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帝王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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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退吧。
拿走吧。
所剩无几的记忆全部失去也没所谓。
只要拿到虫箭，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重要回忆也可以再去创造。
……所以我根本不在乎。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成为帝王，抛弃过去的所有……像我曾经所做的那样。】
DIAVOLO的声音似乎没有太多的情绪，还是隐约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或许只有那么几秒，心脏微微酸涩地颤动了几下：
迪亚波罗他也曾……抛弃过对自己来说重要的过去吗？
来不及多想，更多不祥而温柔的紫红色将我吞没，无数过往的片段依次飞速在脑海中闪现：
——“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男女朋友了，阿卡诺。”
……左臂重新变得完整。
——“我不会抛下你，我会帮助你拿到虫箭。”
……脖颈的血也不再流了。
——“原来一旦我老了，就会被阿卡诺嫌弃吗？”
……肩膀的伤口填补上了缺口。
——“我从没说过，和你是虚假的交往，我是……认真的。”
……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
连同那些记忆一起。
——“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你。”
那个人的声音终于变得遥远而虚无，正在一点点地从脑海中隐退到再也无法追寻的地方去。
“倒退……”
好热，眼眶好热，紧跟着脸颊也好热。
有什么滚烫且湿润的水液顺着脸庞滑落，很快就被热意蒸腾殆尽。
我咬牙切齿地嘶吼出来：
“DIAVOLO，继续、倒退。一直到伤口痊愈，一直到……”
……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
★★★
乔鲁诺夺回了那支沾染上斑驳血迹的虫箭，回过神来时，被解除了【黄金体验】治疗能力本该连站立都无法做到的香取赤野竟已完好无损地站在了他面前，一头疯长的黑发被凌冽的风吹得漫天狂舞，犹如黑色不祥的战旗。
她站在那里，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杀意扑面而来，凌乱的发丝间苍白的脸上，一双幽黑深不见底的双眼染上不可名状的血光，红色与紫色燃烧着的火焰猎猎呼啸着像在啃咬又像在裹覆保护着她，化作铠甲与利爪，使香取赤野此刻看上去仿佛像是从炼狱尽头一路踏血杀戮归来的修罗。
美丽，邪恶，强大，令人战栗。
她一言不发，冷漠的脸比以往更加阴沉，突然就倏地离地，身体像捕食猎物的豹子那样狠狠扑过来，利爪不顾一切地朝着金发少年心脏位置的要害处袭去。
“还不够快，”
她停下脚步，僵硬地低头空洞地望向自己那双怪物般的双手，喃喃自语：
“【快进】，再快一点才行。”
乔鲁诺一边疑惑着她口中提到的‘快进’同时竭力朝后拉开距离，所有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击太大，他看着眼前的人，哪怕这一刻也没能反应过来：
她为什么和迪亚波罗关系如此亲密？
她怎么能为了抢夺虫箭与众人为敌？
还有她的伤口，是怎么眨眼间自己好起来的？
——她在说谎。
有个声音在心底提醒着，让心脏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紧揪感。
香取赤野之所以在他眼中独一无二，就是因为她与其他人不同，褪去了那些世俗且虚妄的伪装。她有着令人安心的特质，哪怕始终对人恶言相向，那层难能可贵的真实感也足以令人钦佩且着迷。
只是现在，唯一真实的香取赤野被彻底击碎、消失不见了。
暴露出卑劣欺瞒的本质，犹如从高高圣坛坠入地狱的圣祷人，这样的落差造就了她比起普通人更令他厌恶愤恨的缘由。
乔鲁诺的思绪乱作一团，但对方攻击的速度非但没有放缓，反而越来越快，香取赤野发狂野兽般不断用利爪企图撕碎他地攻击着，程度强烈到他不得不使用【黄金体验】去抵挡，也还是节节后退——力量和速度的悬殊太大了。
“阿卡诺……”
金发少年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就在那一瞬间，名字主人的动作短暂停滞了一下，她露出微微困惑的神情，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没有语气僵硬地开口道：
“是在叫我吗？我的名字……并不是那样念的。”
她的反应太过古怪，不足一秒的走神后又再次冷酷起来，并牢牢抓捆住了他的臂膀，利爪深深刺入血肉，乔鲁诺在回过神之前，就已被用力整个甩飞出去，重重撞击在路边的围栏上。
咔嚓——
他听到自己肋骨清脆的断裂声。
香取赤野麻木缓慢地一步一步走来，漆黑与血红相融的眼眸呆滞，里面没有倒映出任何人的身影，也没有一丝波澜，就如一滩死水。
她平静地俯身伸出手，拿走了箭矢，起身，堪称残酷地一脚狠狠踏在了金发少年受伤的肋骨处，那股尖锐的痛感一直向上蔓延，最终全部停留在胸口心脏的位置。那些紫红色烟雾带着灼人的热度火舌般舔舐过他的脸庞，香取赤野笑得那么艳丽夺目却又触目惊心，她高举手中的箭缓缓刺向了自己被雾状替身缠绕着的手臂，满是胜利在望的喜悦：
“放心吧，我会让你活着，亲眼见证我使用虫箭。”
金色的箭矢扎入了血管，顿时像获得了生命般快速蠕动，顺着臂膀往心口的位置挪动，伤口处有不少鲜血溪水般汩汩涌出。
但香取赤野全然感受不到疼痛，表情更加诡异狂热。
直到那支箭从她的胸口处刺破血//肉涌现，当啷一声，再次落在了地面上。
★★★
香取赤野被箭拒绝了。
她愣在原地，胸前被箭刺破的伤口还在流血，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她并不觉得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释怀：
箭没有在所谓的一周目选择迪亚波罗这样卑劣的屑男人，却也同样拒绝了她。
或许早在香取赤野动手杀了泪眼鲁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和迪亚波罗是同一类踏入黑暗之中再也没法脱离的人。
在她一直行进着的道路前方，作为终点的灯火突然之间灭掉，剩下的只有漆黑与迷茫。
迪亚波罗还在不远处与波鲁那雷夫和空条承太郎战斗，他的胸前出现了与她相同的伤口，逐渐落了下风。
那支再也无法拾起的金箭，也被面前狼狈气喘的金发少年夺走了。
虫箭没有选择她，而是选择了乔鲁诺.乔巴那。
那一瞬，香取赤野终于体会到了命运真真切切压倒性的抑遏，纵使她再强，也始终无法挣脱这一切。
思绪全部抽离，她只剩下一个空洞的想法：
——毁灭吧。
——那就全部毁灭吧——
就在此时，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拽住了她的胳膊。
“赤野……”
特里休不知何时就站在了她身后。
粉发女孩羸弱姣好的脸蛋上满是泪水，痛苦艰难地强压下哭丧的表情，在香取赤野意料之外地露出了一个逞强的笑脸，突然拉起她的手……
用力地朝着虎口的位置咬了下去。
她说：
“逃跑吧，赤野，就我们两个。”
★★★
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里休一阵迷茫，回过神来的时候香取赤野已然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眨眼间她竟离自己那么远，从起初不发一言转身去追逐【银色镇魂曲】开始，她就变得陌生而无法看穿。
她想要虫箭。
她和迪亚波罗是一伙的。
她在厮杀，她在流血，她在受伤……
一切破碎的信息糅合在一起，终于让女孩明白了：
香取赤野，她欺瞒、背叛了所有人。
她应该恨她。
应该愤怒，应该失望，应该站在布加拉提的身旁冷眼看着她败落。
而不是不顾一切地跑向她身边，拉起她的手说：
“逃跑吧，我和赤野，就这样逃跑吧，去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
——特里休，真愚蠢，你难得的勇气竟然做了这样的选择。
她在心底痛骂自己，可并不觉得有多么后悔。
因为……是赤野啊。
无论面前的人做了什么，她是香取赤野。
黑发少女可以被描述为残酷可怖的一张脸上满是血污，血红的双眸暗淡下来，逐渐化作浓重到分不清虹膜与瞳孔的漆黑。
她就像是愣住了似的，呆呆注视着她，直到很久以后才真情实感地迟钝开口：
“为什么？”
“……”
“为什么……”
香取赤野好像有一丝混乱，她用尽力气推开了特里休拼命抓住自己的脑袋挣扎般喃喃道：
“不该这样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够明显吗？”
特里休看着面前迷茫困惑的人，只觉得胸口好痛，心脏被生生敲碎裂一般疼痛着。
香取赤野像是发狂后无法冷静下来的疯兽，拼命维持着最后可称脆弱的凶狠朝她吼叫：
“滚回去！你不该过来，不该靠近我——”
特里休没有让她说完，带着再也无法压抑的汹涌泪水尽情展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了那个浑身是血液与戾气的香取赤野。
看，她们紧紧相拥，分享感受着彼此的心跳，靠得那么近。
香取赤野痛苦地吼叫无力地微弱下来，带上了显而易见的哭腔，同时缓慢僵硬地伸出滚烫的手掌温柔地轻轻按在了女孩柔软的粉发上，让她能够尽情倚靠在自己怀里用泪水浸透染湿她的衣襟。
“赤野，”
特里休流着泪水，却语调欢快地念着这个无数次给她带来希望的名字：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
“遇到你之前，一切都很糟糕。我没有父亲，唯一的亲人母亲又总是重病在床，精神状况也不好。太糟糕了，真的太糟糕了啊。那样的日子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和意义，所以在见到你的那一天，我本来……会就这样死去。”
怀中沉默着的人猛地战栗了一下，随即僵住不动了。
特里休从没将这件事说出口过，所以赤野一直以来都不会知道她对于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特里休.乌纳，本该在那一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摆脱仿佛永远看不到希望的痛苦人生。
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在她陷入绝望深渊之前，遇到了香取赤野。
所以就算那一天香取赤野或许原本就打算杀死特里休.乌纳的，又有什么关系？
特里休深吸一口气，越发将怀中单薄且透着血腥气的身躯抱得更紧，以奢求多一分的安心感：
“是赤野让我活下来的。”
“……”
“我活下来了，为了赤野活下来了。”
特里休再也忍不住地痛哭出声：
“所以赤野是我活着的全部希望，我决不能再失去你！”
滚烫源源不断的泪水在不停落下。
只要继续哭下去，眼泪就能洗净褪去一切阻碍，时间就能停止在这一刻。
——逃走吧。
——逃走吧。
——让我带着你逃走吧。
逃到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去，这所有的一切就与她们再无关系了。
可她还是被香取赤野推开了。
凌乱染血的黑发遮挡住双眼，那人自然地避开了粉发少女的视线，伸出手抚去了女孩脸上沾染上的血迹：
“我说过了，就算未来只有你一个人，也要靠着自己好好活下去。”
☆☆☆
乔鲁诺.乔巴那拿到了虫箭，觉醒了【黄金体验镇魂曲】。
四下弥漫开不知名的浓重雾气，我推开特里休转头就在迷雾中与趁机打算逃脱的胆小鬼迪亚波罗撞到了一起。
我一把揪住男人的发霉长发，警惕地打量他慌张瑟缩的神色质问：
“你往哪跑？”
“有这样一句话——‘我们都是命运召选的士兵。’”
这个狗男人显然是陷入了彻底的惶恐当中，迪亚波罗崩溃地抓着自己一头凌乱的红发嘟嘟囔囔：
“我太天真了，直到二周目才明白这个道理——我迪亚波罗就是个普通的士兵、被‘命运’当做消遣的棋子，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无法战胜它……果然还是逃跑吧，这样就能保留重回巅峰的力量，至少这一次能够摆脱【黄金体验镇魂曲】——”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听他说这些丧气话，忍无可忍烦躁地一巴掌打在那个发霉脑瓜上制止了迪亚波罗的胡言乱语。
我算听明白了，还说什么帝王？
迪亚波罗这个没用的男人，竟然想逃跑？
这家伙不愧是特里休的父亲，父女俩怎么拉着我都是跑？
乔鲁诺被虫箭选中了又怎样，反正那个金发小鬼看上去就是一副欠揍又柔弱的模样，杀死他，虫箭就会重新再选择别人，哪怕我再次被拒绝……
呵，我香取赤野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就在我和迪亚波罗互相推搡拉扯大声密谋逃还是杀的功夫，周围遮挡视线的迷雾被风吹散，乔鲁诺、护卫队以及空条承太郎等人不知不觉已将我们包围。
眼看着无法逃脱，迪亚波罗一反先前的狼狈和胆怯，突然伸手凶狠地将我搂到怀中，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禁止，所有人表情复杂而震惊地紧盯着包围圈中的我和迪亚波罗，无人开口。
我沉默地任由他架着，内心毫无起伏，没什么好意外的，这的确是这个狗男人会做出来的事，只要遇到危险，他就会牺牲手边所有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物来保全自己。
这一次也不例外。
迪亚波罗继续掐紧我的喉咙，稍稍推开向众人展示自己胸前和我同款的伤处，冷笑出声：
“看了这个还不明白吗？香取赤野和我迪亚波罗是无法分割的，杀死我，她也会死。”
真好啊，如他所说，我们是无法分割的，就连虫箭也做不到，所以就算去往的是地狱尽头……
迪亚波罗也得陪着我一起。
我忍不住就要笑出声，轻蔑地侧过脸对上他竭力强行镇定下来的幽绿色眼睛。
都这种时候了，他以为还有人会在乎我的死活吗？
早在他拉着我一同堕入恶境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不会再被任何人接受……一如我过往的人生。
不会被任何人接受——
“放开她。”
布加拉提的声音意外地打断了我的思绪。
黑发男人那张一向温和沉稳的脸庞犹如海啸前乌云密布的天空，阴沉且不满无法掩饰的怒意，目光越过我直视着我身后的迪亚波罗，一字一句清晰响亮地说：
“迪亚波罗，放开香取赤野。”
紧跟而上的是回过神来的纳兰迦：
“对、对啊！放开她，香取赤野和你这样的家伙是不同的，她虽然又凶又暴力，但我还记得……在火车上是她救了我！”
福葛：“……庞贝古城我欠她的人情还没还清。”
阿帕基：“啧，虽然我看不惯香取赤野，但用女人作挡箭牌的混蛋老板更加无法原谅。”
米斯达：“我、我……妈的！她一直欺负乔鲁诺，我要亲手教训她才可以！”
特里休：“迪亚波罗……你这样的人渣算什么父亲！把赤野还给我！”
东方仗助：“？……？？？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啦，仗助完全听不懂……”
迪亚波罗抓狂，他现在好像是真的想要掐死我一般愤怒地朝众人咆哮：
“你们疯了吗？！这个女人就在不久前才背叛了你们，她……香取赤野和我迪亚波罗才是一国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好吵，所有人的说话声不断地钻入脑海，真的好吵。
头……好疼。
无法呼吸。
“残存下来的只会是这个世界的真实，只有从真实中衍生的行动才会被保留。”
乔鲁诺.乔巴那的声音挣破一切嘈杂，传达过来。
只见金发少年带着他那得到进化的替身【黄金体验镇魂曲】从人群中向我和迪亚波罗走来。
掐着我脖子的胆小帝王猛地战栗颤抖起来。
他在害怕，是极致的恐惧。
他挟持着我不断后退，但又能逃到哪里去，只能无能尖叫：
“不要过来……乔鲁诺.乔巴那！你想看着香取赤野和我一起死去吗？我说了！不要过来！”
“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
拥有翠绿眼眸的少年满脸凛然之色，仍未停下脚步，那双眼睛的颜色明明不深，却好像怎么也探不到底似的凝望着我：
“你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从真实衍生出来的，还是从表面的虚假邪恶中孵化成形的？”
这话直击灵魂，将我打得措手不及。
我那始终快进被操纵的人生，是真实？还是虚假？
无法得到肯定答案的疑问生生剜去了我最后的理智，顷刻间淹没我的是从未面对过的恐惧。
“如果你是真实的……就不会被毁灭。”
乔鲁诺.乔巴那宣战般说完最后一句，【黄金体验镇魂曲】就已朝我正面袭来，连带着迪亚波罗一起击中了我。
“Nessuno può sfuggire al destino scelto.”
天定之命无人敢违。
伴随着迪亚波罗绝望地低声呢喃，我和他一同摔下围栏，坠向高台之下的罗马城太台伯河中。
在意识彻底消散离开之前，我看到那个神之子般的少年静静站在高处，俯身凝视着向下坠落的我。
身体越过大脑的控制，不由自主地向那个身影无力地伸出了手。
竭尽全力地伸出手，仿佛祈求着无情的神祗不可能出现的悲悯与救赎。
……但他并没有拉住我。
就和预料之中一样。
心脏沉到不可思议的低处，我在绝望中终于安下心来，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坠入了无尽黑暗的河水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帝王陨落
