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水果与纸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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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孩子顺利回来算是了了织田作之助的一桩心事，至少他不必再留在院子里像个石像一样了。于是他在第二天和北乃凉一起去探望了太宰治，目的地是北乃凉最近发现太宰治最常去的地方——
织田作之助的墓。
太宰治把织田作之助葬在了一处可以看见大海的地方。织田作之助站在自己的墓碑面前，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北乃凉闭上眼睛去感受它，心里会格外宁静舒缓。
太宰治也靠在墓碑边上，和北乃凉一样闭着眼睛。
“这是我生前经常来的地方。”织田作之助像太宰治一样靠在了墓碑的另一侧，“我在没有工作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海。我还和太宰说过，将来我要在这里盖个房子。”
“他一定支持你。”
“是啊。”织田作之助转过头看向旁边的太宰治，他好像是睡着了，看起来格外像个孩子。
那是很久以前的某一天，当太宰治问起织田作之助的梦想的时候，他把太宰治带到了这片草地上，让太宰治看向前方海天一线的景色，感受着海风与浪声。
「我要在这里盖个房子。」织田作之助双手揣兜，叼着根烟看向大海，「然后在这里写作。」
太宰治“哦吼”了一声，双眼亮晶晶的朝织田作之助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织田作！真是不错的梦想。」
可转头他就又说道，「可是这里的地皮很贵吧，以织田作的那点底层薪水，估计攒够钱都成了白头发老头子了。」
「总会攒出来的。」
「嘛，要不然这样吧。」太宰治忽然凑到了织田作之助面前，脸上一副奸商的模样开口道，「如果织田作能够无限量负责我的蟹肉罐头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把我人生所有积蓄借给织田作，怎么样？这可是好交易哦好交易～让织田作在头发变白之前能够盖的起房子的唯一机会哦～～」
太宰治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织田作之助从回忆里出来，他看着旁边的太宰治，开口道，“喂，太宰。”
太宰治当然无法回应织田作之助，他看不见织田作之助的亡灵，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但织田作之助自顾自的说着，“谢了。”
“下辈子再有机会的话，会给你买罐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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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乃凉给织田作之助留了向太宰治说话的空间。她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看着墓碑旁靠着的两个男人发呆。
她已经很透明了，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彻底消失。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今晚，或许就是下一秒。这原本就是她仅剩的唯一的一个选择，但是就在昨晚，织田作之助的话给她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
那是原本被她堵死了七年的路。在这七年里她避之不及，更不要说去思考踏上它的可能性。但现在它在织田作之助的嘴里，仿佛就是一条闪闪发光的、真正的光明大道。
北乃凉开始思考这样的可能性：
如果——她是说如果——
如果那条路就是她无法和别人一样生活的原因，那么她错过这条路的话，她会不会后悔？
她为如何真正活着而尝试过各种方法，她活过，死过，还半死不活过。但这些终归都没有让她找到答案。如果真正的答案就是她一开始排除了的选项，那么她到最后，会后悔吗？
北乃凉又想起了七年前，那个女人摸着她的头发说的话。
「小凉，你太小了，有些事还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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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在墓碑旁边靠了一下午，织田作之助也就说了一下午。直到太阳沉进大海，太宰治才睁开眼睛，揣着兜离开了这里。
织田作之助也跟着站起来了。
“我要走了。”织田作之助走到北乃凉的面前，“你呢？”
北乃凉摇了摇头，“你回去陪孩子们吧。我想跟着太宰先生。”
以往北乃凉在太宰治回家之后都会离开，而今晚，她鬼使神差地想要跟着太宰治。织田作之助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这里。
北乃凉跟着太宰治一路回到了太宰治的家。还是那栋公寓，但北乃凉再也没有在这里看见过芥川龙之介和芥川银的身影。太宰治照旧开门进了房间，然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北乃凉在房子外面看向窗子，那里始终没有灯亮起。
今晚就在这里待着吧。这好像是北乃凉的本能想法，她最近脑袋乱乱的，欲望与理智都缠成了棉线球。于是她索性放弃了之前的一切理智枷锁，她顺从了自己，就这样坐在门外的栏杆上。
北乃凉想，太宰先生估计现在不是坐在沙发上就是窝在床上。
北乃凉又想，房间里没开灯，所以太宰先生一定没有在做晚饭。
太宰先生又没吃晚饭。怪不得北乃凉觉得最近太宰先生又瘦了。她回想了一下以往的那段日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宰治就是深夜才回的家。这样想来，怕不是只有她在的那几天太宰先生才有晚饭吃。
就在北乃凉发散思维的时候，公寓的门忽然又被打开了。
太宰治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拎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这是要去哪里？北乃凉愣了一下，然后沉默自觉的跟上了太宰治。太宰治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他慢慢悠悠的下楼，把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然后转身右拐，非常自然的进了……水果超市。
北乃凉看着这块熟悉的超市招牌LED灯，脚步顿了顿。
进到超市的太宰治目标非常明确，他的购物篮里装了许多西瓜、桃子、葡萄，甚至还有他最讨厌的苹果。这些水果填满了一半购物篮，而另一半则被清一色的蟹肉罐头所占据。
他就这样拎着购物篮到收银台付钱，那位疑似学生打工的收银小姐看着太宰治，脸稍稍红了一下，然后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道，“太宰先生，您又来买水果啦。”
“嗯嗯。”太宰治礼貌的笑着点了点头，“水果好啊。”
收银小姐附和道，“的确，多吃水果好。”
等到结完账之后，北乃凉看着收银小姐红着脸鼓足勇气朝太宰治伸出了手机，她想要太宰治的联系方式。的确，太宰治这张脸拿到哪儿都能吸引一大片女孩子的目光。
但太宰治没有接过手机，他一手拎着蟹肉罐头，一手拎着水果，然后把装水果的袋子稍稍举高了一点，朝着收银小姐笑着开口，“抱歉呀，美丽的小姐。我怕水果的主人吃醋哦。”
北乃凉：？？？
被隐晦拒绝的收银小姐涨红了脸，张皇失措的看着太宰治，然后连忙把手机塞回了抽屉里，眼神飘忽的大声道歉，“抱、抱抱抱歉！！我我、我实在没想到……”
“没关系。”太宰治温柔的打断了收银小姐的话，然后在收银小姐晕晕乎乎的道别中离开了水果超市。
北乃凉：……
离开超市的太宰治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好像维持这些笑容也需要不少力气。北乃凉对此没什么意外，倒不如说，如果太宰治始终保持那样的微笑，北乃凉才要怀疑太宰治是不是被刺激傻了。
脸上重新恢复淡漠的太宰治就这样拎着水果和蟹肉罐头一起回到了家。当北乃凉重新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她开始回忆以往的夜晚。她每次都是在太宰治回到家之后就离开这里，所以并没有见过太宰治重新出来买水果的样子。看那个新来的收银小姐的说法，太宰治其实经常下来买水果。
买那么多水果，太宰先生能吃完吗？
还是说，吃它的不止太宰先生？
北乃凉想到了刚刚太宰治那句“我怕水果的主人吃错哦”，然后默默的把目光转向了公寓。窗户已经亮了起来，看来太宰治打开了灯。北乃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扇公寓门，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北乃凉眨了眨眼，轻轻的抿了下嘴。
好吧。北乃凉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她就私闯民宅这一次。
她僵着脸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然后尽量让自己很自然的、看起来不那么心虚的飘进太宰治的公寓。
这是她在离开这间公寓后第一次重新回来。
入目就是桌子上几个空的蟹肉罐头。北乃凉把视线从空罐头上移开，大致扫视了一圈这间公寓。她发现这间公寓和她离开时没什么不同，甚至墙上挂的记事板都还安安稳稳的挂在原处。
北乃凉垂了垂眸，把眼神从记事板上挪开了。
太宰治此刻正在把水果和蟹肉罐头往冰箱里塞，安静的房间里除了太宰治以外没有任何人。北乃凉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荒唐、愚蠢且幼稚。这种带着些尴尬的感觉让北乃凉有些慌张，她像是想要逃避开刚才那个脑子进水了的自己，她紧抿着嘴匆忙转身，但是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太宰治关上的冰箱门上，贴着两张纸。
第一张是之前她和太宰治一起安排的家务表，右下角还有两个人的签名。而第二张的位置以前是空白的，北乃凉想，这张纸应该是太宰治后来贴上去的。
鬼使神差的，北乃凉停下了离开这间公寓的脚步，往冰箱门的方向走去。
太宰治此刻正转身离开，他们相对而行，慢慢靠近。就在太宰治穿过北乃凉的同时，北乃凉看清了第二张纸上的字。
「水果小姐：
回来吧，水果我已经给你买好了，就在冰箱里。」
北乃凉的思维炸在了原地。
那些混乱的、交杂的、矛盾的、犹豫的、各种各样的想法，此刻全部都被炸的灰飞烟灭。只有一个想法在这场爆炸中幸存了下来，它把北乃凉从那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在她脚边种下了第一个种子。
——我要回来。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水果与纸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