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爆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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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乃凉在第二天的下午离开了太宰治的家。
她在那里等了整整一天，当最后一点夕阳的余晖沉进横滨旷阔深蓝的海岸线后，天空暗了下来，北乃凉从门前的栏杆跳到了地上。当然，这不是因为她不想再等待下去了。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留在这里，直到太宰治回来——如果他会回来的话——阻止她继续等下去的不是时间，而是来打扫公寓楼梯的清洁员。
清洁员第一次来是在上午六点的时候，那时他就看到了这只桃子，但在犹豫之下，他把它留在了原地。可惜一天过去，当他再次来公寓收垃圾时，它依旧可怜的躺在那里，孤零零的像是被扔掉的玩意。于是它成功的进入了他的垃圾袋，随着其他腐烂的食品垃圾一起进了分类垃圾桶。
北乃凉无法阻止清洁员，只能沉默的看着桃子远去。
有的事情，做一次已经是你铆足了所有力气的结果，如果它失败了，那么你很难再拥有第二次的力量，你只会告诉自己，这大概就是命吧。
她看着这扇紧闭的大门眨了眨眼，然后转身离开了太宰治的公寓。路上她经过了老奶奶常坐的台阶，老奶奶很自然的询问她结果如何，北乃凉沉默了一下，然后朝老奶奶微微颔首。
“多亏了您的帮忙，他拿到了我的桃子。”
“那可真好。”老奶奶的脸笑的叠起褶子，“他开心吗？”
“他应该很开心吧。”北乃凉也少有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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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的时候，太宰治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倒不是身体疲惫，而是精神上的压力让他有些倦意。坂口安吾是第一个离开Lupin的人，在坂口安吾离开之后，他又和织田作之助喝了两杯，然后在店门前分别。
没了坂口安吾的顺风车，太宰治只能散步回家。这一路上夜风把他仅有的一点酒意吹的一干二净，迫使他面对这糟心的事实。这两天港口Mafia忙的厉害，芥川龙之介因为大大小小的伤住在了医疗室，芥川银留在那里照顾他，整个家里重新恢复到只有他一个人的样子。
他没有开灯，脱了鞋就进卧室把自己摔在了床。太宰治沉浸在房间的黑暗中，恍惚之间感觉前一个月那种有灯光、有饭香的生活都是梦。他翻了个身子，然后抱着枕头蜷缩在床上。没吃晚饭又喝了酒的胃现在开始微微痉挛，但他并不想下床去翻胃药，即便它就在几步路以外的医药箱里。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脑子里翻来覆去是坂口安吾的话。关于他的身份、纪德的异能、森鸥外的计划……它们相互交杂在一起，像是迷雾中缠乱的藤蔓。等到后来，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困意，反正他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慢慢漂浮抽离，最后停留在Lupin吧台上坂口安吾留下的照片上。
大概是现实太过糟糕的原因，太宰治反而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他们三个还能在Lupin一起喝酒，在叮当碰杯之后，织田作说要早点回家，第二天要早起去看孩子们。然后三人分别，他坐着安吾的顺风车回到了家。回家之后北乃小姐做了蟹肉手握和味增汤，他吃了很多，最后撑的胃疼，在沙发上打滚，无奈的北乃小姐只能找来胃药递给他。
“太宰先生，你是小孩子吗，看到喜欢的食物就会吃到极点。”她边说边把胃药和水杯递给了他，黑色的卷发散落在两边，往上看去，白里透红的脸颊像春天的樱花一样，上面点缀着水润饱满的嘴唇和黑曜石般有神的眼睛。
“反正北乃小姐会照顾我吧。”他这样说着，就想要翻过身去接她的胃药，而就在指尖触碰到水杯的前一刻，“噗通”一声，他摔在了地上。
再睁眼时，没有织田作，没有安吾，没有北乃凉，从梦里带出来的只有一个隐隐作痛的胃。他抬头看了眼表，才凌晨三点。
“啊……真是糟糕的梦啊。”太宰治像是抱怨，但是又带了点笑意。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慢吞吞的到客厅找到了胃药，用水龙头里的水就直接灌了进去。在整栋房子的黑暗里，他坐回到沙发上，然后沉默的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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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北乃凉从台阶上醒了过来。这个台阶是这个区域很多亡灵的聚集地。他们不会困，但是晚上依旧会来这里靠着墙壁睡觉，因为他们白天已经逛够了市区街道，并不想晚上继续像保安一样为横滨巡逻，那应该是港口Mafia的工作。
亡灵甚至省去了洗漱的步骤。最初北乃凉还不太适应，但现在她已经能够做到睁眼就继续溜达了。整个城市在五六点的时候就已经慢慢活了起来，上班族和学生穿插着填满横滨的早晨。
北乃凉不太喜欢看上班族和学生的生活，因为他们的斗志昂扬和朝气蓬勃会让她不自主的感叹自己。所以她会选择离市中心远一点，周边民区多是十几年前的风格，和中心的高楼大厦不同，在独栋木质小楼和低矮的自营店铺面前，这里的人生活的慢很多，某种意义上来讲和她有一些类似，会让她舒服一些。
就在她无所事事的在街道上飘着的时候，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缓缓停在了前方的院子里，紧接着，车上下来了几个披着披风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的人，他们训练有素的排队进了院子里的店铺。
北乃凉顿了顿，能有这种气势的多是军人，但军人一般也不会穿着这种衣服，更不会以做任务的形式进入一家普通咖喱店。她沉默的看了院子两秒，就在她还没决定到底是上前看看还是无视离开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一些声响，因为她离得有些远，所以听不真切，似乎声响里还带着孩子的哭喊声。这让北乃凉的神情严肃了一些，并且继续向前迈开步子。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那帮军人，他们匆匆从院子里跑了出来，然后排列整齐的撤离了这里。北乃凉没有办法拦住他们，跟上去也没什么意义，于是转过头进了这家院子。
此刻的院子很安静，就像这里的每个早晨一样平静。北乃凉进到咖喱店，然后她定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
鲜血沾染在摔砸的餐桌上，一个胖男人倒身在血泊中，他的旁边没有亡灵，北乃凉估计应该在横滨的某个角落。她迅速的查看了整间房子，发现并没有孩子的尸体。但回想一下，那群军人离开的样子并不像带着孩子，北乃凉沉默了两秒，把视线转移到了院子里停着的白色面包车，眉头皱了皱。
这辆面包车平静安稳的待在原地，看起来并不像关了孩子的模样，但并不排除有人在里面胁迫他们的可能性。北乃凉这样想着，然后穿进了这辆面包车。
她迎面撞上了一把枪。
那把枪不是对准她的，它横在北乃凉的面前，直直对着她右手边的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满脸恐惧的坐在车座上，一动不动。而握枪的人和前面驾驶座上的人都披着黑色的披风，明显和刚才的那队人是一伙。
北乃凉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是没有见过恐怖的场面，就拿上次在港口Mafia地下监狱里太宰治审讯那个卧底的事来说，虽然过程很残忍，但北乃凉知道那个卧底并不是什么无辜的人，所以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但这次不一样，她不相信这几个已经快吓晕过去的孩子对着这群军人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要救他们。北乃凉的脑子里第一件事就是这句话。但是如何救？别说她不能碰到他们，就算可以碰到，她这副骨头估计两下就能被他们掰折。北乃凉很遗憾咖喱店老板的亡灵没有在这里出现，否则他是一定可以碰见实体的。但没办法，人死了亡灵在哪里出现是未知数，于是北乃凉决定去找亡灵奶奶，至少她是能碰到实体的人。
她看了一眼这辆车，是熄火状态。而那个举着枪的人除了胁迫这几个孩子以外一动不动，北乃凉觉得他们是在等什么。不过不论如何，能够待在原地是最好的事情，北乃凉迅速的转身离开这里，想要朝着亡灵奶奶跑去。
可是她刚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红发男人抱着一大纸袋零食进了院子。
北乃凉认识他，那是织田作之助。
一瞬间，一些事情在北乃凉的脑海里串了起来。她来不及停留在这里，一边跑一边思考着。她不是第一次见这样披着披风帽子的人。上一次在那个下雨的巷口，两个同样穿着的人躺倒在雨血相融的水泊里。当时旁边就有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而就在刚才，织田作之助抱着零食进到了这家院子里。
很显然了，那两个人举着枪胁迫着那几个孩子，其实是在等——
“嘭！！！！！！！！”
爆炸声在北乃凉的身后响起，连带着北乃凉觉得她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都颤了颤。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北乃凉不过跑出院子不过百米。她转头看向那个院子，炽热的火焰卷着黑色的浓烟翻腾着，火星四溅之下，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痛彻心扉的喊声。
北乃凉奔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她沉默的听着织田作之助的声音，知道此刻她已经不必再去找亡灵奶奶了。
那两个人是在等织田作之助，然后把那几个孩子亲手杀死在他的面前。
这太残忍了——北乃凉不由得僵在原地。在北乃凉的印象里，织田作之助一直是一个很沉稳安静的男人，就连面对太宰治耍赖，中原中也在旁边气的火冒三丈的时候，他也只是安静的站在中间，向警官一样的调和。
而此刻，织田作之助的声音还在持续着，它听起来撕心裂肺，包含着巨大的悲痛与愤怒。慢慢的，他的声音弱了下来，北乃凉猜测他是在哭。汽车爆炸的焦油味和烟味像织田作之助的悲伤一样，慢慢的弥漫开来。北乃凉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任由居民、警官和警车穿过她的身体。
最后是太宰治在她面前跑过去。
同样是阴雨天，在一片灰暗中，北乃凉看着太宰治径直与她擦身而过，向着织田作之助走去。两人在雨中交谈了什么，然后织田作之助离开了，太宰治好像想要拽住他，但最终没有成功。
织田作之助离开的很决绝，北乃凉几乎能够肯定他是去为那些孩子报仇了。北乃凉没有跟上去，她没有跟着织田作之助的理由，也没有像太宰治一样阻拦他的理由，更没有这样的能力。北乃凉心里很清楚，在遭受到这样惨重打击之后做出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这是用死亡换来的决心，对于这种决心，北乃凉丝毫不意外太宰治没有阻拦下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走后，太宰治一个人孤身站在雨里。上一次北乃凉这样见他是在巷子口，那时他的旁边还有织田作之助。而如今他就像是被抛弃的人，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织田作之助离开的背影。
北乃凉觉得太宰治此刻应该是无助的，如果是之前还能够被太宰治看到、听到、触摸到的北乃凉，估计会去安慰两句太宰治。但现在不一样了，北乃凉只能这样安静的看着太宰治。他的眼下有一些青黑，北乃凉估计他昨晚没有睡好。不仅如此，他好像看起来比上次更瘦了，仿佛黑色的衣服下面包裹着一副勉强能够撑起它们的骨架子。
周围往来的人很多，他们低声讨论着，猜测着，组成的声音像是飞虫的嗡嗡声。而在这些嗡嗡声中，唯独太宰治和北乃凉是安静的。这份安静让太宰治在这个环境中很突兀，好像自己拥有一个闭合的世界，它在人群中独立出来。
于是，北乃凉又往前迈了两步，站在了太宰治的面前，离他只有一拳的距离，然后陪着他一起安静，仿佛这样她就能够让太宰治的独立世界显得不那么可怜。
可惜太宰治感觉不到她。大概这样过了几分钟，太宰治垂了垂眸，鸢色的眸子沉寂着，北乃凉知道他一定做出了什么决定。随后，太宰治果然抬起脚离开了这里，孤身往雨幕里走去。
北乃凉跟上了他。
就像她没有理由跟上织田作之助一样，她其实也没有理由跟上太宰治。但有的时候，一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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