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和尚的杂耍猴子》何仙咕

32、第三十二章

　　一方城隍守护一方城池，临安这样的大城，自然也有城隍庙。

　　城隍庙里城隍爷，城隍多由本地曾建功立业、造福百姓的凡人死后担任。在整个天界里不算什么排得上号的神仙，在人间却极受凡人尊崇。

　　临安城的城隍生前是个医馆的大夫，唤作李谦。作为一个大夫，治病救人自然积攒了不少的功德，却因为医闹事件不幸被砍死。

　　冥司怜他枉死，便封他城隍做。城隍一职，职权相当于本地知府。主管凡人亡灵、人口增减、生死福祸和当地的阴间之事，护佑一方百姓。

　　寂止去找的就是临安城的城隍，这几日李谦都在忙着接送城中枉死的鬼魂，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把这些人送往冥司，还要写公文上奏。正伏案疾书，忽感一道正神之气由远至近，愣神的功夫已经到了门口。

　　他急急忙忙迎出去，果然是那个转世来的白虎星宿，少阴神君。

　　寂止本以为见这城隍还得费些周折，若是不听话已经准备将他一通好打了。这会儿却见一个头戴双翘纱翅帽，身穿大红官袍的干瘦男人颠颠儿地跑过来。

　　李谦自知他是来问罪的，先给他拜个大礼，“本地城隍李谦，见过少阴神君。”

　　寂止也不客气，“你便是城隍？城中妖邪妄害人命，为何不管？”

　　李谦躬身迎他入内，心里也是纳闷——你堂堂一个神君，转世来此历劫，可不就是来管这档子破事的吗？怎么还先问罪起我来了？

　　虽是腹诽，他却不敢真这么说，满面愁苦道：“神君有所不知，小的虽接任城隍不过三百余年，但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造福百姓……”

　　“少废话。”寂止径直入了大殿，绕过神像转身没入墙壁不见了踪影，李谦紧随其后。官袍擦过殿前祭拜的妇人，那妇人无知无觉，只当是殿外刮进了一阵风。

　　墙壁之后正是城隍平日公办用的书房，寂止不跟他客气，径直走到书架前翻找。

　　李谦赶紧从书桌那满沓公文下面翻出一本册子交给他，“下官知道神君是为那封印而来，这是历代城隍传下来的文书，上面便详细记载了那雾松山封印一事，还请神君过目。”

　　“雾松山？”寂止狐疑，接过那文书展开一看，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原来那山下竟真的封印了东西，是上古孽神邢天氏的头颅！

　　上古道历元年，九黎蚩尤和轩辕黄炎联盟于逐鹿之野进行阪泉之战，九黎败走后斩大将邢天于常羊山。

　　孽神邢天死而不僵，怨念滋生，黄帝后裔帝鸿氏将邢天头颅葬于雾松山，以封印镇压，至今已过近三万余年。

　　文书上寥寥几句道明前因，寂止何等聪明，马上就联想到了。君屠所言果然不假，此番历劫想必跟那封印是脱不了干系了。

　　传闻刑天麾下有女祭女戚两位祭祀，乃是一体双魂的半神之体，不死不灭。所以那躲在暗处的黑袍人必然是刑天部余孽，此番来正是欲开启封印，才会几次三番地试探。

　　如今那人已经取走了那么多活人的鲜血，怕是开启封印的日子已经近了。

　　净慈寺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进去的，小猴体内有尘澜珠，那他们抓小猴是不是也为了封印？

　　他心念如电，命李谦快快查明最近三个月来到临安的外地人，他要逐个排查。李谦忙唤了两个下属一起将可疑的人一一筛选，制成名册。

　　忙活好一通，李谦将筛选出来的人誊抄成册，交予寂止。

　　寂止道了声谢，便急匆匆地走了。他赶止府衙，将名册交给张捕快和红宁，命他们暗中排查，若是发现可疑之人，先不要惊动，等他回来。

　　交代完，他又马不停蹄要走。他两宿没睡了，眼下已是一片乌黑，衣冠却仍旧整洁肃然。

　　红宁想劝他休息，但想着说了他也不会听，何况他那宝贝小猴还生死不明。她也不多言，只叮嘱他一切小心。

　　寂止点点头，又转身钻进了无边无际的雨幕中。

　　小猴正坐在半山道上歇脚，山路崎岖，又下着细雨，泥泞湿滑。她没有鞋子，是四肢并用爬过来的。

　　女祭封住了她的灵力，她没办法化原形。

　　没有了毛毛的保护，这幅人的身子实在是太过娇弱，才爬了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手掌和脚底都被碎石磕破了皮，鼻尖是山里清冷的草木香混杂着血腥气。

　　湿发紧贴在腮边，她脸蛋冻得白生生的，嘴唇也是一丝血色也无。倒是没哭，只皱着眉挑出手掌里的碎石。

　　霏霏细雨润透了她的衣衫，她手背也冻得青紫。那石子太细小，她颤抖着怎么抠也抠不下来，索性放弃，抬袖揩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往山上爬。

　　长螣照例守在山下望风，她蹲在一棵高高的杨树上，借着暗沉的天色隐藏自己。她看见萧岩带着小猴过来时，那张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于她而言，萧岩不过是进步的药材、食物。

　　女祭得了小猴的血，轻而易举便进得寺中。但同上次一样，她将净慈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她心绪微微浮动，按下心神，张开双臂，强大的神识散开，衣袍无风自动猎猎飞扬。神识像根根触须深入地底，只要寻到一个细小的缝隙，就可以将这里整个撑满，爆开，瓦解。

　　然这面上每一块地砖都似铜浇铁铸，将她阻挡在外。封印阵法感觉到入侵，悄然运转与她暗中较量。周围瞧不见异样，不可见的虚空中却是如古战场的一般的血腥厮杀。

　　良久，过度的神识消耗使得她冷汗淋漓，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捂着心口粗喘。

　　但凡是阵法，必然有阵眼，是整个阵法运转的中心轴，周围杀机重重，但阵眼却异常脆弱。只要找到阵眼击碎，便可将整个阵法瓦解粉碎。

　　她拼了全力落了个两败俱伤，却也不是全无收获，以神识为饵，诱得阵眼周围的保护机制运转，于暗中窥见了阵眼的所在。

　　歇息半晌，她起身来到寺中大殿，神台上佛像眉眼低垂，神情悲悯，居高临下看着殿中的人。

　　女祭冷眼与那佛像对视，右手法杖红光闪现，正欲将那佛像轰个粉碎，寺外突然传来一声哨响。

　　是长螣在给她报信，寂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