪式,而且本派还学很多别的。”
“别的?”
“所以不一样是自然,我嘛……也算不上道士。”
“不是吗?”法能似乎不明白。
“简单地说,单纯就是做学问而已,既不修炼方术,也不开门纳徒传道。师父说历代都只是找几个合适的人,让本派不断绝罢了。”
“七郎哥哥的门派也很老了?”
“很老了。”
“有多老?”
陶七说不上来,不禁哑然失笑。
原来自己也是一样啊。自以为足够刻苦勤奋,却连追根溯源都没有做到。
“总之很老了吧。”
很老了。
“法能,我能看看这里的书吗?”
法能又走到院子里拿起扫帚,“当然可以啦,我去和师父说说,让七郎哥哥也在我们这里挂搭吧。”
“挂搭?”
“不在本寺请求挂搭修行,是不能随便翻阅藏经阁的书籍的。”
陶七心想,既然在这里,还是遵从人家的规矩才好。于是请法能去与寮元传达挂搭之事,不久便得了应允,行完挂搭之礼,仍住知客寮中,可旁听讲经,同寺中众僧同一处坐禅。
法空和法能领着陶七到各处察看,说明寺中修行各项事宜。陶七自己一个人在寺里慢慢闲逛的时候已经熟悉了各处位置名称,只是还不清楚具体作何用处,这下正好能弄得一清二楚。
下雪了。
又轮到法能和法空下山化缘的时候,陶七本想趁此机会拜别寺中各位师父下山去寻觋罗,但一想到自己受这寺中僧人救命之恩,又刚刚托寮元挂搭修行,这么快就走了未免太不知好歹,另一方面身体也还未完全恢复,加上觋罗没有来,对于他应该上哪儿去寻人也尚无头绪,便作罢了。
法空和法能对陶七说过,这寺里的和尚除了去之前发现他的村子,也去别的地方化缘。在陶七来了之后下山去的师兄师弟们到附近别的村子打听消息,可这一带荒郊野岭的,来人并不频繁,消息也难得传开,据说都不知道是什么人让陶七所在的村子一夜之间毁于一旦,只有碰巧在三月时上山采药的人说,那时看到附近有大队人马经过,分成好几路往北前进,有一路恰好走的是通往陶七所在的村子的山道。这一回寮元让他们走远一些,到附近城中打听打听消息,半月之后方返回。
陶七只好慢慢等。
他的记忆自跟随祖叔叔偷袭匈奴人营地那一夜过后便暧昧不清,只记得好像躺在马车上一路颠簸被送回了建康家中,刚听到觋罗的声音,就又躺在了颠簸的马车上,以至于他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儿,是醒着还是梦。觋罗对他说了很多话,他都不记得了,除了最后听到的那几句:
——没有了。
听起来是自言自语,但旁边似乎有人。
——什么没有了?
——没有归处了。
不对。觋罗,还有归处。我还在,我做你的归处。我带你回北方去。
还有那个吻。
觋罗吻了他吗?
被泪水沾湿、温暖柔软的吻。
她是什么意思呢?
陶七摇摇头。这不是该在佛寺里想的事。他站起来,走出屋外,穿过被和尚们扫得整整齐齐的积雪,离开知客寮,经过众僧静默的禅堂,绕过祖师殿,来到藏经阁门口。正在阁内打扫的和尚闻声从放满经卷的书架后绕出来,对陶七合掌行礼,陶七站在门口回了礼,拍掉衣服上的雪,又理了理衣冠,才抬脚跨过藏经阁的门槛。
他找到昨日看的那一卷经,走到角落的蒲团前坐下来,打扫的和尚为他端来一盏灯,又在旁边点上一柱香,又行了一礼便接着去打扫了。
他过去从未看过经书,第一次来到藏书阁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看起,正在烦恼之时,恰逢寮元领着弟子经过,他便冒昧地叫住年长的和尚,道明疑惑。对方倒是毫无受到冒犯的样子,亲切地道不如从经典的看起。陶七又问经典的是哪一卷,跟在寮元身后的小和尚们都笑了,寮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那些小和尚又立刻收敛神色,然后寮元进入阁中,亲自从最外面的架上取下一卷,交给陶七,陶七恭敬地接过来,看到卷首是几个梵文字。寮元见他不解,便笑着道:
——这是《维摩诘经》。
据说是称病在家的维摩诘与前来探望的文殊师利及其他几位菩萨和比丘论说佛法而成经。
陶七并不识梵文,忍不住露出苦恼的表情,但寮元示意他把卷轴打开。陶七只好依言揭开绑住卷轴的抽绳,打开最外面一层,上面写的是汉字。
——是前朝的译本。
寮元笑道。
半月之后,法能与法空回来了。两人来找陶七的时候他正坐在禅堂外面的蒲团上,同堂内众僧一同打坐。两个小和尚轻手轻脚把他叫走,三人一同回到知客寮中。
“什么事这么急?你们刚才不进去坐着,不要紧吗?”
“七郎哥哥,是师父让我们来找你的。我们打听到是怎么回事了。”法能道。
陶七靠墙坐着,一边揉着自己的腿。果然还是不习惯,坐久了腿会酸。
“什么怎么回事?”
“把七郎哥哥的村子烧了的是北方的秦军。”法空道。
陶七的动作僵住了,然后直起身子又盘腿靠墙坐着。
“秦军?”
“据说秦军去年春天南下攻打京城,结果打败了,回去的时候沿途各城都被烧了,杀了很多人,又抢走了很多人。七郎哥哥的村子恰好在他们有一支队伍经过的路上。”
陶七觉得嗓子发干。秦军南下,说明桓将军和桓远失败了。但他们不是差点打到长安了吗?
——七郎,桓将军战死了。
——阿远接替了桓将军的位置,朝廷没让阿远回来守丧。
记忆中的女子的声音道。
是这样吗?
“那不是我的村子。”
法能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是七郎哥哥的村子?”
法空看了法能一眼,接着道:“现在北方尽是流言,说有人操纵死去的汉人魂魄,要找杀了他们的北方胡人报仇。”
“在哪里?秦地吗?”陶七问。
法空摇摇头,“不只是秦,赵和燕都有相似的流言,只是现在秦京城的流言最厉害。”
陶七望着地面。
氐人的秦、匈奴人的赵、鲜卑人的燕,这些都是从关外来的胡人,若要说谁是杀害汉人的凶手,这三族谁也逃不了。长安城流言最厉害,也许是因为法空所说的,他们沿路屠城的缘故吧。
“……都说这是从南方北上、懂得招魂之术的人干的。”法空说罢便停了下来。
陶七猛地抬起头。法空和法能都吓了一跳。
招魂。
这不可能。
但又没有其他可能。
原来她已经去北方了吗?
真傻。
为什么要这么做。
觋罗,你仍旧不明白呢。对我们而言,对我而言,你才是重要的,作为“自我”的你才是重要的。
你没有再回来,是因为无法回来了吧,否则你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陶七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我去见你吧。
陶七当夜去向寮元辞行。寮元让法空和法能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裹,又赠了些银子,同弟子一同送陶七到山门口。
陶七行过礼,借着月光下山。雪已经停了,天空晴朗无云,能看到满天星辰。他听到身后法能问寮元:
“师父,七郎哥哥和你说了什么?”
“施主悟了。”
法能不可思议地喊了一声“真的吗”,法空仰头看着师父,年长的和尚只是笑。
……魂。
招魂。
那是她。
觋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