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织》几时月

2、欢迎我吗

　　时间还未到，二个长手长脚的少年慢悠悠地在路上晃着，街边行人来去匆匆，有人面露疲惫，有人焦急行走，都在为了活着而奔波。
　　他们的生活或许有些不如意，谢雁时也是如此，他不知道家中即将到来的人性格怎么样，但不管怎么说这绝对是意料之外的事。

　　思绪像疯长的藤蔓，等到谢雁时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市一中，门口便是他们学校标志性的刻字石碑。
　　他出声询问，“我们是在门口等吗，还是要上去？”
　　“不不不，”林稍野疯狂摇头，“教学楼下面等他出来就行了。”

　　不得不说校园内的风景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下雨天，整个学校被笼上了一层烟灰色的雾气。谢雁时拿出手机对着校园随手拍了两张，戳了戳屏幕po到了朋友圈，还配了一行字“别样的滤镜”。
　　他的朋友圈寥寥数条，大部分都是一些生活碎片，大致就是发给父母看的，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他们到底会不会看。谢雁时知道他们都很难，对自己无法做到不管不问，却也舍不得割舍新的牵绊。他偶尔更新的几条动态就是在告诉他们，“看，我过得还不算太糟。”

　　点击发表后他又给他妈妈发了一条信息，内容就是他已经来姨母这边了。他将手机塞回衣兜，这时有人从楼梯上下来了，他就这样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下来，最后停住不动了，脸上是收敛过后却也掩盖不住的诧异。

　　谢雁时独自撑着一把伞，在这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城市，将祁妄眼里的碎星接了个满怀。
　　而在祁妄眼里，谢雁时就像是被这把伞分割开了一般，一部分是这个无趣的黑白世界，剩下的一部分是伞下的彩色人间。

　　即便是很多年后回想起来，祁妄也清晰的记得，那天的雨很大，雨中的谢雁时也很好看，连灰蒙蒙的四周都变得温柔起来。
　　他不是炽热的太阳，而是携着温柔的月色出现在他孤单星球上的浇灌者。

　　林稍野看着雨中对望的两人，竟无一人行动，还得是他最先出声，“祁妄，你下来啊，站在那儿干嘛呢！被我哥迷住了？”还冲着祁妄使劲地招了招手。
　　祁妄闻言一笑，朝这边小跑过来，地上的小水滩被踩着，水珠轻微的溅落出去，他在谢雁时面前站定，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好。”

　　对方似乎使用了美色攻击，谢雁时顿时有点晕头转向，有点站不住脚，他突然又有点熟悉的感觉，在几秒钟的空白后他终于反应过来，将伞举过他们俩头顶。

　　然后谢雁时突然笑了，“可能你不知道，其实我几天前在食堂见过你一次，不过你没有注意到我。没想到我们之间居然还有一根线使我们再次相遇。”
　　祁妄也笑了，他的笑容就像是冰川上融化的新雪，给冷漠的神情覆盖上一种柔光，“能被你记住真是太荣幸了。”
　　林稍野一脸不可置信，有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而且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见祁妄笑的这么好看，不是单纯的好看，而是看上去神采动人。

　　如果说表情淡漠的祁妄是仿生人的话，那么这抹笑活生生的给他增添了几分生人的气息。
　　“你居然会说好话？！我是哪里比不上我哥，让你态度对我不好就算了，还tmd天天损我，祁妄，你不是人！我和你认识这么久抵不上我哥看你一眼！你还对他笑了！！”
　　祁妄只是笑笑，没说话。

　　在林稍野的眼里，祁妄这次笑并未直达眼底，可以说只是单纯的嘴角上升了一个像素点。

　　他更激动了，张牙舞爪着，“太过分了，你都不反驳！”
　　“是事实为什么要反驳，你应该庆幸你趁早看清我了。”祁妄打趣道。
　　“好了好了，小野你别闹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祁妄一愣，随即立马开口，“听哥哥的话可以吗？”温顺乖巧的宛如一只刚被安抚过的猫。

　　林稍野闷闷不乐，“你还开始抢我哥了！”
　　谢雁时沉默半晌，显然他也被这句十分顺口的“哥哥”吓得不清，似乎从小到大都没人这样叫过他，导致他稍微有一点愣住，随后他清清嗓子，“我们回家吧，或者是先去吃个饭？”

　　剩下两位很快做出决定，三人朝一家名叫“月生”的日料餐厅走去，店内装修还算不错，一串串的星星灯被藏进棉花云层样式的灯里，微暗的光线投射在整家店上，就连冰冷的大理石桌面都变得温馨。

　　诱人的菜色，热气正澎澎升起，气氛正好，林稍野觉得三人第一次一起吃饭应该也算得上圆满。
　　如果他喝青梅酒没有喝吐的话，可能圆满的感觉能持续更长时间。

　　谢雁时冷漠地看着街边抱着垃圾桶吐的林稍野，一言不发。
　　祁妄有点手足无措，想了想提议道，“要不我们两个去对面小超市给他买一瓶牛奶醒酒吧，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也不能正常走路。”乖巧懂事得仿佛他天性就是如此。

　　喝醉了的林稍野一边吐一边分心听他们说话，晕乎乎的脑袋只抓住了两个关键词“要不我们…走路…”
　　他一只手伸向祁妄和谢雁时，另一只手却还是环抱着绿色垃圾桶，“你们……不能抛弃…呕……我啊。”

　　谢雁时看见他连鼻涕都流了出来，又叹了口气。

　　最终他们两个还是去给林稍野买了牛奶，然后将林稍野安全送到家后，祁谢二人也准备回家。天色昏暗，黑夜已至，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但天似乎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更加纯粹，只有周围星星点点的光。

　　雨后的街道混杂着湿润的空气，晚风扰人，惹得人心醉神怡。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慢慢荡悠着，好像一切的秘密都适合在此刻被揭开。
　　两边是梧桐树，地上是梧桐叶铺成的道路，彼时他们将毫无隐瞒。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祁妄，他就着堆积一地的落叶，偏过头问道:“你知道我父母怎么了吗？”
　　谢雁时保留着他的那份好奇，只是开口说:“你想说吗？”

　　也许是祁妄觉得这种事说出来也无足轻重，又也许是他看透了谢雁时内心深处的温柔，缓慢地开口。

　　“我父母吧，至少在我眼里是一直很恩爱很理性的。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爸可以为了一笔钱，去替别人坐牢。”
　　祁妄就这样目视前方，声色平淡，只能看见隐藏在黑暗中他清晰的下颚线。“两年，就能有五百万，你信吗？我不懂，为什么他就相信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他迷上了赌博，但不能让我们知道，资金问题又没办法解决，他竟然觉得天降横财是存在的，也许他是走投无路，也许是鬼迷心窍，但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其实他在刚结婚的时候就显露出了好赌的本性，但我妈不在意，以为说教了之后他就能改。”
　　他停了一下，又继续说到，“不过赌博哪有那么好戒呢，那种刀尖舔血的快感是任何一个赌徒都无法拒绝的，高度紧张后得到暴利的感觉让他上瘾，疯狂。我妈以为的彻底悔改其实是他每个月都会去熟人那边来一场小的。这么藏着也不是办法，我爸也需要本金。钱是真的，后来也打给我们家了，不过不是坐两年牢，而是二十年。相当于别人花钱买他的命。”祁妄讲到这时突然冷笑一声，“你敢信，他的命只值五百万。”

　　谢雁时就这样和他并排走着，即便夜里黑暗看不清人脸，他的眼神也从未挪开过，“你爸最开始没有找你妈要钱吗？”

　　祁妄用脚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在滚过一两米后停了下来，“要过。但是没有一直要，因为他编不出正当的理由，而且他的谎言最终被我妈识破。”
　　谢雁时专注的看着祁妄，“你的母亲呢？”
　　祁妄一脸理所当然，“跑了啊，人都进去了还留着干嘛？她拿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就找别的男人去了。在她知道我爸赌博的时候没有打算离婚，说是对我的童年不好，等到现在我爸进去了，而且是二十年啊，她拿起钱就跑路了。还好念在母子一场给我留了钱。”

　　祁妄突然停下身看着谢雁时，“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我妈说反正我爸人都进去了，那五百万干脆就让我们用了呗。我当时觉得他俩对我来说都好陌生，小时候我很恩爱的爸妈好像至始至终都是错觉。他们的感情已经被金钱和争吵磨损的几乎没有了。”

　　谢雁时不太擅长安慰别人，自己的弟弟属于大大咧咧的那种，虽然平时没少让他操心，但也还算懂事，而且家庭生活幸福美满，没有经历什么大风大浪，他僵硬地拍了拍祁妄的肩，“那你以前有没有希望过自己的父母都能够消失，比起这样的家长更愿意做个孤儿之类的。”
　　祁妄笑了，他的笑容在黑夜里大方而又闪耀，“我已经释怀了。相反，我感谢这种人存在。这个世界这么大，不应该事事都按照我们的期待来，那样多无趣。意外、愕然、反感才是我们理解世界的入口。①没有哪一种命运是对人的不公。”

　　谢雁时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情感，大概是对眼前这个坚韧的男孩的怜爱，他轻轻拥住祁妄，“你要天天开心。”
　　祁妄也将手环过谢雁时，“谢谢哥哥，我就抱一下。”
　　在默数了三秒后，祁妄放开了谢雁时，尽管他有些不舍。
　　“好了，我们赶快回去吧。”祁妄笑吟吟地看着谢雁时。

　　谢雁时突然觉得，眼前的人，现在笑起来很好看，刚刚说话时的神态也很好看，好像一直都很好看。
　　而初见时的尴尬早已荡然无存，取之而来的是得知了对方处境后对他的信任以及宽容。
　　谢雁时对他的怜爱大概是这一岁的年龄差在作祟吧。

　　他浅浅地笑着说，“好，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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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祁妄：已经感染了微笑病毒，面对小时哥哥就会不由自主的微笑qwq
①出自苏更生《one》
！我来啦，应该是2-3天更一章，改文之后每一章都扩充了好多，还是希望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多发评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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