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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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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星渊说的话让郁离彻底睡不着了。
“喜欢”二字,郁离从未经历过,却也不算完全陌生。他在许多地方见过这两个字,樊期问过他喜欢什么类型……可他从来没有将这两个字放在他和师尊中间过。
那几本话本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自从第一次看过之后,郁离就再也没翻开过它们。
他刻意地把它们塞在最角落,也从不施舍它们任何一个眼神,有时候甚至郁离自己都觉得他已经忘了有这几本话本的存在。
郁离下意识地想到话本里编造的那些子虚乌有的文段,师尊以另一种模样出现,而与之相对的,他的名字也并列其中……
话本描绘的场景与曾经虚无的梦境交汇着浮现在脑海,也是在这一个瞬间,郁离忽然发现——
他其实从未忘记过那些话本,更没有忘记过那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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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九幽之行事关凌幽的去向,九重天不敢轻视,几位神仙联合做了一个法器,专门用来帮助樊期加固封印,镇压凌幽。
只是给法器注入灵力还需一些时日,所以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而就在他们等待的时日里,玄览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此人自称是望云神君的旧友,这次是有要事想请神君帮忙。
郁离拦在门口,没有随意让他进来。
就郁离所知,望云神君的朋友不少,但大多是泛泛之交,从天牢出来后更是基本都断了联系。
至于至交好友,也就那么寥寥几个,其中绝无此人名号。
“这位小友,我不是坏人。”那人在怀中掏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一个小物件来,递到郁离眼前,“你看,我有信物。”
郁离瞥了一眼,发现这玩意儿还真有点眼熟。
那是一枚牙齿。
早在郁离第一次见樊期时,他就见过樊期不小心从储物袋中翻找出一枚牙齿,不知是从什么妖兽嘴里拔出来的。
“这本是一对,是深渊妖兽的虎牙,”那人倒是热心地给他解释起来了,“当初我们一起抓妖,拔下了它的牙齿,让它再也不能为害世人。”
他又将手上的牙齿再往前凑了凑,“你看,我这个是左边的,神君手上的是右边的。”
郁离不太想听这些,他只扫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
“进来吧,师尊在里面。”
郁离对这枚牙齿有印象,可他也没怎么见樊期拿出来过,想必此人在樊期心中也算不得关系多好的朋友。
他把此人当作一个普通客人那样迎进来。礼数周全,却是宾主分明。
可郁离没想到,樊期竟然见到这人就精准地说出了他的名字:“莫群兄,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莫群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忘了我是谁呢。”
“怎么会,当初不是说好了,”樊期从怀里摸出一枚牙齿,“若他日再相逢,就以此物为证。”
这句话放到现在已经略显幼稚,不过樊期说得很自然。
其实郁离猜得没错,樊期和莫群之间没有多深的情谊,只是少时有那么几面之缘而已。
那会儿樊期正是少年心性的时候,跟谁都称兄道弟,他们凑巧一起除了一头妖兽,就这么用妖兽的牙齿当了信物。
莫群高兴地说:“你真的还记得。”
樊期笑笑,从郁离手里接过沏好的茶,推到莫群面前,“莫兄,你此番前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望云,你可曾听说过,九幽深处有一地方,名叫生死潭,可以起死人肉白骨,就连神魂俱散的神仙都能拉回来。”
“我听说过,”樊期沉吟片刻,“但没有人成功过。”
郁离忍不住插嘴:“为什么?”
“九幽迷境众多,稍有杂念就会迷失,”樊期解释道,“生死潭更是在迷境深处,中间还有恶灵阻挠,一路艰难险阻,不是常人可以翻越的。”
“况且,这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是不是真有这个潭,还不好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他又转向莫群,“莫群兄,难道你想一试?”
“不是我。”莫群摇了摇头,“是我弟弟。”
“他的道侣受心魔影响,魂飞魄散了。”莫群说,“几年前,他听闻世间有如此奇潭,便不顾旁人阻拦,独自进了九幽。”
樊期问:“他没有回来?”
莫群神色凝重地摇头。
接着又说:“可他的命牌并未断裂,说明他还活着。”
话到这里,他才表明了他的来意:“我听说你们准备进九幽,我想跟你们一道,去找我的弟弟。”
“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莫群说,“我只跟你们一起进去,之后的事情,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只是,若我一个月还没出来,望云,请你帮我给我的家族传信,让他们不用再来找了。”
莫群言辞恳切,话都说到这份上,樊期也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那就一起吧,多你一个也不多。”樊期顿了顿,又提醒道,“但是九幽凶险,莫群兄,你要做好准备。”
“当然。”得到应允后,莫群也稍微放松了些,朝他眨了眨眼,“我可不会亏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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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群说的那句“不会亏待自己”绝非虚言,他出身仙门大家,财力雄厚,跟樊期这种落魄神君不同,他是货真价实的富家子弟,平日里都拿灵石打水漂玩。
所以他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足,搜罗了一堆可能有用的天材地宝,还有各种各样的法宝,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力求每个地方都保护得严严实实。
可在听说樊期缚灵绳的事情之后,他又将自己搜集的这些东西陆陆续续地送来了玄览山。
不仅有给樊期的,还有给郁离的,甚至齐横川和齐星渊的。
樊期本欲推拒,可莫群一本正经地对樊期说:“望云,你跟我客气什么?当年我们掉进那妖兽的老巢,若不是你将盔甲借我,我早丧生在那妖兽的爪牙之下了!”
樊期推拒不过,象征性地收了一两样,又让郁离给他准备了回礼。
“当时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莫群兄,你再这样,下次可就不让你进门了。”
只是莫群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之后没再送东西来,可他的人却是天天都来。
莫群是个健谈的人,他说起许多过去的事情,他们虽然交集不算深,却有很多共同之处。说的时候,他刻意避开了那些会引起悲伤的事,只挑了有趣的部分说。
当年谁不是银鞍白马度春风的少年郎,回想起那些意气风发的往事,一时间,樊期也有点怀念。
一来二去,樊期跟莫群渐渐熟络起来。
莫群每次来的时候郁离都在,可他每次都插不上话。
毕竟莫群说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郁离别说是认识樊期了,他甚至连自我意识都没有。
郁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来越熟,他心中烦躁,终于在莫群第七次来的时候,忍不住了。
“师尊,莫……仙师,为什么天天过来找你?”莫群前脚刚走,郁离后脚就不动声色地给樊期上眼药,“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图谋?”
“交个朋友而已,”樊期环顾了一周,把家里那堆破烂都看了一遍,不由得摆了摆手,“再说了,我这能有什么让他‘谋’的?”
郁离还是坚持己见:“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他那么殷勤,难道不是很奇怪吗?更何况你根本不了解他。”
“大概是因为我以前救过他一命吧。”樊期耸耸肩,又说,“别担心,他不是坏人。等他下次来,你也可以跟他相处一下,他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郁离本就充满危机感,“有意思”这三个字更是让他如临大敌。他看不出莫群“有意思”在哪里,他直觉这人是要跟他抢师尊。
郁离心里不痛快,又无处宣泄,最后只好找上了齐星渊这个倒霉蛋。
他将齐星渊拽到无人的角落,单刀直入地问:“莫群是不是喜欢我师尊?”
“郁兄,你怎么直呼莫仙师的名字,有点不礼貌。”
齐星渊作为同行者,沾了望云神君的光,也得了几件法宝,他看莫群就像看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叔叔,见到他就恨不得抱着他亲切地啃上两口。
郁离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直接就回:“我不想礼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郁离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师尊。”
“不会吧?”
齐星渊摩挲着下巴,又改了口:“也不是没可能。”
短短两句话,让郁离的心情抛起又落下。
“哎呀,他就算真的喜欢神君又怎样呢?”齐星渊疑惑地说,“倘若他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不失为美事一桩呀!”
郁离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
郁离没回答为什么,语气很强硬:“就是不行。”
“你怎么这么霸道?对我大侄子也是,对莫仙师也是。齐横川还可以说是有点恩怨,”齐星渊诧异地道,“可莫仙师人不是挺好的吗?”
“好在哪里?”
郁离觉得此人献殷勤已经显然超过了“朋友”范畴,三天两头往玄览山跑,像下聘礼一样送东西,花钱如流水,是什么居心显而易见。
“我不喜欢他。”
莫群送的东西他一样都没有收。他没由来地讨厌莫群,也恨屋及乌地不喜欢莫群带过来的东西。
“再说,”郁离哼了一声,“他配不上我师尊。”
“照你的标准,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配得上啊。要我说,这都是神君自己的事,你管这么宽,”齐星渊半开玩笑地抱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望云神君呢。”
此言一出,郁离整个人都静止了。
“说到这里,你上次说的喜欢的人是谁啊?我认识吗?”齐星渊还无所察觉,他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你真是的,上次为什么不说完嘛。”
郁离没有回答,只是盯着齐星渊。
那表情出乎意料地平静,也不是叫他滚的意思。
更像一个无声的答案。
他漆黑的瞳孔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潜藏着不为人知的私欲和庞大的野心——凡尘俗物入不了他的眼,他要摘天上的明月。
齐星渊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忐忑不已。
“你、你干什么不说话啊。”齐星渊干巴巴地说,“怪渗人的。”
郁离移开视线,还是没回答。
齐星渊想着自己刚刚乱说的那句玩笑话,心里更加没底了,他的眼睛越瞪越大,“你该不会……”
“我就是喜欢望云神君了,”郁离掀起眼帘,再一次直视齐星渊,淡声问道,“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