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辰》林紫绪

184、上京城184-隐藏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陆星套好马车，带着林子心离了镇子，往王家村的方向去了。

　　进了村，找到那户人家，陆星在大门外一露面，主人家就迎了出来。陆星上前行礼，管这家的夫妇叫王大哥、王大嫂，又把林子心介绍给这家人。

　　见着林子心，王家大嫂拿了两种草药出来，说是在水土不服身体不适的时候煎汤服用，可缓解不适。林子心连忙道谢，接了草药。

　　林子心打量这对夫妻，只觉得他二人面相忠厚朴实，一望可知是性情平和的人。

　　王大哥直招呼让陆星他们二人坐，又问吃过早饭了没，陆星直说不用客气。

　　见陆星他们来了，王家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这时也要往自家的地头去，就说一起过去。陆星把王家小儿抱上车，又招呼王大哥上车，那王大哥说不用，他走惯了，拿着农具跟在车旁步行。

　　出了村，走出几里地，就到了王家的地头上，陆星让王家人自便，他和林子心自己去茅屋。

　　王大哥说道，“那屋子原本我们看菜地，时时住的。有些烟火气。昨日已经让我家娘子打扫了，你们且去瞧瞧。若是还想添些什么，只管告诉我。”

　　陆星笑道，“多谢，费心了。我俩且去放行李。”

　　林子心看到那三间齐整的茅屋，觉得很不错，他告诉陆星道，“我住这里就很好，闲时还能帮着王家看看菜地。”

　　陆星笑道，“嘿，之前我也是这么说来着。我跟王大哥说，你在家乡时，家中原本也有田地，你会种地。租他屋子暂住，帮他家里做点小活计，想来你也不会介意。”说着，陆星凑过去，小声向林子心道，“你应该很会种药材的吧。”

　　林子心把陆星推开，说道，“快点收拾行李吧。”

　　把粗笨的行李留下，陆星另外收拾出他进京城之后所需要的行李，打成一个不大的包袱，他笑道，“嘿，轻装而行。”他又向林子心道，“马我得带上，这辆车我之前跟王大哥说好了，暂时寄放在他家后院。到时候用油布把车罩好，就是接下来天有大雨也不妨事。”

　　陆星他们的行李里还有粮食干菜等物，临来之前陆星还又买了些粮食。茅屋这边有锅有灶，林子心检查一番，觉得他一个人住在这里也不缺什么了。

　　陆星又道，“暂借人家屋子住，我还跟他们说了，隔一天往你这儿送些新鲜菜蔬。用他的油盐和柴草，都算在房钱里。我已经先付了一些钱给他们，若有不足，过后我还来呢，补给他们就是。”

　　林子心道，“这一家人瞧着面善，该是好相处的。”

　　收拾着行李，时间就到中午，王家大嫂挽着个大竹篮来给家人送午饭，她也做了陆星和林子心的份，招呼大家来吃饭。

　　围坐在一起，陆星边吃边和王大哥闲聊，他告诉他们，“我家木子只是不舒服，看过大夫了，说这也不算什么症候，且让他歇歇。此地距离盛京，一天可以来回。我若有空，就出城来看他。”

　　王大哥道，“哎，这种情况我们见过，那往来的客商，被家主派来京城办事的仆人，常有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又不适的症候。缓两天，缓两天就没事了。”说完，他又道，“托两位的福，借我们这茅屋住，我们能落下两个钱，好给孩子添鞋袜。”

　　王家小儿仿佛有点在意林子心左眼附近的那块疤，时不时拿眼瞄一下，林子心并不介意，只低头吃饭。陆星看到了，半是遗憾半是埋怨向林子心地说道，“唉，你看你，小时候淘气留下的。”

　　王家大嫂道，“哪有孩子不淘气的呢。”

　　陆星这时又道，“长大了倒是个斯文人哩。”说完他又抿着嘴笑，林子心见了，瞥了陆星一眼。

　　王家夫妇见这二人言来语去，只道是这对相伴感情甚好。

　　吃过午饭，王家大嫂带着孩子先回去了。陆星找到放在茅屋里的农具，说跟着王大哥下地干点活。二人并肩往菜地那儿走，王大哥道，“听你说是来参加武科举，还只当你是个学武艺的出身，原来也会种地。”

　　陆星笑道，“会，怎么不会。我小时候在庙里长大，庙里有菜园，都是我和师父种哩。”

　　眼看着太阳偏西，陆星回到茅屋，和林子心两个人升火煮饭。

　　蹲在灶边添柴，陆星在此时突然觉出几分仿佛人在祈县时的感觉，他回头笑着对正在择菜的林子心说道，“哎，咱俩那会儿，也是这样一起做饭来着。”

　　林子心也想起在祈县时的事，不由笑了。看着林子心的笑容，陆星暗想：我带着他走了这两个来月的路程，就算是我，也觉得辛苦劳顿。过去的六年里，真不知他又是如何辛苦、如何难过。

　　陆星开始盼望着武科举的举行，他想见识见识其他学子的功夫，输也罢，赢也罢，尽快能有个结果，这样，他就可以带着林子心另去一地安居。

　　回到好像在祈县时那样平静的生活，好好地把他保护起来。陆星看向林子心，心想：赶了这些天的路，他好像更瘦了。希望到了今秋，我俩能安定下来，到时候好好养养他。

　　天黑了，茅屋的窗户里透出灯光。

　　陆星和林子心面对面坐着说话。明天一早陆星就要离开这里往京城去了，这时候，这两个人心里都有无数对对方叮咛之词。

　　林子心道，“住在这里，若是有人问起，我自会应对，你放心。”

　　陆星道，“进了京城，我会跟其他的学子们一起行动，众多学子们中间，一定有之前参加过上一次武科举的人，知道些门道。我跟人别人，不瞎闯瞎撞。”

　　走在路上的这些天里，林子心陆续把盛京城里的街道布局连讲带画地说给陆星，陆星是个过目不忘的人，此时，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一幅盛京的地图在了。

　　林子心道，“你只管安心去应考，不用担心我。我这么大个人，会照顾自己。”说完又道，“准备的那些药，你都带上，不要不带。我不是想着你可能会受伤，只是想你带上能应急。”

　　陆星笑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不知不觉，夜就深了。

　　听着窗外夏虫的鸣叫，陆星只觉得夜色如水，内心依依。自从林子心出现在陆星身边，二人相识，之后，他们几乎一直在一块。在祈县时陆星也会为了办差而外出，两人也有暂离的时候，但那时内心的感觉和现在不一样。

　　见林子心在那儿念数着，怕陆星落下了哪件要用的行李，陆星噘起了嘴，他向林子心说道，“哎，哎，你，你就没别的什么好说了吗？”

　　林子心皱眉起了想，思索着还有什么未尽的事该提醒陆星，一抬头，就见陆星一脸不悦。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么？”林子心问道。

　　陆星坐在那儿，摇来晃去表达不满，“你就，你就，就这么舍得我走呀。”

　　林子心道，“这有什么舍不得，你是去奔前程，是好事，当然要去。”

　　“那，那……”陆星益发的不乐意，“那你就不能说说，说你舍不得，说你会想我什么的，说说嘛，说嘛。”

　　林子心看一眼陆星，“你又不是没出过门，没离过家。这会儿撒什么娇，不如想想赶考的事。”

　　“嗯……”陆星重重叹气表达不满，“你这个人……”

　　林子心瞪着陆星，说道，“怎么，想说什么，说我‘不解风情’，行啊，解风情的人多了，找他们去呀。”

　　“哎，哎，又来。”陆星连忙凑过来，挨着林子心猫样地蹭来蹭去，“你看看你，怎么说这个话。咱俩都正式成过亲了，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话了，多没意思。我啊，我就认准你一个了，什么别人，我才不找。我就找你，就找你一个，我就赖上你了怎么着，别想耍掉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听到陆星最后那一句，林子心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而他别转目光的这个细微表情，被陆星精准地捕捉到了。

　　肩膀靠上林子心的肩膀，陆星紧挨着林子心。林子心想挪开一点，被陆星拉住了。

　　陆星说道，“喏，等我走了，就是你一个人住在这山坡下，菜地旁了。一个人呐。害不害怕？”

　　林子心道，“有什么好怕的。这一带都是耕地，大小村落，人不少，又没有什么大野兽出没。再说了，我以前也一直是一个人……”说着，林子心的声音低了下去。

　　陆星道，“本来想让你就借住在村子里的，你又不肯。”

　　林子心垂下头摇了摇，“还是不了。你知道的。这里就很好，离村子也不远。”

　　伸手扳住林子心的肩摇了两下，陆星哼着说道，“哎呀，说你害怕嘛，怕一点点也行啊，假装害怕也行。然后我就说我保护你，我什么都不怕。”

　　眼看着陆星坐在那儿挺胸抬头，比手划脚，一副自说自话、自导自演的模样，林子心想笑，“我没那么胆小。你该知道。我若真胆小，过去的这几年里可怎么活。”

　　陆星一想，确实。林子心看着斯文、文弱，实际骨子里自有一份坚韧，陆星有时候甚至会感觉到，林子心在面对有些事情的时候，可能会比陆星还更要不畏、不惧。

　　停下比划，轻轻把头靠在林子心肩上，陆星暗想：所以我才喜欢你呀，喜欢这样的你。我真的觉得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

　　陆星依在林子心身边靠了一会，林子心正想说不早了该歇了的时候，陆星站了起来，他去把他的那把唐刀拿了过来，递到林子心眼前，“这个给你，你拿着，防身也好，替我保管也好，总之你拿着。”

　　望着眼前的兵器，林子心一愣，惊讶地看着陆星，不由道，“为什么，你进京赴考不就是要考武艺，兵器是第一要紧的，你怎么……”

　　陆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定定地看着林子心，琥珀色的猫儿眼凝视着纯黑清澈的眼睛。

　　起初林子心还是满心迷茫，和陆星对视着，对视着，他从陆星的眼神和表情当中，渐渐地意识到了什么。随着陆星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眼视越来越认真，林子心终于无法再承受来自陆星目光当中逼人的魄力，他一下子别转目光，然后低下了头。

　　此时的陆星，心内一片了然，他沉声道，“果然，果然我没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