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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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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雨小了些,轿子也抬了过来,唐臻回到客栈梳洗一番,才叫御医过来给上了药。
今日折腾得太过疲累,她很快进入黑甜梦乡。
料理完公主的事务,叶庭轩也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把失而复得的玉佩拿出来仔细清理干净,换上妹妹打好的络子,之后才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手里摩挲着温润的玉佩,本来也十分疲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都是今天的公主。
这个人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仿佛是今日才相识那般。
方才回到客栈,他还听护卫说起公主在帮他找玉佩时的安排,又听映心“不小心”跟他透露公主何以没有惊动官府,听起来这个公主非常讲道理,很会替别人考虑,跟过去那种刁蛮无理的做派截然相反。
其实,之前在夜市上,看到公主对待那个小男孩温柔的模样,叶庭轩就足够惊讶了。
过去公主曾跟他说过自己最不喜欢小孩,觉得他们又吵又不懂事,通通都是烦人精,将来自己才不要生孩子。
叶庭轩也亲眼见过,曾经有新入宫的七八岁小宫女不小心冲撞了公主,公主竟然很不讲道理地将她推倒在地,转头看见自己,才迅速换上一张笑脸。
整个人虚伪至极。
可今日,这公主对小男孩的关照,既贴心,又讲道理,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最让叶庭轩印象深刻的是,公主找到玉佩,高高举起来冲他挥手,那时候她的笑容真的很纯粹,完全没有过往的卖力讨好,也不是因为做了好事而向他邀功。
那笑容,纯粹就是因为开心,还夹杂了一点安慰。
就像是在跟他说:“宝贝找回来了,别难过了。”
玉佩丢了,他几乎把曾经走过的路都翻了一遍也没找到,内心已经自责到了极点,公主此举就像是在暗夜里为他送来了光明,叶庭轩无法否认,那一刻,他确实很感动。
屋檐下躲雨的时候,他听到公主唱歌,看到她的眼睛,更觉得奇怪。
以前公主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这种神色,她从来都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眼睛是漂亮,却很空洞。
但眼前的这个公主,眼波流转中,写满无尽的思绪。
不是开心,不是恣意,只有着淡淡的忧伤。
公主好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了。
那她……在为什么事难过呢?
难道是因为我不喜欢她,不想娶她?
不不,叶庭轩觉得,现在的这个公主,确实如她所说,并不喜欢自己。因为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是平和的,没有感情在里边,倒真像对方所说的,是要做好兄弟。
想到这里,叶庭轩不由自嘲地笑了,跟公主做兄弟,开什么玩笑!
能好好相处就不错了!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不知不觉地睡去。
估计是睡前琢磨得太多,梦里很自然地梦到了公主,但不是眼前这个善解人意的,而是以前那个刁蛮任性的。
叶庭轩看见公主站在他家湖心亭的栏杆上,哀怨地对自己说:“叶庭轩!你要不答应娶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旁边挤满了叶家的丫鬟和家丁,还有映月也在旁边,担心地劝阻公主,希望她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叶庭轩当时都快急疯了,他怎么可能娶这个女子?!即便对方以生命相逼,他也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
于是他只能走过去,同样站上栏杆,决绝地说:“公主若执意逼迫在下,在下只能以命相抵。”
当时他分明在公主的眼睛中看到了害怕和退缩,可是这人怎么就突然跳下去了呢?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叶庭轩的心猛地一惊,突然吓醒,睁眼看见外面天蒙蒙亮,才意识到这是个梦。
其实也并不完全是梦,是当日情景的再现,可他真是死也不想再回忆一遍。
或许是因为在鬼门关走过一趟,这公主真的醒悟了?
不不不,她太会做戏了,叶庭轩,你还是要小心!
他缓了一会儿,等心跳缓下来些,便起身换了衣服,命店小二打水洗漱的时候顺便问了下时辰,才知现在刚辰时正。
公主昨天也折腾累了,许是现在还没起吧。
他简单吃了些东西,约莫辰时末的时候去了公主的厢房附近,正好撞见映月从房间里出来。
“叶典史,公主正差月儿去找你呢,你倒是来得巧。”映月笑道,心里暗暗地想,公主和公子果然心有灵犀!
但是叶庭轩听到这话,莫名其妙心又悬了起来,下意识地想——她又想干什么?!
“公主有何吩咐?”
“是那三名匪徒的事。”映月笑道,“你去听公主亲自说罢。”
叶庭轩心里嘀咕,不是让送官府吗?又出什么新花样了?
以前在剧组睡四五个小时就得起来的情况太常见了,唐臻并没有起床气,起来也不过是闭着眼等映月映心帮自己洗漱上妆,况且她们比以前化妆师照顾得周到多了,一切都令她很舒服。
现在要赶路,没必要在客栈里瞎磨蹭,还是早点上路的好。但这三个匪徒,必须要搞清楚怎么回事,对此唐臻十分好奇——这还是第一次见古代真毛贼呀!
叶庭轩一进来,看见公主仍是男装打扮,心里莫名觉得要完。
果然,唐臻笑嘻嘻地说:“叶典史,今日去县衙带上我吧!我不吭声,就当我是你的小侍卫。”
叶庭轩:“……”
你自己照照镜子去,一看就是身娇肉贵的人,装装公子还行,要扮别的肯定被人一眼看出来!
“请公主三思!”叶庭轩行礼,婉拒,“这县衙地方窄小破败,没什么好看的,殿下还是别去了。”
唐臻晃了晃一根手指:“no……我的意思是不,不能这么想。我们要去的白寒城估计连这都不如呢,咱就当提前见识见识了——我保证不出任何岔子,今儿你是我的上官,我什么都听你的!”
叶庭轩无奈:“公主这是折煞在下了!”
“哪里的话,咱们不是好兄弟吗?”唐臻笑嘻嘻地说。
叶庭轩看了看她的脚:“那么好兄弟,你的脚能走吗?可没有上官背着下属的道理。”
“不是很疼了!”唐臻抬脚转着脚踝给他看,“昨晚御医给我推拿了好一会儿,早就捋顺溜了,不妨事!”
算了,争辩也没有意思,叶庭轩心想,这位公主殿下明显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主子,就带她去吧,万一有什么情况,还能随时请示,省得派人来回折腾。
于是接下来,他带着公主和几个护卫,押着那三名匪徒去了县衙。
为了不惹眼,唐臻没让映月和映心跟着,自己提溜了一个小包袱,紧紧跟在叶庭轩身边。
“里边装的什么?”
“咖啡。”唐臻“嘿嘿”一笑,“一会儿麻烦叶典史招待一下县太爷。”
算是试一试咖啡在民间的推广难度。
叶庭轩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殿下,你想害得县令也拉肚子吗?”
“那……不然给那三个匪徒尝尝?说不定不用审他们就招了。”唐臻心想这咖啡味道确实不咋地,或许能起到逼供的效果。
叶庭轩:“……”
唐臻看他眉心快皱成了一个疙瘩,突然想到一件事,好奇问道:“那日父皇赐给你的咖啡,你喝了吗?效果如何?也拉肚子了?”
听到这个问题,叶典史脸上划过一抹惊悚,背起手大步向前走,只丢下一句话:“公主快些走吧,办完事还要赶路。”
哈哈哈哈,唐臻心里爆笑,心想叶公子还是有所隐瞒啊!
可能古人肠胃比较脆弱,暂时还不适应咖啡这种东西?看来推广的时候一定要多加牛奶和糖浆,不能给他们喝黑咖啡。
这个小城并不大,唐臻胡乱琢磨着,一行人就到了县衙。
叶庭轩虽然去白寒城是做典史这种没有品级的官,但路上为了方便起见,皇帝特赐给了他钦差令牌。到了县衙门口,他一亮令牌,守门的衙役等都不敢让他等,直接请进了大门,另一个则飞奔跑去通知县令,跑得帽子都掉了。
县令须发花白,看起来得有七十,不过古人老的快,唐臻保守估计,可能他也就五十岁来岁。
面对叶庭轩带来的匪徒,县令表示一定从严治理,立刻叫人把他们三个带去了刑房,然后请叶庭轩与唐臻去正厅上座。
先前唐臻与叶庭轩商量过了,这次要等三名匪徒招供定罪之后才走,一来怕县官徇私,二来正巧叶公子去白寒城要做典史,就负责这块业务,可以顺便学习一下经验。
这两个理由深深打动了叶庭轩的心,这次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愉快地答应了。
而唐臻这边,看到县令的模样,也改了主意,不拿咖啡祸祸这可怜的老头了,还是用来让三名匪徒招供吧。
再说那三名匪徒,从昨天知道与自己交手的是大内高手之后,实在不知道自己招惹了到底什么人物,已经吓得像鹌鹑。他们先是在柴房被关了一夜,睡是完全没睡着,早上人人黑眼圈打脚面,现在又被拎进县衙小黑屋,看着那一堆刑具,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没想到片刻后,还有衙役给自己端上了散发着焦糊味儿的“汤药”,不由分说撬开嘴巴就给他们灌了进去。
完了,三人不约而同地想,肯定是要被秘密处决了!
灌完“汤药”,大概过了一刻钟,他们几个就被提溜到了县衙大堂,县令高坐堂上,带自己来的两个长官坐在堂下一侧,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惊堂木才“啪”地一敲,三名匪徒就争先恐后开口。
“大人饶命!小的什么都说!”
“我有罪,我有错,请大人从轻发落!”
“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求大人网开一面啊!”
唐臻坐在旁边,听着直乐——这帮人是照着什么小贼的剧本背的吗?
这三人招认得很快,原来他们就是掳人发卖的,经常趁着夜晚出来溜达,看见有赶夜路或者落单的年轻女子或男子就准备下手,大多都卖去烟花之地,女的进青楼,男的去南风馆,赚的是黑心钱。
昨夜看见女扮男装的唐臻,还以为是个俊秀的少年,这才动了坏心眼。
唐臻听了心里直骂,一群丧良心的人贩子,还好意思给自己求情?!
她不由地想起,在现世,邻居家的孩子两三岁的时候被人偷走,全家人几乎崩溃,那种场面看了无人不心碎。
听说后来那位父亲和母亲各自离村,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孩子的下落,可是十五六年过去,他们始终没能把孩子找回来。
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就这样分崩离析。
人贩子天打雷劈!
叶庭轩听了也是一脸鄙夷,看见唐臻向自己投过来的目光,两人立刻心灵相通,他起身对县令道:“这群人逼良为娼,令人妻离子散,请县太爷秉公办理,以儆效尤!”
县令自然遵从,况且现在是犯人亲口招认,证据确凿,没得抵赖,于是他当场宣判——根据大曜律例,诱拐良民者,杀无赦!现判三人斩监候,待朝廷复审后,于秋后处决!
三名匪徒听到判决,当即翻白眼晕了过去,大堂外围观的百姓们纷纷拍手叫好。
从县衙出来,唐臻心情一直很复杂,叶庭轩静静地跟在她身边,快到客栈的时候,他才开口:“殿下,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嗯?”唐臻满脑子浆糊,“什么?”
叶庭轩犹豫再三,道:“那三个人喝了咖啡,没有腹泻。”
唐臻:“……”
噗!
她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叶庭轩的肩膀:“叶典史,你是在故意逗我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