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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滴墨入水 ...

  •   出乎意料的是这群下等魔并不是特别难缠。
      不同于洛阳城郊那些攻击性极强的下等魔,它们仿佛只是奉命来走个过场般,一个叠一个缓缓地涌向他们二人。

      寒光在手的玄徵在前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大半的下等魔,彧瑚则试图将后面这群魔汇聚在一起来个一网打尽。
      他翻身坐上旁边的院墙,看着后面乌泱泱一片黑摩肩接踵的向着自己的方向涌来,彧瑚算准时机,往中央炸了一道惊雷。
      一股肉被烧焦后的糊味瞬间冲进鼻尖,呛得彧瑚没忍住咳了两声。
      他转身落地间余光瞥到这群下等魔的后方不远处闪过一道人形的黑影,彧瑚心中暗道不对劲。

      谁知对方行动极快,瞬间隐入下等魔中,冲向巷子里还在与剩下来的几只下等魔缠斗的玄徵。
      先前彧瑚正好面向对方,看得更是清楚。
      对方是人,手中还……不,与其说那是手,不如称其为爪。
      来人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宛若一只飞鸟的爪子,锐利的尖爪弯得仿佛鱼钩,其目标极其明确,是站在彧瑚身后的玄徵。

      倏地,不知身在何处的黑影朝他们二人丢了一颗烟丸,两人瞬间被刺鼻的浓烟包围。
      “彧瑚?”玄徵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睛,他提剑作出防守姿态,冲着滚滚白烟中喊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他寻声音向那处赶去。

      将将看清对面站了一个黑衣人影时,玄徵猛地被一只手环住腰带向右侧。
      “不要命了?”彧瑚有些暴躁地斥道。
      被他这么一吼玄徵才回过神来,方才彧瑚的动作只要慢一秒,自己那颗心脏恐怕就要被对方掏了去。

      玄徵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方才的慌张失措。
      “对不起……”
      “少说话,先想办法搞了他。”彧瑚恶狠狠地说道。
      玄徵点头,而后闭目凝神,默念起了清心决。
      察觉到黑影绕后,对方以为自己尚未察觉其所在,便不管不顾地再次冲入白烟中直奔他的后背。
      猛地睁眼,玄徵提剑挡下对方飞速袭来的“钩爪”。
      双方就这么在白烟中缠斗起来。

      彧瑚退到一旁处理了方才的几只漏网之鱼,以免这些下等魔混入浓烟中伤到小道士。
      隔着浓烟,彧瑚也看不大清其中的状况,只有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回荡在被夜色笼罩着的小巷里。
      他试着移动一下,却察觉到后背肩胛骨处隐隐传来了疼痛。
      低头一看,连地上都滴落数滴鲜红,出血量好像还有挺大的。
      彧瑚不由得咋舌。

      渐渐地浓烟散了,玄徵依旧保持着戒备状态,可惜现场除了他们两,再没有别人。
      那道黑影也随着浓烟消失不见了。
      “是个女子。”玄徵收剑走向彧瑚,“方才我在她腿上划了一剑,一时半儿应该也好不了。”
      “这么看来,明日就可以结案了。”彧瑚笑道。
      玄徵有些不解,“为何?”
      “你仔细看过她的手了吗?”彧瑚挑眉问道。
      低下头,玄徵仔细回想起了方才的打斗过程。
      “是她!”他猛地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

      “可方才她的灵力明显要强于那日我们初见之时。”仔细想来,玄徵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沾染了些许魔气罢了。”彧瑚摆手,“走了,回去再说。”

      他一转身,玄徵便看见印在那身月白色袍子上异常刺眼的一片猩红。
      “彧瑚你!”
      “啊?”彧瑚毫不在意地转头顺着他的视线朝自己后背看了一眼,“小伤,不碍事。”

      这叫小伤?玄徵盯着他的后背不可置信地想道。
      月白色长袍后方留有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周边没有被抓破的布料也早已染上了大片的鲜红。
      伤口处渗出的鲜红大有顺着衣物一流到底的趋势。

      看着那一片狼藉的后背,玄徵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苦闷。
      他上前拉住彧瑚的手腕,带着他快步走回凝香馆。
      彧瑚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前走去,也不作声,就这么盯着玄徵难得没有束成髻,反而与自己相仿的将一头乌发束成马尾的后脑勺,发了会儿呆。

      二人回到凝香馆,馆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不少好事者发现了后背满是血迹的彧瑚,却在瞧见他旁边另一位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吃了的神情时,极为默契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正当两人上楼时,听得楼下丽娘在台边提高嗓音喊道,“今日笑霜姑娘有些不大舒服,还望各位恩客见谅。”
      闻言彧瑚眯起眼睛转头看向楼下。
      “彧瑚快别看了,回屋我帮你上药。”玄徵催促道。

      能耐了。
      彧瑚不由得腹诽道。

      回到屋子,彧瑚就被玄徵按在床榻上坐着,他自己则找到行囊并在里面翻找起来。
      彧瑚也乐得清闲,干脆向后一靠打算挑个舒服姿势等着。
      只是他全然忘了背上的伤口,猛地一碰到床榻上的木雕花,瞬间疼得彧瑚呲牙咧嘴。

      终于找到伤药的玄徵这会儿一只手里拿只小瓶子,另一只手则拿着厚厚的一卷纱布。
      “你出门还带纱布?”彧瑚惊诧道。
      “从前习剑时常有练到磨破掌心,纱布于我自然是必备品。”
      说着,玄徵将手上的两样东西都放到床榻旁的矮凳上。
      “彧瑚你……”他犹豫了片刻,仿佛在做心理准备似的深吸一口气,“上衣脱了吧,我给你上药。”

      多大点事,说的那么费劲。
      彧瑚撑起身子装得一副并无大碍的模样解开腰带,却在长袍离身时,无意中摩擦到伤口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咬着牙把长袍褪至腰间,彧瑚转头试图查看后背的伤势,奈何只能瞧见一条长至肩头的血爪痕。
      “丁点大的一个小口子怎么那么疼?”彧瑚小声自言自语道。
      “小口子?”听他这么说,玄徵停下手中整理药瓶和纱布的动作,颇为不悦地抬眼看着彧瑚,“你知不知道你背后有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玄徵说话时气鼓鼓地,语调也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些,看向彧瑚的眼神里满是恼怒。

      头一回见小道士如此强势,彧瑚顿时间也有些发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二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晌后,彧瑚眼神躲闪道:“我这不是瞧不着嘛,背后又没长眼……”
      玄徵叹气,拿过一旁刚刚浸湿的毛巾沿着伤口的周围小心翼翼地轻轻擦拭着。
      只是伤口过深,将将擦去有些发乌的血迹,新鲜的血液没了阻拦,又再次渗出来。

      旁边用来洗毛巾的水早已开始逐渐被染红,彧瑚的伤口却还在没完没了的流血。
      玄徵不由得有些急躁,他将手中再次被染上血红的毛巾在盆中洗净,打算先上些止血的药膏。
      毛巾被他垫在彧瑚肩胛骨的下方用于阻挡滴落的鲜血,挑出一块止血膏将其揉搓融化。

      像是对待一件易碎品般,沾了止血膏的指腹轻轻覆上伤口附近的肌肤。
      本就没有几分肉的后背在五道血淋淋的爪痕的映衬下更是单薄得触目惊心。
      看着其中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不知怎么的,玄徵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想要将眼前之人紧紧抱住的冲动。
      他一边轻柔地上药,一边透过指尖感受着对方平静的心跳,不知不觉中他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泛酸。

      玄徵手上的力道很轻,轻到让彧瑚有种对方手中拿着一只羽毛不停的轻挠着自己伤口的周围的错觉,这种没由来的心痒难耐让他感到些许的烦躁。
      他听到背后传来玄徵的吸气声,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
      “还没完?”
      谁知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小道士一言不发地帮自己上药,那眼眶红得似乎下一刻就会泪如泉涌。

      彧瑚不擅长哄人,更别提这种即将哭出来的情况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哄了,此刻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怎么了你这是?”
      闻言玄徵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眼看着他。
      被他看得一愣,彧瑚犹豫片刻才说道:“死不了,不是什么大伤。别一副准备给我奔丧的表情看着我。”

      “怪我。”玄徵沉默片刻后低下头去,小声说道。
      彧瑚没接话,他转身看着低垂着脑袋的玄徵。
      “我若是当时能更加谨慎些,你也不会伤得如此之重……”玄徵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似乎还带了一丝鼻音。
      叹了口气,彧瑚抬手拍了拍玄徵隔着毛巾贴在自己腰间的手背,“用不着自责。我自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抓破的,你怎就如此确定是为了救你才伤到的?”
      他确实是不记得。
      对于自己究竟是在和下等魔纠缠时被黑影乘机偷袭从而受的伤,还是出手救小道士的一瞬间被黑影抓伤的,他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只是玄徵好像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番话摆明了就是在帮自己卸下心理包袱。
      他抬头对上彧瑚的目光,语气中还有些许哽咽,“……下次。”
      “嗯?”彧瑚不明所以。
      玄徵注视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咽了口唾沫后坚定地说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话音落地,他换了一瓶药沿着彧瑚后背的伤口继续轻轻涂抹起来。

      现在这瓶药恐怕就是伤药了,膏体碰触到彧瑚的伤口处时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这还不如上自己的龙涎呢。
      只是一想到要将龙涎抹在自己后背上,彧瑚瞬间收回了这个想法。
      还是老老实实上药吧。

      见他难得老实地端坐于床榻上,偶尔被伤口周围的药膏刺激得眼角发红也不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玄徵再次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从轻柔的摩擦到蜻蜓点水,指尖传来的触感让玄徵有些晃神。

      在此之前玄徵从未见过除自己之外其他成年同性的身体。
      纵使曾隔着衣裳为彧瑚过运气,也曾感受他后背的根骨分明,也断然料想不到往日里衣物遮掩下的背脊会如此单薄。
      若非此前见过龙形的彧瑚,他都要怀疑彧瑚是不是本来就有些营养不良了。
      五道鲜血淋漓的爪痕从左肩头至右侧腰间位置,中间三指力道极重,三条一掌长的伤口最深处甚至隐约可见下方的白骨。
      好在他先前已是着重上过止血膏,伤口已经不像最初那般不断向外渗血了。
      盯着那副细腻的背脊,玄徵失神地轻抚起正中凹凸不平的脊梁骨。
      一个走神,手下力道没掌握好。
      “唉,轻点!”彧瑚突然出声,“趁机报复我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醒了玄徵,他连忙拿起手边的纱布对着伤口处比划起来。

      根据伤口来看,要想将纱布缠稳就必须得绕到彧瑚正面去。
      玄徵犹豫片刻,拿起纱布顺着彧瑚的腰一点点轻轻的缠上去。
      纱布缓缓缠到彧瑚的侧腰处,玄徵手上动作一顿,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默不作声的彧瑚此刻异常自觉地抬起双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玄徵一愣,随即轻笑了一声,放慢速度将纱布一点点沿着对方的腰线缠上去。
      捏着纱布的手绕至彧瑚正面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寸,伸出去的右手甚至能感受到彧瑚鼻尖呼出的热气。
      似是被对方呼出的气息灼伤般,玄徵的耳尖倏地被染红。
      他连忙加快手上缠绕纱布的动作,却在无意识间与彧瑚靠得更近了些。

      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夹杂着一丝铁锈味,还有几分异常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的香味顿时充斥鼻中。
      由于缠绕纱布所需,两人靠的很近。
      从某些角度看,后面的人此刻仿佛正环抱着前面抬起双手端坐着的人那般亲密无间。
      意识到自己与彧瑚之间几乎不剩空隙,且对方的长袍早已褪至腰间,玄徵的双耳愈发红起来,连带着脸上也烧了起来。

      “二位仙……”
      屋门处突然传来馆里小厮的声音,想必是来送先前吩咐的热水。
      闻声彧瑚转头看向门口,却见那小厮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呆愣愣地看着这边。
      须臾他回过神来,将手中端着的热水放下,连忙说道:“小、小的失礼,打扰到二位仙长了。”

      玄徵都还没未来得及道谢,说完这句话小厮一溜烟地跑了。
      临走前他朝着二人小声说道:“二位放心,小的绝不会多嘴。”走出去后还贴心地把门给阖上。
      “什么毛病?”彧瑚皱着眉看向门口不解道。
      玄徵摇头,他现在只想快点帮彧瑚包扎完,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约莫半刻后,玄徵完成了最后一道包扎,他顿时终于松了口气。
      彧瑚抬起手活动一会儿,“你这包扎的手艺都可以给人收钱看病去了。”
      没有接他的话,玄徵沉默着自顾自的收拾起了药瓶和纱布。
      半晌不见应答,彧瑚抬头看向玄徵。
      他这会儿才看清小道士耳尖的红晕早已是扩散开来,就连脸颊都蒙上一层淡淡的桃色。

      这么一看,他自己回想一番方才的经过,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略显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彧瑚转移话题道:“早些休息,明日去听雪的衣冠冢看看。”
      背对着他的玄徵嗯了一声,看不到脸,彧瑚也猜不到小道士在想些什么。
      “彧瑚你……今日也不睡吗?”
      经他一问,彧瑚有些没好气道:“我倒是想睡,就这么一间怎么睡?”
      说得玄徵一愣,斟酌片刻后小声道:“……挤一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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